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越是我的老板，也是我的老公。
我和他离婚那天，顺便跟他提了离职。
在我搞事业搞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他眼巴巴地跑过来求复婚。
我说：不了，你活儿太烂。
1
「以上就是本季度所有通过立项的项目，季知节通知一下各项目组，另外，叫策划组下周出一个IP续约名单给我。」
「好的宋总。」我点头。
宋如越颔首，大步从我身边走过。
不一会儿，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我点开来，发现是宋如越回了我开会前的信息。
「今晚回去吃饭吗？」我问。
他答：「抱歉，今晚约了客户。」
行吧。我收起手机开始工作，下班后一个人去取了蛋糕，然后外卖点了一家贼贵的私房菜。
反正宋如越有钱，我下单的时候恨恨地想，怎么就吃不垮他呢！
但不得不说贵有贵的道理，即使是外卖也包装精致，揭开盖子香气四溢，我给自己开了瓶红酒，捏着高脚杯高高举起：
祝我自己结婚五周年快乐！
即使老公不在。
吃完饭我跟闺蜜孟醒打了个电话，约她明天周末一起去逛街，然后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画面很美，但上班实在很累，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再醒来，是因为听到宋如越回来了。
他正站在餐桌前看着那个纪念日蛋糕，我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
纪念日已经过去了。
「抱歉，我忘记了。」宋如越应该喝了不少酒，我走过去帮他把西装外套挂起来，还没整理好就被他从身后环住了。
「知节，我们明天一起去挑礼物好不好。」他在我耳边开口。
我一巴掌糊在他头上，然后把他推进了浴室。
「烟酒味很重哎，臭死了。」
宋如越还没洗完澡，我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我感受到身边凹陷下去，他说了什么我却没听清。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他已经在餐桌边吃早饭了，我打开冰箱，那个精致的蛋糕立在里面，奶油已经微微融化。
像在流泪。
我深吸一口气，关上冰箱门，对宋如越说：
「我们离婚吧。」
宋如越猛地抬头。
餐桌上只有一份早餐，宋如越早上习惯喝黑咖啡吃三明治，我喜欢煮面或吃饺子。工作日的早晨，我们会在一张餐桌上享用不同的早饭，然后分别开车去同一家公司。
「我说，我们离婚吧。」我又重复了一遍，并善解人意地说：「就今天去办好了，正好周末你有空一点。」
「是因为我忘记了纪念日吗，」宋如越神色有些慌乱，他站起来想要拉我的手，说：「对不起，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可以陪你......」
我轻轻挣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真的觉得只是因为忘记纪念日吗？」
宋如越不说话了。
但他固执地再一次扣住我的手。
「你松开。」
他不松，看我的眼神里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我叹了口气，说：「宋如越，跟你在一起我不幸福。」
一直都不幸福，或者说，不够幸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说出来却显得很委屈。
宋如越的手慢慢松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今天是周末，民政局不上班的。」
「公司还有点事，我要去处理一下。」
「你......」他声音有点沙哑，停了一会又开口，又听不出什么异样。
「你记得吃早饭。」
「......」
他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熟悉又令人恼火。
我没吃早饭，直接开车去了孟醒家，把还在梦乡里的孟醒摇醒，在她睁开眼准备发怒的前一秒大声宣布：
「我要离婚了！」
「什么？！」孟醒垂死病中惊坐起，然后又倒回去，嘴里喃喃：「我一定是还在做梦。」
我一边奋力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一边说：「是真的，我刚刚跟他提了离婚，但是周末民政局不上班，我准备下周一去，顺便辞职，姐要gap了！」
「为什么啊？好突然。」孟醒生无可恋的爬起来，跟我面对面坐着：「你需要离婚律师吗？我给你打六九折。不过你们俩的资产标的数额比较大，六九折应该也能赚......」
孟醒真的掰起手指头开始算数，我阴阳怪气地控诉：「好好好，闺蜜离婚还想着捞一笔呢。」
「你懂什么啊，我要是胜诉这笔钱你一分钱不用出好吗，」孟醒叨叨着：「我老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好不容易你要离婚了我不得狠狠替你捞一笔啊，这笔律师费也得他出，我跟你说你跟他得......」
「我谢谢你啊，不过我们俩应该不用打离婚官司，」我说：「宋如越才不会把事搞得那么难看呢，我也不缺他那一笔钱。」
