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铁骑踏过来后,点名要娶嫡公主和亲。
向来自持冷静高高在上的嫡姐慌了神,她跪伏在父皇面前,哭着说自己不嫁。
一直将她捧在手心的父皇,却沉下脸色:
“你不嫁,是要整个乐朝都给你陪葬吗?”
正僵持之际,我抽出匕首,上前一刀划破了嫡姐的脸。
然后转过头,冲父皇甜甜一笑:
“姐姐容颜已毁,不如让我来嫁吧。”
……
1
西域异国的汗血宝马踏破城门时,嫡姐那张清冷绝尘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她拉着父皇的袖子,惶然道:
“不是说他们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冲破守城阵吗?现在该怎么办?”
父皇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安慰:
“苒苒别怕,就算城门破了,但皇宫还是固若金汤,那帮西域蛮人闯不进来的。”
结果第二天,西域兵马就围困住了皇宫,驻守重重宫门的御林军全军覆没。
可宫门彻底失守之际,敌军却没有再进一步。
他们只将一顶鲜红如血的花轿停在宫外,派了来使入宫,点名要让嫡公主和亲。
“中原的皇帝若是愿意,就亲自送公主上轿,两国战争也可以暂止。”
“若是不愿意,西域铁骑会踏破宫门,中原皇室最后一点颜面也别想留存。”
来使说完,给父皇留下了半天的考虑时间。
一向自持冷静的嫡姐慌了神,跪伏在地抱住父皇的腿,声声泣血:
“他们说是求娶,其实不过是要个贡品罢了!西域是何等野蛮未开化之地,父皇当真要将我嫁过去吗?”
父皇从前一直将她捧在手心,宠地如珠如宝,不管嫡姐犯了什么错,他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可是现在,他却骤然沉下脸色:
“你不嫁,难道要让西域蛮子闯入宫门,把我们乐朝最后一点颜面都踩在地上吗?”
嫡姐大声哭喊,发疯般摇着头说自己不去。
他们在大殿内僵持不下,我却在后宫旁若无人地挖坑。
足足挖了几个时辰,我才刨好坑,将母妃的尸身放了进去。
母妃死前受过折磨,死状很惨烈,全身都是血,衣服与皮肤粘连在一起,扒都扒不下来。
我费了好大劲,才给母妃换好衣服,又帮母妃梳了头,整理好妆容,这才恋恋不舍把土一捧捧洒在母妃身上。
埋完母妃后,我又认真给母妃立好牌位,絮絮对她说了很多话,终于起身去了大殿。
嫡姐还在哭闹,我走过去,将袖子里冰凉的匕首握到手中,挥了一刀。
一道从额头长至下巴的狰狞伤口出现,她尖叫一声,捂住脸指着我,惊怒交加:
“你敢伤我?”
殷红的鲜血从她指缝间涌出,我脑海中又忆起西域那些人把母妃的尸首挂在城门口那一幕。
母妃的血就没有这么鲜红,她被我接回来的时候,浑身血都干涸成褐色了。
我觉得有一天,父皇和嫡姐身上也该有这样的颜色。
于是我无视嫡姐的狂怒,转过头冲父皇甜甜一笑:
“既然皇姐的脸毁了,那便让我来嫁吧。”
2
我被盖上红盖头,父皇亲自送我坐上了花轿。
西域的兵马果然暂退,我在花轿里足足坐了一个月,才随军回到西域。
入王宫后,有女奴过来将我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
周围安静许久,有一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进入,在我面前驻足。
“摘掉。”
他开口,说的竟然是中原官话,咬字清晰,只是口音略带着些西域的别扭。
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扯掉喜帕,抬起了头。
眼前的男人眉眼深邃,鼻梁比中原人高很多,一对毫无感情的碧色瞳孔让我想到一种动物。
沙漠里的狼,才会有这样的眼睛。
能进入这个房间的男人只有一个,他就是发兵攻打中原的西域新王——赫连律归。
他看到我的脸,猛地拔出刀,指着我说道:
“你不是她。”
刀离我的脸只有毫厘,我却不避,反而扬起下巴与他对视。
“说,你是谁?”
我缓缓开口:
“我叫乐芷。”
刀锋又逼近了一点,“我要娶的人,不是你。”
我当然知道他想娶谁。
十年前,他还在乐朝皇宫当质子时,每每看到嫡姐,目光总是会停顿流连。
只是那时嫡姐高高在上,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灰头土脸,饱受虐待的西域质子。
而今质子翻身成王,发兵中原,求娶回来的,却不是幼时仰望的那个尊贵之人,反而是我这无人在意的低贱庶女。
一瞬间,他眼里似有杀意出现。
我咬住下唇,仍是不躲,再开口时声音隐隐带了哭腔:
“赫连律归,你不记得我了?”
