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戏了青城寺的小和尚三年,他不为所动。
却爱上了从京城来的沈姑娘。
后来我为报杀父之仇,明知是死,仍毫不犹豫提着我的剑奔向仇人老巢。
他却紧紧抱着我,嗓音颤抖。
“别去,求求你,阿鸢。”
1.
我叫程十鸢,是名剑客。
此时正把玩着青城寺长得最好看的小和尚的下巴,露出了流氓的神色。
“小和尚长得可真俊,不如脱了这僧袍,从了我?”
肥大的灰色的僧袍穿在他的身上,却衬得他身材更加颀长清瘦,领口略开,露出白皙脖颈下的锁骨,神色不变,清冷淡然。
“施主,请自重。”
小和尚手下敲着木鱼念经的动作不变,清脆的敲击声衬得安静的青城寺更加安静了。
此时身穿袈裟的方丈从门外冲了进来,慌慌张张地挪开我掐着小和尚下巴的手,痛心疾首地喊道。
“女侠!大侠!使不得使不得。”
我看着面前屈身连连作揖的方丈,摸了摸鼻子,不以为意。
“好了方丈,你又不是不知道赵方旬在这古寺里呆了三年,哪次搭理过我。”
“就算他不搭理你,也于理不合啊。”
“你爹深明大义,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流氓。”
方丈捂着心口,颤抖的手抖得像秋天坚强挂在老树上的最后一片枯叶。
“也罢也罢。”
我拍拍小和尚俊俏的白脸,笑嘻嘻地和他说道。
“本大侠明天再来看你。”
赵方旬的白脸在瞬间黑了下来,被太阳晒得黑黢黢的方丈的脸却红了。
我没想为难他们,转身潇洒离开,这座青城古寺,我护了十年。
调戏小和尚,不过是无聊时的玩闹罢了。
2.
我爹是武林盟主,我是武林盟主的女儿。
不过我爹已经死了十年了,准确地说,他是前武林盟主。
方丈对我爹有恩,所以自我爹死后,我便一直守着这座寺庙。
自从几年前我将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贼人血洗寺庙,这座青城寺便成为了无人敢动的地方,就算是在这动荡的乱世,这里也是一方净土。
至于那个漂亮的小和尚,是我三年前从乱葬岗救下来的死人。
被我送到寺庙养伤,却打定了主意出家为僧。
我看他长得俊,三年来总爱调戏他取乐。
可他却总是一副清冷的模样,丝毫不把我这救命恩人放在眼里。
但最近,我发现他对新来的沈姑娘却很不一样。
3.
沈姑娘是京城来的贵女,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我这样的江湖女子一点都不一样。
我扛着数尺宽的树干路过赵方旬的院子时,看见她伸手在帮小和尚整理领口的衣服。
小和尚面色清冷,耳根却有着可疑的红晕,他低头看着沈姑娘的手指在他的胸前流连,却乖巧地不躲不避,也不会说那句我耳朵都要起茧的话:施主,请自重。
好家伙,她不过来寺里住了三天,抵不过我与他朝夕相处的三年,真是个白眼狼。
可是这沈小姐确实美丽。
少女姣好的面容如同美玉一般,身披黛青色长袄,指如青葱,美眸潋滟,说话婉转动听,有如黄鹂般清脆动人。
我看着我肩上扛着的刚砍下来的柴火,手掌布满了练剑留下的粗粝的茧子,浑身灰扑扑的带着尘土,哪里都不像是个女子。
我心里嗤笑一声,倒是没啥感觉,乐颠颠地扛着大木柴就跑方丈屋里头去邀功。
“方丈,快来看,这次我砍的木柴可比上一次大多了!“
方丈看着我肩上足足有我两倍大的树干,双眸地震般地颤动了起来。
“姑奶奶,您可小心些放,别砸坏了我的地。“
他话音未落,我啪的一声将木柴往地上一放,霎时间尘土飞扬,地板被巨大的木头砸开了一个缝隙。
“啊?您说啥?“
4.
赵方旬与沈姑娘卿卿我我,我毫不在意。
毕竟在出家之前,他也是个寻常男子,若是成了姻缘,也算是好事一桩。
可我许久不去找他,他却好像吃错了药一般,倒跑过来找我。
“程姑娘,请您别再针对沈姑娘了,她一娇弱女子,比不上您。”
我想破脑袋都没有想起来我对沈姑娘干了啥。
“我哪里针对她了?”
小和尚站在我面前,神色清冷,明明不屑与我多言半句,却依旧为了沈姑娘要与我交谈。
“她说她屋里头的被薄了,想来找你加条冬被,却被拒绝,这不是针对,又是什么?”
