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是双生子。
她成绩优异,参加了高考,金榜题名。
我却要早早嫁人,用彩礼供她上大学,一辈子待在山沟里。
我恨命运的不公,偷了姐姐的入学通知书,以姐姐的身份,走进城里,进入大学。
而失去一切的姐姐,只能代替我嫁人。
六年后,我怀胎十二月,肚子硕大如球,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公婆舍不得钱,不肯送我去城里的医院。
请了村子里经验最丰富的产婆和屠夫,预备剖腹取子。
可产婆却吓得瘫坐在地上,指着我的肚子大喊:“这是鬼婴,动不得!”
我小心地捧住肚子。
姐姐,怎么办?
我们的秘密,藏不住了……
01
老公溺水淹死后,我怀胎十二个月,依然没有生产的迹象。
肚子硕大如球,沉甸甸地坠在身前,压得我直不起腰,睡不着觉,就连呼吸都困难。
我受不住折磨,求公公婆婆送我去医院。
婆婆却将我锁在房间里,冷声道:“医院?你当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不就是生个孩子,有什么受不了的?”
转头却和公公窃窃私语。
我听到他们商量着找个产婆和屠夫,必要时刻,剖腹取子。
垂下眼帘,我不再说话,冰凉的手指却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
肚子上的皮肤被撑得几乎透明,露出下面跳动的血管。
用手一摸,鲜血淋漓。
02
我被捆在床柱的四角。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颤抖着手,从桌子上的包袱皮里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
而一个光头,穿着白色露肩褂子的汉子,正蹲在墙角磨刀。
老太婆,是有名的接生婆。
至于光头汉子,则是村子里的张屠夫。
我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禁不住浑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爹,娘,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自己生的!我真的可以!”
房门紧闭,没有人回话。
只有老太婆扒开我的裤子看了看,怜悯地摇了摇头。
屠夫张露出嗜血的笑容。
他兴奋地撕开我的衣服,举起的尖刀,却硬生生顿住了。
小眼睛瞪成铜铃,连声音都发着抖。
“她……她的肚皮上,有张人脸!”
03
说是人脸,其实只是由纵横交错的血管组成的纹路。
乍一看鲜红一片,仔细分辨,却似一张血淋淋的婴儿脸。
屠夫张早被吓得不知所措,就连那经验丰富的接生婆,也吓得瘫坐在地上。
嘴里不停念叨着一句话:“这是鬼婴,动不得!”
村子封建又闭塞,一直流传着“鬼婴”的传说。
传说鬼婴投胎,家宅不宁。
如果强行杀母取子,与其有血缘关系的亲眷,必有杀身之祸。
公公面沉似水,死死地盯着我。
“说,你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缩在床角,抱着肚子不说话,却被公公薅着头发拽过来,啪啪扇着巴掌。
“不能打啊!她怀着鬼婴,要是动了胎气,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咱们都活不了!”
婆婆抱住公公的腰,将他从我面前拉开。
“呸!哪来什么鬼婴?我看是这小蹄子装神弄鬼!”
公公喘着粗气,瞪着我。
“当初我亲眼看见她掉进河里。
“河水湍急,掉下去必死无疑!怎么几天之后,她又平安无事地回家,还怀了孩子?
“天知道回来的,是咱家的儿媳妇,还是被冤魂上身的恶鬼!”
“而且——”
公公神情复杂,瞪着我的眼睛满是恶毒。
“那天的事之后,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我们当初就不该留她!早早送她上路,也免了今日这许多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
婆婆表情有些松动,看着我的目光全是警惕。
“怎么办?”
公公狞笑,戾气上涌,抓起张屠夫丢在地上的尖刀,对着我冲了过来。
“老子今天拼着同归于尽,也要看看她肚子里的孽障,是个什么东西!”
肚子上的血管跳得厉害,好似那张血淋淋的婴儿脸孔,正张着大嘴,惨烈地哭嚎。
屋外阴风阵阵,也不知道哪根电线被狂风吹断,啪的一声,停电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乌云被狂风吹散,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公公跪在我的面前,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那把本来扎向我的尖刀,正被他双手交握,捅进自己的胸膛。
这是,第二个!
