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了顾安禾十年,终于如愿嫁给了他。
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必会琴瑟和鸣。
直到他和青梅纠缠不休,恨不得让我去死。
可当我真的如他所愿,他又后悔了。
1
“夫人?”
我回过神来,“嗯?”
“夫人,夜深了,这酒菜都已经热了三遍了,要不撤了吧?”贴身丫鬟小桃试探着问我。
“再等等……”我眼巴巴地看向紧闭的房门,“侯爷会来的。”
话音还没落,“啪……”的一声。
顾安禾带着满身酒气猛然推门而入。
身上早已湿透的亵衣被寒风一吹,像冰甲一般贴在了肌肤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桃迅速关门,退下。
我强忍着身上的不适,眉眼含笑着上前扶住醉醺醺的顾安禾落座,顺手提起早已温了多时的汤壶给他倒了一碗汤。
“来,这是你最爱的梅子汤,喝了醒醒酒。”
顾安禾一把打翻我手中的碗,梅子汤溅了我一身,犹如斑驳的血渍。
这突如其来的的意外让我猝不及防,我愣住了,“你这是怎么了?”
他冰冷的眸子透着寒光,“安桢,我真想把你的心扒开,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今日是他二十四岁的生辰。
只因他之前说过,今年的生辰都想和我一起过。
我便亲手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望眼欲穿地等他来。
没想到,满心欢喜却等来了怒目而视。
我忍不住捂嘴“咳咳咳……”。
顿时雪白帕子上溅上了一抹刺眼的猩红。
我背过身子擦了擦嘴,将带血的帕子塞进了衣袖中。
收起僵在脸上的笑意,我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怎么?是红是黑,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顾安禾攥紧了拳头,他脸上的怒气渐渐凝聚,“你就这么容不下耀儿?他才只有三岁,你竟然下死手……”
我疑惑不解,反问道,“下死手?!这话从何说起?”
2
顾安禾勃然而怒,指着我说道,“从何说起?你打得他双手红肿化脓,整日惊魂不定,你还说没下死手?”
我大惊,急忙解释道,“因为耀儿顽劣,打伤了我养的猫儿。”
“我只是拿竹板象征性地惩戒了一下手心,怎么会……”
顾安禾粗暴地打断我,“安桢,你还狡辩,是不是耀儿死了,你就满意了?”
“柳青青是我幼时的玩伴,她落难求助于我,我收入房中做妾,也是你点头应允的。”
“你几次三番陷害他们母子,我念旧情,未曾伤你分毫,如今你得寸进尺,谋害我的子嗣,让我怎么容你?”
几次三番?我明白了,柳青青的奸计又一次得逞了。
我冷笑着说:“柳青青进府四年来,我从不招惹她半分,倒是她早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她说是我害的,就是我害的吧。”
顾安禾气得咬牙切齿,“你,简直就是毒妇。青青如此柔弱,从不和你争宠,你容不下她也就罢了,现在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这是柳青青进门以来,他跟我说过最多的话,可惜都是骂我的。
近日,我感觉到我的身子越来越孱弱。
前几日半夜已经咳出了血。
我这病,生的蹊跷。
每到月上三竿,便腹痛。
刚开始只是痛一会就不痛了,到如今已是整宿整宿的痛。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大夫请了个遍,没查出任何病因。
反倒被顾安禾误以为我为了得到他的关爱,没病装病。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副残败不堪的身子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3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突然觉得心酸。
我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举到他面前。
“说的好,我确实是毒妇,确实不是人。”
“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庆生,喝了这杯酒,你去找你的青青吧,从今往后,一别两宽,给我一纸休书。”
顾安禾气急败坏地又打翻了我手中的酒杯。
“休书!休书!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只要我来,你就拿休书挡我。”
“你别以为我不敢休你!”