「你是怎么想通了呢？就昨天的纪念日他忘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孟醒说：「你喜欢他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吧，结婚五年，我还以为你真要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呢。」
「如果我不喜欢他可能就真的吊死了。」我抱着孟醒床上的布朗熊，闷闷地说：「就是喜欢才过不下去。」
2
周末两天我都跟孟醒厮混过去了，周日晚，我给宋如越发了条消息：
「把家里户口本带上吧，明天早上八点我们民政局门口见，早点办完去上班。」
宋如越正在输入中好久，然后发了一句：「我们可以再谈谈吗？你什么时候回家？我等你。」
孟醒一瞅，无语地跟我说：「你好歹也学了四年法吧？明天直接去离？你俩离婚协议都没签财产也没分割办个毛啊。」
「啊？我忘了」我心想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只想一鼓作气办了呢，我嘟囔：「离婚真麻烦，下次结婚一定要小心。」
「你帮我弄一份离婚协议，」我跟孟醒说：「财产部分我自己写。」
然后回宋如越的消息：我半小时之后回来。
半小时之后，离婚协议已经摊在了宋如越面前。
「知知，我知道是我平时太忙于工作忽略了你......」宋如越神色疲惫，几近哀求的问我：「我们能不能不离婚？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以后肯定会更加关心你的。」
「你为什么不想离婚呢？」我问：「是因为离婚会影响声誉？已经习惯下班回来之后家里有人？还是能有一个固定的干净的床伴？」
「怎么会。」宋如越一口否认：「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我皱起眉，是真的不解：「宋如越，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事业永远是你的第一位，利益当先，家庭责任你会承担，可是其他的呢？你爱我吗？」
「我......」
「签了吧。」我知道宋如越永远不可能说出爱我，他是诚实的，也是不会爱人的，这一点五年里我已经领教过了。我闭了闭眼，说：「今晚你不签的话，明天我会让孟醒帮我提离婚诉讼。」
他最后还是签了，第二天，我们去民政局登记。
万恶的离婚冷静期，从民政局出来我还是很生气，繁琐的流程真的会让一个做事干脆利落的女强人发疯的好吗，什么婚还得我季知节来民政局来两次才能离？？？
结婚真的要谨慎。
我和宋如越结婚是纯粹的商业联姻。
我爸和他爸是多年的合作伙伴，水到渠成的事。如果要说有那么一点特别，那就是我本来特抗拒联姻这事，甚至声称如果我爸敢叫我去联姻我就敢跟他断绝父女关系，结果我爸说联姻对象是从国外回来的宋如越，于是改口认嫁了。
五年都没能让宋如越爱上我这个事还是相当令我挫败的，我回到办公室，填了一个离职通知书发到宋如越的邮箱。
策划组的IP续约名单出来了，我看到名列榜首的《不归》叹了口气，跟组长小夏说：「《不归》不续了，其他的交给宋总，没问题就去找作者谈续约。」
「为什么啊？」小夏疑惑：「季姐要把《不归》卖给别家吗？」
「本来就不是我们公司擅长的题材，四年都没立项，算了。」
我已经准备另立门户自己拍了。
《不归》是我的处女作，也是这么多年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因为它我有了第一批读者，成为了一名编剧。可是四年过去了，它没有立项，我也从一线小编剧成了媒体部负责人。
这本来不是我想要的人生的。
手机突然响起，是宋如越的电话。
「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如果是要说辞职的事的话，不用再聊了，宋总，我已经决定好了。」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宋如越说：「抱歉，我刚看到。」
「我是想找你聊一下《不归》立项的事。」
我突然觉得很嘲讽。
「不必了宋总，《不归》我不准备再续约了，我会尽快走完交接流程，还请宋总尽快签字。」
「知知，」宋如越的声音很温和，他说：「《不归》立项，我亲自做制片人好吗？」
他做制片人，意味着会有最专业的团队和最充裕的项目资金，这是我等了四年都没等到的东西，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来了。
好生气啊，我真的很生气，人为什么永远在拥有的时候视而不见，却对得不到和已失去耿耿于怀呢？
「不必了，宋如越，我讨厌你。」
3
我还是没能gap一段时间。
宋如越想把房子留给我，但我不想要，收拾行李搬进我老早之前在孟醒家对面买的小公寓之后，我忙着组自己的工作室。我自己的积蓄加上从我爸那里薅来的资金，再加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我很快组建了一个小而精的制作团队。
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悲春伤秋，当我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我才猛然想起我已经二十来天没休息了。