04
警察来了又走,留下一地的烟头,和数句抱怨。
村子偏僻又不通公路,他们一来一回,需要三天。
可最终,却是个“疯老翁自杀”的案子。
尖刀上只有屠夫和公公的指纹。
公公附近又只有我这个连床都下不了的孕妇。
除了自杀,警察找不出任何疑点。
婆婆红了眼眶,哆哆嗦嗦地将我关在屋里,还在门口洒了黑狗血,设了香案。
早晚三注香,妄图将我和“鬼婴”困在里面。
幼稚。
“鬼婴”的厉害,又岂是几滴黑狗血能困得住的?
屋子阴暗又潮湿,一张陈旧的木床,上面遍布清晰的挠痕。
纤细又脆弱,却正好符合我手指的弧度。
这得是多大的痛苦和愤怒,才能生生将木制的床板抓出痕迹,永生不散。
我闭上眼睛,一下一下抠着挠痕,任木屑的碎片扎进指尖,留下一片鲜血淋漓。
姐姐不要怕。
我们就快成功了。
05
我是被父母丢在乡下的留守儿童。
他们在城里打工,却将我留在乡下的老家,由年迈的爷爷奶奶照顾。
爷爷奶奶对我很好,但家里实在太穷了,他们的年纪也实在太大。
就算他们将所有的关爱都放在我身上,我依然只能穿着奶奶宽大的旧衣服,光着脚丫,在村子里捡野菜。
十八岁那年,父母终于回家。
因为他们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是隔壁村孙家的独子,比我大十岁。
虽然家里也穷,却可以拿出一头牛,两只羊,作为娶我的彩礼。
我躲在屋子里偷偷地哭,害怕自己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就要一辈子待在山沟里。
然后,我就看见了回来的父母,和站在他们身边,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连衣裙,笑靥如花的女孩。
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她是我的双胞胎姐姐,一直被父母带在身边。
姐姐成绩优异,今年参加了高考,金榜题名,成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父母非常高兴,准备卖掉我的彩礼,供姐姐上大学。
嫉妒,是深埋在心里的种子。
一旦发芽,势如破竹。
我偷出姐姐的证件和入学通知书,带着家里所有的钱,以姐姐的身份,来到城里,走进大学。
被你夺走的人生,我要全部讨回来。
06
我怀了“鬼婴”的事,在村子里早就传开了。
村长阴沉着脸上门,开门见山地说:“孙婆子,你儿媳妇和她肚子里的东西,不能留!”
婆婆坐在门口嗑瓜子,闻言翻了翻眼皮。
“行啊!只要,你不怕它找你报仇!”
村长被堵得说不出话,一张大饼子脸,难看如屎。
婆婆呸的一口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在河边做的那些缺德事,我可都知道!
“村长大人,事到如今,你的心不慌吗?晚上还能睡得着觉吗?”
一声炸雷凭空响起,照亮村长惨白的脸。
他猛地向前,揪住婆婆的衣领,恶狠狠警告:“‘共妻’是村子里的传统,我又付了钱,哪里缺德了?
“反倒是你们,拿着娶来的媳妇挣钱,难怪会父死子亡,断子绝孙!”
又是一声炸雷,暴雨倾盆而下。
雨点子砸在房檐上,噼里啪啦乱响。
婆婆被说中了痛处,推开村长,坐在地上撒泼大哭。
边哭,边骂:“小贱蹄子,当初就不该贪便宜,将她娶进门!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村长嫌弃地瞪了婆婆一眼,冷冷说道:“别嚎了!如果解决不了他们,咱们谁都别活了!”
“你有办法?”
婆婆果然不哭了,一脸希冀地望着村长。
“我准备找个道行高深的阴阳先生,如果能化解最好。要是化解不了……”
村长顿了一下,声音变得阴寒又狠绝。
“就只有赌一赌,咱们谁的命,更大了!”
07
村长带来的阴阳先生,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
他看了一眼我光溜溜的肚子,莫测高深地笑了笑。
“的确是鬼婴,但也没那么可怕!”
“大师有化解之法?”
村长眼睛都亮了。
“自然!本大师法力高强,擅化腐朽为神奇,将灾祸变祥瑞!单看,你们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了?”
男人眯着眼睛,伸出手,还对着村长勾了勾。
村长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几张红票票,恭敬地放在男人手里。
男人斜着眼睛瞟了一下,反手将红票票甩回村长脸上。
“荒唐!你们打发叫花子呢?
“五百块钱,就想让我逆天改命,谁给你们的胆量?
“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我赵五爷出趟门的路费,都不只这个数!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想好了,再来找我!否则——”
他顿了一下,看着我被撑得几乎透明的肚子,和肚皮下几乎爆裂的血管,冷笑。
“一旦鬼婴问世,不只孙坤一家会遭殃,就连你们这个村子都难逃厄运!