我想起来了,沈姑娘是来找过我一回,那时我正忙着给方丈煎药,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就敷衍地应了两句。
“咱们青城寺有多穷你不知道?况且外边还在打仗,每个僧人就只能分到一床被子。”
“她不过是因为战乱不方便赶路过来借住,想要加被子就能有吗?“
这小和尚莫不是被情字冲昏了头脑,一点小事还要找我来叫板。
“即便如此,也不该对她如此冷落。“
“她是京城的贵女,不同常人,自然要有所优待。”
他的嗓音淡淡,我却听得火大。
“赵方旬我告诉你,想要还俗娶妻生子你就去,别来这里对我大呼小叫的,整个青城寺的僧人包括我,每日都要做粗活,你不过因为是身子不好,只用读书念经,谁来给你的底气在这对我撒野!“
我真的是恼怒极了,说出了从来没有对小和尚说的重话。
赵方旬看着我,怔住了,素日里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浮现出了受伤的神色。
但我正在气头上。
“想要多的被褥,没有。“
“你若是怜惜她,就把自己的被褥给她。“
5.
自那日之后,赵方旬再也没来找过我。
但我从方丈的口中得知,他真的把自己的被褥给了沈小姐,自己受了风寒,高烧了三天三夜。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对她动了情。
我不以为意,劝方丈早点让赵方旬还俗,好成全这对鸳鸯。
江湖要召开武林大会,场面再次动乱,很快我便离开了寺庙,只身入了江湖。
新的武林盟主即将出山,为了提前获悉他的踪迹,我连夜往几大门派赶。
可惜他老奸巨猾,我没能找出有用的线索,反倒被几个仇家追杀。
幸运的是,在出逃的路途中,我成功甩开了仇家,一路摸索着回了青城山。
一月不见,方丈还是老样子,倒是沈小姐在半月前离开了寺庙,小和尚依依不舍地为她送别,之后便成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闷闷不乐。
只是我刚见完方丈,到自己的院子里歇下,就看见赵方旬匆匆忙忙闯了进来。
他白皙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口中还喘着气,身上的衣袍凌乱,一看便是小跑着过来的。
还没等我对他就媳妇跑了一事冷嘲热讽,他就上前一把抱住了我。
“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怀抱温暖,搁在从前,这种待遇我想都不敢想,但我还是忍不住面容扭曲地推开他。
“大哥,你压到我伤口了。”
6.
我消失了一个月,再回来,赵方旬的态度对我殷勤了不少。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沈小姐的离去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还是他脑子抽风了,他不再整日待在屋内诵经,而是背着药篓子上山为我寻找疗伤的药草。
方丈对此也啧啧称奇。
我喝着赵方旬端上来的药,看着他拿着药草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一阵痛快。
看来这三年没有白调戏……哦不,没有白养他。
我看那俊美的小脸正出神,却不小心被药烫到了,勺子落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还没等我弯腰去捡,赵方旬已经先我一步将碎片从地上收拾起来,往碗中放了一个新勺。
他去洗了个手,又回来拿走了我手中的碗。
我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心里涌现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不会发现我偷偷把药倒了吧?
“你要做什么?”
赵方旬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药,将滚烫的液体在唇边吹凉了,再送到我的嘴边。
“喂你。”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手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连忙抢过他手中的碗,露出一个虚伪的笑。
“呵……呵,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
我可不是娇弱的沈小姐。
我是肩能扛上百斤的程一鸢,也可以是杀人不眨眼的女侠。
7.
方丈告诉我,我带来的那个人醒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方旬也在,彼时的他正在给我煲药材,狭长的丹凤眼却危险地眯了起来。
“是谁?”
一如三年前一样,我在逃命的路上救了一个濒死的人。
躺在床榻上的男子,面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神色,却依旧帅得出奇。
这种俊美与赵方旬的不同,更多的是一种力量感,我看着他露出来的结实的肌肉,几乎挪不开眼睛。
那人醒来便告诉我,他叫沈临风,是遭遇劫匪抢劫的商人。
三年前,我救赵方旬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从他身上的穿着来看,他的衣袍上有官家的暗纹,绝非平常人。
这两个男的,凑一起都找不出一句真话。
我没有点破,只是让他继续住着。
什么时候想走,走了便是。
可他不愿意,说是要跟着我,生生世世做我的随从。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于是我的身后就多了一个粘人怪。
我其实还挺享受的,毕竟与赵方旬不同,沈临风是个阳光型的帅哥,笑起来一口白牙,眉宇间满是少年英气。
可小和尚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阴沉了。
8.
赵方旬有一个盒子,宝贝得很,就连被人扔到乱葬岗的时候都死死攥着。
可我在找他的时候,当着他的面不小心碰倒了那个盒子。
里面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过是一块金属做的令牌。
要是搁在之前,赵方旬肯定得给我脸色看,但如今他的脾气好得不得了,只是察看我也没有被砸到,然后将令牌放进了盒子里。
但我却愣住了。
因为那块令牌的花纹,我在杀死我爹的刺客的身上见到过。
可眼前清冷的男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看就不会舞刀弄枪,更不可能杀得了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