他顿了片刻,“你是中原皇室的六公主。”
我开心地笑起来,“是,你还记得。”
他收回刀,神色依然冷漠。
“你不配当这个贡品。”
我愣怔片刻,眼泪夺眶而出,却仍是倔强地看着他:
“就算不配,我也要来。我会是你的女人,从一而终。”
他转身走了,甚至连个轻蔑地眼神都不屑给我。
我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擦去眼泪。
真是个很不错的开头呢,至少我活下来了。
当晚,赫连律归就传信质问父皇,嫁过来的为何不是嫡公主乐苒。
回信很快。
信中详细阐述了我这个六公主是如何心机深沉,得知和亲消息后贪图西域荣华富贵,又是如何仰慕西域新王,所以不惜用刀将姐姐毁容也要嫁过来。
父皇郑重表示,既然已将我嫁过去,往后便再无所谓的六公主,只有献给西域的中原贡品,任凭处置。
这下,西域王宫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没有心肝的女人。
自己国破家亡,居然还不知廉耻替嫁,只为追随他们的王。
我什么也没说,默认了他们的说法,全盘接受所有嘲讽和敌意。
3
赫连律归没有杀我,却也没有再见我。
他把我放逐到王宫里的偏僻地方,让我自生自灭。
一个贡品在异国的日子会是什么样,我很清楚。
毕竟幼时,赫连律归在乐朝皇宫被如何欺凌羞辱,我也是亲眼见过的。
左右不过都是那些手段,我撑得住。
吃馊饭,穿从尸体上扒下来的破衣服,喝屋檐上落下的脏水,闲来无事时挨几顿打,受一点刑。
这些苦,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西域民风果然更彪悍一点,我没想到,连王室贵女也加入了欺辱我的队伍。
那天突然有个女孩闯进来,她皮肤不算白净,长相却很明媚,发上缀满了红色的宝珠。
整个人张扬跋扈,一看就出身于西域贵族。
她一见到我,就圆睁双目,指着我说了一大串西语。
我听懂了一点,大意是骂我不要脸,费心思嫁来西域勾引他们的王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说自己跟赫连律归从小一起长大,连她兰姬都还没住进王宫,我这种贱女人凭什么可以。
说了一大堆后,就从腰间解下鞭子,直接抽了过来。
我没躲,因为看到赫连律归不知什么时候就远远站在门外。
兰姬应该是从小练鞭子的,鞭势猛烈,一下就将我带摔到地上,我差点痛得叫出来。
可我还是忍住了,死死咬住唇,一点也没出声。
她边抽边骂,我一语不发,硬生生挨下了这顿鞭子。
倔强隐忍,永远不服输,再疼也不会开口求饶。
这是很多年前在乐朝皇宫时,我看到的赫连律归。
我想如果我用同样的眼神看他,他一定也会想起,那时候的自己。
毕竟我第一次搬出六公主的身份驱逐下人,就是为了救下曾经那个敌国质子。
当时下人虐待完他离开后,他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
是我从怀中摸出一块葱饼喂给他,他才好起来。
果然,赫连律归动了。
他大步走过来,在兰姬又一次扬鞭时,他伸手,紧紧握住了鞭子。
“够了“,他说。
兰姬的眼睛有些发红,用西语对他喊了一句什么,就跑走了。
他转过身,看着遍体鳞伤的我,仍是很漠然。
我艰难地仰起头,冲他微笑:
“谢王上救我。”
他面无表情扔了一罐药给我,转身欲走。
“王上!”
我急急喊了一声,赫连律归的脚步微顿,侧头看我。
我垂眸,身上衣服本就破烂不堪,因被打而摇摇欲坠的领口滑至肩下,露出雪白背部上的狰狞鞭伤。
再开口时,我的声音有些委屈:
“伤在背上,我没办法自己涂药。”
他背影似乎僵了一下,却还是大步离开了。
片刻后,一人掀帘而入。
我抬头,看见赫连律归又匆匆而入。
那张万年无表情的脸,似乎罕见地带了些烦躁隐怒。
他打开药罐,有些粗暴地在我背上涂抹了几下,将药重新扔给我。
“剩下的,你自己来。”
我坐起身,低头抱着膝盖,无声无息落了几颗泪。
赫连律归顿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
“算了。”
我抽了抽鼻子,不解地看他。
“不是她也算了。”
他说的没头没脑,我却听明白了。
意思是,就算嫁过来的不是嫡姐,也算了。
他不会再用这件事做文章了。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着他认真道:
“你的中原话,说的很好。”
他的表情瞬间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