“尸横遍野,哀嚎满天……村长大人,你等着这里变成荒村吧!”
08
“不行!把地卖了,我要靠什么生活?”
婆婆死死抓着地契,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天的事,你们也有参与。你们也应该出一份力的”
村长没有说话。
反而是他身边一个满脸麻子,一口黄牙的中年瘦猴,冷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婆婆的脸蛋。
“孙婆子,我们兄弟可是在帮你!
“那天的事,我们的确有参与!
“可我们是一个人,你家里却是两个人!
“从概率上说,这娘们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鬼婴最终要找谁麻烦……不用我多说了吧?”
说完,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痛苦突然如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
我死死闭上眼睛,手指深深抠进床边的挠痕里,却仍是无法阻止身体本能的颤抖。
女子凄厉的惨叫,如这世间最残忍的画卷,一点一点在我眼前展开。
直到女子挣脱束缚,跳进湍急又浑浊的河水中,才为这残忍的画卷,画上句点。
婆婆抿着嘴唇不说话,终是不情不愿地将地契交到瘦猴手里。
“罢了!老婆子就当破财免灾了!
“只要能摆脱这两个祸害,就算让我露宿街头,我也是愿意的!”
毕竟钱财乃身外之事。
只有命,才最重要。
09
阴阳先生再次被请到家里。
许是知道要开坛作法,男人这次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衫。
油头拢在脑后,扎了个小啾啾,露出俊美的五官。
举手投足自带风流,倒真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村子里管不住的小媳妇红了脸,被自家男人一脚踹在屁股上,骂骂咧咧地带回家。
这些小媳妇都是本村人,或是邻村有头有脸的人家。
她们有靠山,有娘家,活得像个女王。
完全不像我这种被彩礼买回家的媳妇,与娘家断绝了关系,活得生不如死。
我已经走不了路了,躺在床板上,被村长和瘦猴抬出来,摆在院子正中。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人。
我被晒得头晕目眩,身上立时起了一层薄汗。
硕大的肚皮被汗水浸湿,鲜红的液体从肚皮上流下来,模糊了婴儿的脸。
“血泪!鬼婴流血泪了!”
阴阳先生张牙舞爪地叫,嘴含黑狗血,直接喷到我的肚子上。
黑狗血覆盖住婴儿的脸,再也看不清五官。
阴阳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着村长和瘦猴招了招手。
“抬进去吧!鬼婴已被我压制下去。接下来,就看我逆天改命吧!”
10
当天晚上我就腹痛不已,下身一片湿漉。
婆婆急得额上青筋乱跳,反倒是一直没走的阴阳先生格外冷静。
他先在屋外四角各点上一根蜡烛,又将拴上铃铛的红线绑在蜡烛上,在屋子外面围出一个法阵。
他又指挥还算冷静的村长和瘦猴看好蜡烛,万不可让它熄灭。
这才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行李箱,大踏步走进房间。
11
我的痛呼声,从天黑响到天亮。
太阳出来的同时,房间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阴阳先生踏步而出。
怀里,抱着一个被红布包裹的东西。
“这……这就是鬼婴?”
村长探着脑袋,想看个究竟。
“对!不过它已经死了,都蜡化了!”
阴阳先生掀开红布包,露出一个全身呈紫黑色,蜷着身体的婴孩。
婴孩五官齐全,却没有眼珠。
那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两个深深的黑洞,看上去鬼气森森。
“真的……蜡化了?”
瘦猴壮着胆子,摸了摸婴孩光秃秃的脑壳,又曲起手指敲了敲。
硬的,还发出沉闷的声音。
“真的蜡化了!村长,它死了,咱们得救了!”
瘦猴兴奋地欢呼。
村长也喜上眉梢,指着阴阳先生怀里的婴孩说:“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我们一定再包个大红包,亲自给您送去!
“只是这蜡化的孩子该怎么处理,还望先生指教!”
“埋了!不,烧了!把它烧成一堆灰,一了百了!”
婆婆跳着脚地喊,伸手就要去夺婴孩,却被阴阳先生闪身躲开。
“哎,这可是个宝贝,烧不得!”
阴阳先生将红布包好,笑着挑了挑眉。
“我曾说过,只要我出手,祸害也能变成祥瑞!
“如今这蜡化的鬼婴可就是天大的祥瑞……老人家,你不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