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许国栋(整理:白叔)
我叫许国栋,1987年的时候,31岁的我迎来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时至今日,我都无法忘记那个深刻的教训。
我1976年高中毕业以后,立马回到家里务农,没多久就成为生产队四队队长,当时我们村有五个小队,我是最年轻的小队长。
我之所以当上了小队长,不是我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因为我二爸是村长,他想让谁当小队长就谁当小队长。
我当小队长期间,每天领着大家伙去田间地头干活,空闲时望着一眼望不到天边的荒山,心情不免有些失落,难道自己这辈子就要在这里刨一辈子食吗?想了想,真不甘心。
我当了半年多的生产队小队长,突然有一天听上面说高考要恢复了,我白天去地里干活,晚上复习功课,时间太过仓促,我没复习多长时间,就去参加了高考。
这一年来,我摸书本的时间加一起还不到一百个小时,高考成绩公布以后,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我落榜了。
那时候,每天去地里干活,村里人天天问我为啥落榜,终于有一天把我问烦了,当场暴怒,然后扔下锄头转身回了家。
之前,我复习准备高考时,有很多女孩死皮赖脸过来和我套近乎,甚至背地里给我写表白信,如今我落榜后,她们躲得远远,哪怕我从她们面前走过,也装作看不见。
看着她们这么现实,我在心里偷偷告诉自己,一定要走出农村。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1977年12月上旬,部队来我们县上征兵了,听到这个天大的喜讯,我屁颠屁颠跑到村支部找民兵连长报名。
“国栋,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生产队小队长,用不了几年就能接你二爸的班,去当兵干嘛。”民兵连长帮我填写完报名信息,抬起头看向我。
“陈叔,我还年轻,不想一辈子留在农村,想走出去这个穷山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才是我老许家的后代,有野心,有理想。”我二爸从外面走进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每次从学校放假回来就去干地里农活,体质非常好,加上有高中文化这个光环照着,初审时,我轻轻松松通过了。
在等待入伍通知书的那段日子,我倍感煎熬,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没能当上兵。
“当不了兵更好,省得娘惦记你。”我母亲坐在灶坑旁边,边烧火做饭边纳鞋底。
“你懂个屁,留在农村能有多大出息。”父亲吧唧完一口旱烟,瞥了母亲一眼。
当时还有八天就到1978年的元旦,我的入伍通知书终于下来,隔天坐上火车直奔军营。
初到部队,我们这些新兵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感到好奇,被聚集到训练场以后,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没当兵之前,我听身边人说过,当兵很苦的,我心里有思想准备,但是来了以后,没想到比我想像的还要苦几倍。
天还没有蒙蒙亮,在睡梦中就听到了吹哨声,我们赶紧穿上衣服,跑出去集合,晚上有时候刚躺床上准备休息,听到集合的吹哨声,我们又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有些战友受不了这样苦,小声地嘀咕着“这个新兵连长是不是有病,没啥事就吹口哨。”
我们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自顾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好不容易熬过新兵连的三个月,这时候的我们总算适应了部队的节奏感。
下放连队时,我被安排到全团最厉害的连队,这里的战士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兵王,与他们天天在一起训练,我很荣幸。
在这个连队我待了三年,临近退伍季时,连长私底下找到我,说我表现突出,有可能被提干。
要知道在1980年以后,几乎没有普通士兵提干的可能,而我竟然有机会被提干,这是莫大的幸运。
等到团里宣读完我的提干命令,我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提干了,入伍三年来,除了日常的训练,我还兼着连里文书的工作,连长是看中了我的笔杆子能力,所以他没少在首长面前替我说好话。
我被提干以后,去军校进修了一年,回来后直接分配到团电讯部门工作。
