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平(插图选自网络)
1970年的12月,位处赣南偏僻的小村庄,已是银装素裹,记得那天天气异常寒冷,而我却抑制不住的激动。只因那天我穿上了一身绿军装,即将奔赴军营。
这年冬天村里传来征兵消息,在那个年代,我们这样的农村子弟,参军可以说是唯一的一条出路。
即便当时我高中毕了业,摘了文盲的帽子,可当时到处充斥着“读书无用论”,即便我能写会画,依旧难以跳出这一方天地。
父母虽说只有40来岁,但为了这个家,日夜操劳,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即便说50岁了也是深信不疑:面容消瘦、枯黄。
他们把近半生心血,都倾注在了我们兄弟二人身上,我作为家中长子,虽说读了几年圣贤书,也有一片孝心,却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无力改变现状,深感惭愧。
与此同时,我又深陷初恋对象杨艳家里人的压力,她们家的条件相对比我家要宽裕一些,当时我和杨艳交往,最初他父母是不太情愿的。
这个其实我能理解,俗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自然都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在以后过上幸福的日子。因为都是一个村,他们对于我家里的情况,也是知根知底。
后来还是杨艳坚持要和我在一起,并且我也用真心打动了他们,这才让他们松了口。
但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杨艳的母亲放下了一句话,说以后要看我情况,如果发现我给不了杨艳幸福,他们绝对不会让杨艳嫁给我。
我当时为了表明决心,只要杨艳还坚持和我在一起,我势必会努力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我的高中毕业后,没了出路,回家当了小学民办老师,但由于入不了编,其实也是和村民一样挣工分,拿着一点补贴过活。
眼中看着日渐憔悴的父母,心中想着未能给佳人幸福,而又无力改变,一种急于改变现状,打破命运的强烈欲望涌现心头,真正是在这种情愫下,我最终下定了决心抓住参军这次机会,哪怕没能取得什么成绩,但有一丝机会,我也不想错过。
于是乎,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他们得知我的想法后,也很支持我去参军,他们也很清楚,以他们的情况不能给予我什么帮助,参军或许真的能为我打开另一条出路。
得到了父母的支持,而后,我又跑去杨艳家,将我准备要去参军的事情,告知了她们一家。
随后,我便去报名了参军,我身高一米七七,身体比较健硕,身体素质还不错,很顺利通过了体检。政审时,我家是贫下中农,根正苗红,也没有问题。
到了家访,我由于当过小学民办老师,有点文化,接兵干部对我也很满意,就这样,像闯关一样,我顺利闯完了兵检所有的关卡,顺利应征入伍。
到先武装部领了军装后,当时还给了我们两天时间回家处理事情。
离家前一天,我再次去了杨艳家,说自己到了部队会好好努力,争取日后能在部队作出一番成绩,然后回来风风光光的娶杨艳。
晚上,父母特地为了一顿我喜欢吃的饭菜,一家人度过了一个愉快又有点伤感的夜晚。
次日一大早,母亲给煮了饺子,又将家里最好的东西——两个土鸡蛋,煮熟给我带着路上吃。那天杨艳也特意赶来给我送行,给我披上了她为亲手织的围巾,我俩也是难舍难分,我对她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娶你!”
她点着头,流下两行热泪。
就这样,我我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奔赴了军营。
闷罐车大约坐了一天一夜,我来到了浙江某营地,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新训。虽然有时候难以坚持,但一想到家人,想到杨艳,我便又充满了动力,也克服了一切困难,最终蜕变成了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
下连后,我在连部当了通讯员,当时部队里战士,其实普遍文化水平偏低,我高中文化,虽说高中那俩年半工半读,混了过来,但我的那点水平,在部队也算得上是高文凭了。况且我平日里喜欢舞弄文墨,培养了点文字基础。
当了半年通讯员后,恰巧因为连队老文书复员回了家,我便接替了老文书的职务。文书的工作比较杂,战士档案、连队宣传以及还有军械等都是我的职责所在。
可以说我是带着沉重的包袱选择参军的,故而我一直非常努力,也急着想做出些成绩来。
但俗话说“欲速则不达”,越急反倒进步越慢。
当时,我和连长、指导员住在一个宿舍,关系处的不错。指导员把我的这些情况都看在眼里,有一次他找我谈话,和我讲了他的事情,他和我有着相似的身世和经历,故而他说很能体会那种极力想“鱼跃农门”的感受。
指导员告诉我,急是没用的,要沉下心磨练自己的心性,提升自己的能力,这才是关键。
自那以后,我便将极力想改变现状的想法藏在了心底,并将它们转化为动力,虽说文书的工作比较繁杂,但当我沉下心去做的时候,慢慢的这些琐碎的事物,也在无形中磨练了我的性子,提升了我的能力
由于我的宣传和管理工作做得比较出色,多次得到连长、指导员的夸赞。
连长和指导员也有意培养我,在之后的3年时间里,我曾被派去接过兵,也到新兵连当过班长,成长很快。
最终在1974年的时候,也就是当兵第四个年头,我如愿提了干。提干后,我第一个时间就想回家探亲,然后到杨艳家去定亲,而且还采纳了指导员给我出的一个主意。
