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对立本来就存在,会被人指出,但也能被挑起。
作为几千年以来父权社会的受害者,很多女性认为,男性是时候让步了。但这看起来像是一厢情愿。
男性倾向于认为赋予的女性权利已足够。国际调研机构Ipsos在2020年的调查显示,超过半数(55%)的男性认为在自己的国家平权已经做得足够多了,而女性认同的比例则为42%。在中国,这个比例分别是70%和60%,超过全球均值,但也有10%的差距。
参与女性话题时,某些男性的表现常常令其他人(包括多数男性)感到恨铁不成钢。有些小时候生物课就学得不怎么样、到现在也弄不懂生理期的男士,还试图要给身在其中的女性指点迷津,身体力行地坐实他们所讨厌的“普通但自信”的形象。2020年度最无法忍受的例子之一,发生在杭州女子失踪案的案情成了段子素材之后——“两吨水警告”“绞肉机警告”“化粪池警告”等没轻没重的玩笑,也成了女生们互相告诫“遇到就赶紧逃”的避坑指标之一。
我们看到,性别“骂战”这个反反复复到令人疲惫的过程,大约都是这样开始的:少量不争气男性发言,女性反击,表示对男性失望透顶,遭到更多男性回击。
很少有人能全身而退,所有人都既委屈又愤怒,而这些情绪不断升级,以至于我们看到全网“十万质问江山娇”,本来和性别无关的“江山娇”成为在社会中遭受不公待遇的女性的宣泄出口。
而“清华学姐”事件,被“诬陷”后网民跳脚的反应,同样是男性对性别议题的委屈、压抑和反感。
至此,性别不再是讨论的话题,而是站队的根据。性别讨论更多的是一种情绪上的宣泄,或者说更像一种情绪消费,而不是论理。在北大研究生张瑾涛11月发表的研究中,有近四成的人承认使用过“田园女权”“女拳”等污名化词汇,其中超过85%都是男性。受访者普遍认为,主要原因是女性主义过于偏激,同时,因为人们认识不够,导致女性主义者一发声,就会被泼脏水。
谁也不想无端被攻击,于是,女性主义者的身份越发不叫座,连学术人员也开始用“性别研究”取而代之。同济大学教授张念就认为,这是一种伪装术,是“伪装的客观”。
杨笠那句“那么普通,却可以那么自信”,点出了房间里的男性说教,这句话甚至不含贬义词,还带着脱口秀的语境,或许只是朋友之间可以互相吐槽的程度,但它也可以是个很好的吵架素材。同理,很多事想一想也没什么可吵的,譬如丁真走红、漫展女孩不雅照,“大家都是韭菜,何必彼此为难”?
如果性别是那个最难调解的分歧之一,人们由此割裂成两个主要阵营,那么我们的世界观可能最终会简化成两种对立的立场:男和女。全体男性被理解成男权社会构建者、女性压迫者、甚至潜在的暴力犯、强奸犯,女权被看作对男性的攻击,会对各行各业的性别比数字斤斤计较,巴望怎么让男性臣服自己。
这场对立会持续多久?这一年,舆论场上,性别对立的感受越来越强:女性想要尽快摆脱过去的那种性别印象,男性却要保持现状,因此,期盼改变的女性是前进的,想维持秩序的男性是守旧的;女性看上去可以任意批判父权制,大方消费男色,男性评价女性的外形却容易是不得体的,他们感觉很难参与到女权的讨论中。这成了一场零和游戏,但同时,父权制给所有人的伤害却归因给了想要变化的女性。
但另一个问题是,把注意力放到性别差异上,就是加深性别的二元对立吗?为了避免矛盾,我们就该消解性别吗?
至少在某些层面不是,就身体经验来说,男性永远无法切身体会月经。就思考感受来说,男性也无法真正理解被强暴的恐惧,但女性体验还出现在更日常的方面,比如无处不在的厌女文化,就像在接受《GQ报道》采访时,杨笠提到自己也常拿女生调侃,“但没有什么女生骂我,可能因为女生习惯了,她听那种话听太多了。”
所有感到被杨笠冒犯的男士,或许还经历了被女网友审视、被指责不够大气的过程,正在闷闷不乐,但似乎只有在这些时刻,他们才能真正体验到女性的感受:因为自己的性别,而要忍受长期、无差别的贬损。在杨笠之前,喜剧长期被男性垄断,女性被矮化、物化、老化、丑化一直不是什么新鲜事,有研究发现,三十一届春晚的语言类节目中,许多女性角色没有职业,只以妻子、女友、女儿、母亲甚至邻居大姐的身份出现。53个出现领导形象的小品里,男领导共有48个,女领导只有5个,有的还“被设定为具有浓重的传统观念中的男性气质”。
我们或许要做好准备,这个互相体谅的过程,要经历相当长且让人尴尬的阵痛期。《随机波动》的一期节目中提到,在韩国,有26万男性参与“N号房间”,这个数字和韩国的出租车大致一样,换言之,在街上遇到“N号房间”共犯的概率和看见一辆出租车的概率差不多——这或许能让男性理解,“恐男”的情绪不至于是全然荒谬的。
这是有外贼故意带节奏的,都是一些缺家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