我1977年年底入伍,1987年时,我已经晋升到副连干部。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这辈子会永远的留在部队里,不曾想有一次我们军区进行演习,我竟然忘记将上级下达的一个命令告诉了团长,这样低级的错误是不允许军人犯的,这件事发生没多久,我被迫转业回到地方。
在脱下军装的那一刻,我哭的泣不成声,坐上绿色吉普车离开军营时,我不敢透过车窗户和留下来的战友对视。
回到地方以后,按理说,我这个级别的转业干部进入体制内或者国企单位当个小领导绰绰有余,结果那一年转业的干部很多,没办法,最后安置办把我安排到酱油厂上班,在这里当维修师傅。
说实话来酱油厂上班,工作不累,很清闲,大多数时间都在办公室里喝茶水。
来酱油厂上班后的第五个月,有一天我来到车间维修一辆不工作的机器,突然听到有人喊“二号车间有人出事了。”
大家伙一窝蜂的冲到二号车间围观,我也跟着跑去了。
当我来到二号车间时,看到一个女孩的整个左胳膊被机器死死的咬进去了,虽然有人断了电,机器不工作了,但是她的胳膊拿不出来,疼的嗷嗷叫。
看没有人敢上前去帮忙,我走了过去,然后安慰女孩忍一忍,我叫同事递给我一些扳手和撬棍,慢慢的将机器拆开,约莫半个小时左右才把女孩的手从里面拿了出来,此时女孩的左手已经血肉模糊,因为痛感太强烈,直接疼晕了过去。
等回到办公室,有个同事凑到我跟前,小声地说“你知道你刚刚救下的女孩是谁吗?”
我露出一副疑惑的眼神盯着同事“谁?”
“她是咱们酱油厂的厂花,有多少男的追求她,都被她无情地拒绝了。”
被同事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刚刚我把女孩的左胳膊从机器里拿出来,大家伙看我的眼神属实有些不对。
“厂花有什么了不起,漂亮的姑娘我见多了。”我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
这件事大概过去了半个月,有一天下班,我刚走出酱油厂就被所谓的厂花拦住“谢谢你那天救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身高应该有一米七,穿着一件碎花裙,左胳膊因为伤势没好,还用纱布包扎着。
“不客气,举手之劳的事,不值得一提。”我故意把这件事说得很轻松。
“这是送你的。”女孩把带来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我刚想喊住她,恰巧那时候她回头朝我回眸一笑,看着女孩清纯可爱的脸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回到宿舍,我打开女孩带来的袋子,里面是两瓶麦乳精和两瓶水果罐头。
我正考虑怎么把这些东西捎回老家给父母,和我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同事推开了门。
“呦,这是谁送的,都是高档货。”同事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
“就是那天我救得那个女孩送的,我不想收的,但是她……”我坐在板凳上叹了一口气。
看我左右为难的样子,同事打趣道“咱们的厂花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你别胡说。”我打包女孩送来的东西,然后塞进抽屉里。
后来这个所谓的厂花伤好了以后,她来厂里上班,空闲的时候就过来找我,要不然就在下班以后请我出去吃饭。
我是一个大男人,总让人家女孩请吃饭,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后来为了还礼,我也请她吃了几顿。
我们慢慢熟悉以后,俩人之间开始坦露心扉,她说自己很崇拜军人,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成为军人的妻子。
她的一步步暗示,让我觉察到眼前这个女孩应该对我有意思,可是我依旧担心自己误解她的意思,不敢主动向她靠近一步。
直到有一天我们吃完饭出去散步,她主动挽了我的胳膊,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爱情来了。
我和厂花谈了一年多恋爱,最终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迈进婚姻生活。
我娶了厂花以后,才得知她父亲原来是某国企单位的大领导,我们结完婚不久,她父亲就动用自己的关系,把我调到了他们单位,然后在那里一步步往上爬,最后我成为这个国企单位的中层领导干部。
九十年代中期,大多数国有单位解体了,很幸运,我所在的这个国企单位没有。
几年前,我从副厅级岗位退下来,和老伴天天出去遛弯,儿女都在体制内上班,不需要我们操心。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当初没有娶到这个厂花,我的人生可能不会像今天这么好,一辈子成为那个厂的维修工,或者早就下岗,然后开始自谋出路。
坦诚地说,娶了酱油厂厂花,我果真成为了人生大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