此时我冷汗直冒,小腹钻心地痛,但我撑住了,“那今日便写。”
“小桃,取笔墨纸砚来。”我冲着门外伺候的丫鬟喊道。
不一会儿,小桃拿来了纸笔。
顾安禾借着酒劲,挥笔一气呵成。
“安桢,有夫顾安禾,因其善妒,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写完,他用力地将休书扔给我,“安桢,是你让我休你的。”
这话颇有深意,他忌惮我的兄长,这是怕我去给兄长告状吧。
如今我提出来,正好他可以撇清自己。
当年我不顾兄长劝阻,非顾安禾不嫁的时候,兄长对我说:“如若顾安禾对你不好,我定踏平顾府。”
兄长常年在外征战的,脾气暴躁,说到做到。
如今一语成谶,我就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也不会让兄长以身犯险。
忍着腹痛,我用尽全力抬手捡起地下的休书。
“是,如若今后兄长问起来,我一定会说,是我安桢,让你休了我,绝不牵连你分毫。”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4
此时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侯爷,不好了,小公子高烧不退,都快烧抽搐了,您快去看看吧。”
这是柳青青那边的下人来了。
只要顾安禾在我院里超过半个时辰,必会有湘竹阁的下人找借口来请人。
我早已习以为常。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走了还不到一炷香的顾安禾又急匆匆地折返了回来。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柳青青。
柳青青一见我,便跪在地上梨花带雨地哀求。
“姐姐,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救救耀儿。”
顾安禾一把拉起柳青青,环在怀中,轻轻擦拭她的眼泪,“青青,你跪她作甚,如此蛇蝎妇人,不值得你跪。”
“不!”柳青青抽噎着,“侯爷,道长说了,只有姐姐能救耀儿,我要求她,你不要拉着我。”作势还要下跪。
我看到这惺惺作态的一幕,忍不住讥笑道,“你又要做什么妖?”
柳青青装出一副可怜相,吞吞吐吐地说,“姐姐,耀儿受了……受了惊吓,一直胡言乱语,道长说要你的……你的血做法事,方……可化解。”
如此荒谬的言论,让我忍不住问道,“什么?我的血?”
“姐姐,就只要你一碗血,我从来没怪你伤了耀儿。”柳青青急切地说。
顾安禾附和,“安桢,是你让耀儿受了惊吓,要你的血有何不可?”
我冷漠地说,“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随便便给你,何况,耀儿的事与我无半点关系。”
5
顾安禾突然上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目眦欲裂,几乎咆哮着说,“安桢,到现在了你还说与你没关系,你这种毒妇,怎么不去死……”
小桃扑上前跪地哭喊着,“侯爷,夫人身子……”
“小桃,闭嘴。”我呵斥小桃。
“夫人……”
“休要胡言乱语,退下。”
小桃不敢再吱声,跪地不起,嘴中一直喊着,“侯爷,不可啊……”
此时我袖子中藏着的帕子飘落在地,一抹猩红格外刺眼。
顾安禾瞟了一眼帕子,青筋暴涨,恼羞成怒,“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我是不会再上当了。”
他用力把我一推,我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其实不用他推,我早已腿抖的站不住了。
顾安禾蹲在地上,抓住我的手腕,对着柳青青说,“拿来。”
柳青青急忙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顾安禾。
他接过匕首,从我的手腕处划了下去,干脆利落,不曾有半分迟疑。
血,一滴一滴地流入到柳青青托着的白瓷碗中。
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冰冻如霜。
为了一句子虚乌有的话,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要我的血。
以我的身手,他根本伤不了我分毫,但我心如死灰,任由他放了满满一碗血。
之后顾安禾嫌弃地甩开我的手臂,恶狠狠地说:“安桢,姑且先取你一碗血,如若今日耀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让你拿命来赔。”
说完,顾安禾拂袖而去。
我趴在地上浑身发抖,瞬间又咳出一滩血来。
小桃一边替我包扎伤口,一边惊叫,“夫人,怎么这么多血?这可怎么办啊?我去请大夫。”
“不许去,我就是今日死了,你也不许去。”
我喘着粗气说,“今日之事,切记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更不可让我阿哥知道,我的话你记住了没有?”
小桃点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扶我起来,也许明日睡一觉就好多了。”
6
小桃坚持要陪在我身边,但我打发走了她。
我觉得越来越冷。
手脚冰的就像没了知觉一样。
刚才让小桃给我压了两床棉被,又灌了四个汤婆子,为何我还是冷得全身发抖。
除了冷,腹痛也在加重。
今日痛感的比往日更甚。
我把自己整个蜷了起来,缩成一团,没有任何缓解的效果。
从顾安禾放我血开始,我的心便支离破碎了。
曾经的满腔热血,捂不热一块顽石。
我喜欢了他十年。
这十年,我努力靠近他,想与他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却不想换来了一句——“毒妇,你怎么不去死?”
身体上的痛算什么。
心里的痛才是真的痛。
我这是快要死了吧。
我痛的都快失去知觉了……
这下,该如他所愿了,他应该会高兴吧!
顾安禾,我情愿从来没有遇见你。
愿来生,永不相见。
香炉中的安神香一闪而熄,一缕青烟飘旋直上。
窗外的寒风刮的窗户纸呼呼作响。
我在这个寒冬的夜里渐渐没了气息,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的不甘心,我成了一缕幽魂,还飘到了湘竹阁的床榻上方。
夜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