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很是不安。
就在我当兵三年后,我给杨艳写的信都石沉大海了,可前三年的时候,我们一直还保持着联系,后来大半年时间,联系少了很多,有时候她两三个月才给我回一次信。
当时我还很纳闷心里也很是不安。有一段时间,我为此事还很郁闷,有一次就把指导员叫上去喝了两杯。
期间,就和指导员说起这事,酒至微醺,我便分析起来,说可能是杨艳在她家人的劝说下,放弃了等我,亦或是变了心,认识了其他人。
指导员是比我军龄长几年,他接触的战士不少,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他听我这样分析后,便说起了此前他一位战友的事情。
据说,那位战友参军前也在家里谈了个对象,当时感情挺好,对象在家据说也等了他好几年,可等到那位战友回家探亲,对象得知他没提干,反而即将要退伍,最后和他提了分手,转身和供销社上班的一个男人结了婚。
虽说指导员说的只是个例,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晚,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最终做了一个决定,这次回家探亲先隐瞒我提干的事情,试探一下杨艳也是否对我变了心。
虽说,人性经不起试探,但这关系到我一辈子的幸福,我还是决定要这么去做了。
之后,我很快递交了探亲申请。
等待假期批下来的深厚,我拿着身上仅剩的一百来块钱去买了一些礼物(这一百来块钱,是除了往年寄回家的钱,加上提干后拿到52元津贴费)。
假期批下来后,我便马不停蹄的奔向了火车站,往家里赶去。
回家的心情,无疑是激动的,甚至连风都是暖的,可我心里一想到杨艳的事情,又不免泛起了一些愁绪。
同样的路程,可相比来时,要漫长了许多。过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到站了,跳下火车,我便迫不及待往家赶。
终于来到了熟悉的小村庄,我直奔让我魂牵梦绕的老房子,来到家门口时,就看到了弟弟,弟弟个头长了不少,模样也变了不少,我甚至有点不敢认。
反倒是弟弟第一时间认出了我,惊讶说道:“哥,你回来啦!”
说着,往我身边跑来,接过我手中的东西,我拍着他的肩膀:“长这么高了,我都快不认识了。”
弟弟朝屋里走,一边呼喊着:“爸、妈,哥哥回来了!”
父母应声从里屋跑了出来,母亲上前拉着我手,嘴里念叨着:“回来就好!”而后又手摸了摸我的肩膀:“结实了!”
我定睛一看,母亲两鬓竟染上了一丝银发,粗糙的手,就像那磨盘,凹凸不平。不禁,眼眶湿润了。
这时,父亲也迎来上来:“好啦,好啦,回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会,也该饿了吧,快去给儿子弄点吃的吧!”
由于当时天也快黑了,我我便没去杨艳家了,在家时和家人吃了一餐团圆饭。
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前去杨艳家。
那天,我是穿着便服去的,杨艳看到我过去有点惊讶,但我能感觉到并没有喜悦的感觉,心里也感到一阵难过。
随后,她父母也出来了,没说几句,便直接问起了我在部队的情况,我为了试探杨艳对我感情,于是便说自己可能明年就要退伍了。
当时,她父母的脸就拉了下来,当我提起了订婚的事情时,她父母便说这事不急,以后再说吧。
我看像一旁的杨艳,她就一直沉默不语,当时我大概就明白了她意思。
随后,我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而杨艳也并未出来找我。
回家后,我把情况告知了父母,母亲告诉了我一件事情,我也算明白了
母亲说,去年年底,听说杨艳父母给杨艳安排相亲,认识了一个男的,当时我们害怕让你知道,让你在部队分心,这才没告诉我。
而后,一向淳朴的母亲劝说到:“儿啊,算了吧,既然他们家认为你配不上他们的女儿,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此后的假期,我也没再去找杨艳,一直陪在家人身边,直到归队那一天,我才将自己提干的事情告知了家人。
父母都为我感到高兴和骄傲,可母亲这时说了一句话:“你这孩子糊涂,你当时去杨艳家,怎么不把提干的事情说出了,那样可能她的父母会同意你们在在一起!”
我没做回答。
回到部队不久,我提干的事情也在村里传开了,后来母亲来信,说杨艳家里很后悔,我心里闪过一丝快意,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知道我和杨艳再也回不去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对他们家隐瞒我提干的事情是不是对的?
我所了解到的是,杨艳在这之前突然减少了给我的回信,以及当我去她家,看到我并不开心的样子,这些在我看来,或许杨艳早已听从了他父母的安排,对我的感情已经变了。
其实我想到很简单,只要那天杨艳对我的感情依旧,我就极力挽留这段感情,可在最终感情终究没能抵过时间的冲刷。
即便那天我告知她家人我提干的事情,哪怕她们最终因此而同意了订婚,可感情显然也已经变了质,如果两个人不是因为爱而走到一起,那样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
是啊,如果你退伍了,人家图你什么?
人是有虚荣心,没毛病,门当户对,竹门对门木门对门必须的。爱情鬼东西害人不浅,有面包才是硬道理。
但你真不应该这样骗人,你把实情说了她又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