我和我妈吵架，她脱口而出:“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个女！”

我眼泪模糊了脸:“那你有问过我想当你女儿吗？！”

“我真希望，当初你没有生下我！”

“我应该死在那个时候！”

1、

我默写写错了一个字，她揪着我的脖子，往桌上敲。

声音在黑夜中混合着不知谁家都犬吠，格外明显。

“马上就高考了，你还在错，看我不掐死你！”

因为是半夜，我困得不行，写的时候就没注意。

“对不起妈妈，下一次不会了。”

“不打你，你能长记性，要我说，女孩子出头是要看靠打的！”

“还有你怎么笨，不知道遗传都谁。”

“我供你读书不是让你玩的！”

“你现在就是在浪费我的钱！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我被揪的愣神在原地，那些不愿想起的回忆被迫浮现在眼前。

难道她忘记了，从小学之后学费都是我自己挣的吗？

我学费差一百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给她打个电话:“妈妈，我学费还差一百块钱……”

对面传来谩骂:“顾一凡，你是不是要我卖血，卖肾去给你挣啊？我容易吗我养你……”

“管你吃还管你睡……”

我听着卖血卖肾吓了一跳:“妈妈不用卖血卖肾，就只差一百。”

我天真的以为，我妈妈真要卖血卖肾给我挣钱。

我斟酌着开口:“妈妈要不我不读书了？”

对面一下就炸毛了:“你这个小妮子威胁我是吧！你爱读不读！”

紧接着电话传来一阵忙音。

班主任:“怎么样，学费凑齐了吗？”

我羞愧低下头，脸红的滴出血来，捏着洗的发白的衣服不知如何回答。

班主任无奈叹了一口气:“算了，我给你贴，快进去上课吧！”

“谢谢。”

声音细弱蚊蝇。

2、

上初中时，我以为我妈妈是爱我的，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表达。

于是我被同学欺负，笨拙露出伤口，卑微向她靠近时。

她第一个反应是嫌弃，紧接着皱眉:“你这么脏，离我远点。”

我抬起的手，蓦然无力垂下。

窗外蝉鸣夕阳划过一抹红，不一会转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雨透过窗户偶尔飘进来两滴。

“可是妈妈，我痛，同学欺负我……”我不死心的重复。

企图换来她一声:“宝宝不痛，谁欺负你了？”

因为同桌的妈妈就是这样的，我眼睛亮亮的看着同桌的母亲。

那我的母亲也会这样吗？我开始期待。

她不耐烦的打断我说的话，目光没有再看我一眼:“你也不想想，为什么那么多同学，他们只欺负你一个。”

“如果不是你自身的问题，他们会欺负你吗？”

“你也不反思一下，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还不是因为你贱！”

我陷入沉思，紧紧盯着我妈妈。

我同学说:你妈妈是狐狸精，所以你爸爸才会离开，而你成了野种。

你是没有人要的野种。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我算数的手一顿，在纸上划过长长的一条线。

同桌和后桌还在吧啦说着什么难以入耳的话，我打架了。

妈妈我赢了，可是我好痛。

心也好痛。

我第一次没有在饭桌上吃饭，因为太痛，我想早点休息。

可是我妈妈认为我瞧不起吃那些东西。

我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那些东西呢？！

我打心底瞧不起自己，太软弱又太贪恋那份情感。

她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一只手捏着我的耳朵，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打着我的头。

更痛了了，我哭的更大声。

“妈妈我痛……”

她扭曲着嘴脸，影子倒影在玻璃窗上，扭曲的面容犹如厉鬼索命般，气压诡谲。

“你这个贱种，还敢瞧不起家里吃的，你这辈子就别吃了，我让你不吃，我让你不吃！”

她一面说着，一面拖着我来到餐桌前。

把我按在桌子上，一道一道菜强迫着我吃下去。

好恶心，太恶心了。

为什么饭菜会这么恶心？

“妈……妈……我知道……错了。”我甩开她灌我菜的手，趴着桌子吐了出来。

我的力道把她甩开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她抬起头，对我一笑。

笑的很魔怔，我心跳声呼之欲出。

我很害怕，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我下意识要跑，但我的速度怎么比得上一个成年人。

而且还是一个想打死我的成年人。

她抓住我，把我按在盆里。

盆里的水瞬间漫上来，凉意刺了我一脸。

她喃喃道:“你怎么这么脏，这么不知廉耻……还敢打我，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要不是你，我至于在这里过苦日子吗？为什你还不知足呢？”

原本的伤口撕裂般的痛，我在水里挣扎不过来。

呼吸好像就要停止了。

她才松开我，坐在地上痛哭:“孩子，妈妈爱你阿，但是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不要让我操心。”

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那样呆愣的看着躺在地上大哭的女人。

泪水糊了一脸，头发湿漉漉挂在两边。

她说她爱我。

这就是爱吗？我不懂。

半响，我点头:“我会懂事的。”

3、

我放下碗，碗和玻璃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妈心虚发问:“怎么了，还说不得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以后长大还得了，是不是想杀了我这把老命啊？”

我认真点头:“是挺想杀了你的。”

但更想杀了我自己。

从初中之后，我开始慢慢觉得自己的生活昏暗，暗无天日。

上了心理课之后，我发现自己得了抑郁症。

在我们那个时代，有很多人以抑郁症为骄傲。

在空间秀诊断说明。

只有我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看着手里的诊断书埋头痛哭。

真正抑郁的人还要装作和平常人一样，在所有人面前故作开心。

我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所以当我凶我妈的时候她明显吓了一跳。

冷白色的灯光映在她眼底，她从疑惑变恼怒。

“好啊，你这个贱妮子，还敢凶我，你忘记你吃谁的啦？”

我面无表情，用尽全力压下翻涌上来的情绪，但声音还是明显颤抖:“我不否认你给了我生命，但是你没有资格拿亲情的枷锁桎梏我。”

我深呼吸一口气，想尽快平静下来。

温热的触感依旧落在了我手背上。

我仍然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我的妈妈和其他人的妈妈不同。

为什么会这样。

对啊，为什么会这样。

4、

“妈妈这次我考了一百分。”

我笑着摊开那张满分试卷，一脸期待的看着面前自诩母亲的女人。

因为她上次说，只要考了满分就带我去游乐园。

我同桌的妈妈就带过他去了好几次啊！

尽管他次次不及格，但是还是没有影响到他妈妈爱他。

她接过我的试卷:“一次一百分能说明什么？这么骄傲，还想去游乐园！走开，没有看见我正忙着吗？！”

试卷被她随手一揉，扔到某个角落。

我就站在她面前，她好高啊，我仰着头看她。

我忽然觉得我们的距离好远啊。

确实好远啊！

所以妈妈，一起去游乐园是假的吗？

那下一次骗我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温柔。

不要温柔到我以为那是真的。

也许那样，心就不会失望，就不会痛啦！

5、

夕阳西下到月亮高升，窗外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

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凄凉和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