明明之前一周上五天班就很累了，果然给自己打工就是有劲儿。
孟醒在客厅玩游戏，我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澡。难得的休息，难得的宁静。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来电人显示宋如越，我才恍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知节，听说你今天休息。」
「宋总还真是神通广大，前员工休不休息都知道，在我身边插了眼线？」我阴阳怪气道。
他安静了一会儿，说：「我每天都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有回复过，我刚刚问了孟醒，她说你好不容易休息叫我别吵你。」
啊，我才想起这几天工作太忙将工作手机交给了助理。
「你加的是我的工作号。」
「啊，是这样。」
我们俩都沉默了。
其实宋如越不能算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帅、有钱、会准备礼物、那什么能力也不错，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不爱我吧。
不爱我所以礼物永远是送贵的而不是我喜欢的，不爱我所以永远冷静永远事业为先，孟醒之前说男人爱在哪里钱就在哪里，对宋如越不是，宋如越是爱在哪里时间就在哪里，他不会爱人，所以时间不留给某个人，甚至不留给自己。
甚至结婚五年又离婚的前妻兼员工只加了一个工作微信。
「对不起知知，我最近好像变得很奇怪，我有点想你。」宋如越说。
他是真诚的。
「抱歉宋如越，你知道吗，我发现离不离婚对我几乎没有影响。」
浴缸里的水要冷了，我起身，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我漫不经心地对电话那头说：「我可爱泡澡了，但是你习惯花洒，家里就没有浴缸。」
「现在我要和孟醒一起看电影了，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十二罗汉》，本来是想跟你一起看的，但是你没有时间。早点休息吧，再见。」
孟醒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现在的家里一切都是按照我的喜好来装的。有钱，有窝，有朋友，有事业，有没有老公一点也不重要。
再见宋如越是在酒桌上，我在给《不归》拉投资。
其实宋如越早跟我联系过说要投，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一方面我签下的导演本来就看好这个项目，自己投了不少，再加上我比较有信心搞定的几个投资人，资金是够的。
但是宋如越居然跟着我最后要聊的投资人来了。
「孙总好。」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请投资人入座，然后故作疑惑地问：「宋总你？」
「害，你就别装了。」孙老声如洪钟：「我知道你之前是在宋总手底下的做过事的，这不，老东家嘛，一起聊聊项目，再合作合作，也是一番美事嘛。」
「那是那是。」我笑笑：「这不是怕项目太小入不了宋总的眼就没敢打扰嘛，孙总你这......那我这投资可就稳了？」
本来还想不蒸馒头争口气的，《不归》这个项目，我不想跟宋如越扯上一毛钱关系。
但是来都来了，管他孙总宋总，给我投钱就是好总。
一顿酒后，我看着服务员把孙老扶上车。
「这是你的第一个作品，做不了制片人，至少也让我扯上点关系吧，投多少你定。」宋如越散场时跟我说：「我不想这也成为一个遗憾。」
「遗憾？有什么好遗憾的，本来就是你看不上的项目。」我淡淡地问：「宋如越，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要你的投资吗？」
「为什么？」
「你没看过这个故事。四年前《不归》的实体书出版，我送了你一本，五年了，在我跟你提离婚的前一天，我看到它在你的书柜里，没有拆封。」
宋如越的脸一下变得苍白。
良久，他开口：「你走了之后，我拆开看了，写得很好。」
「特别是最后一句。」他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婚戒，说：「你的主角，很像你。」
故事的结尾，长公主披坚执锐，决定为国一战。
「我是大夏最骁勇善战的将军，比我任何一个哥哥都更会打仗。」
「我要守护一国的平安，你要找贤内助，另请高明吧！」
我的无名指是空的，为了在公司不被同事发现我和宋如越的关系，我一直把婚戒用链子串了，戴在脖子上。
现在已经换上孟醒送的项链了。
宋如越已经开始眼眶盈泪了，我一惊，这才发现今天的宋如越好像异常直白。
「我给你找代驾吧，你醉了。」我对宋如越说。
「我没醉，」宋如越突然抬头，道：「我想和你复婚，但是你现在肯定会拒绝我，所以我要重新追求你，我们重新谈恋爱。」
？我懵了。
「你之前问我爱不爱你，我没说话，不是因为我不爱你，是因为我从来没说过这些，有点说不出口，季知节，我爱你！很早之前就开始爱你了！」宋如越说着说着几乎要喊起来，我吓了一跳，连忙去捂他的嘴。
神经病，我从来没见过宋如越发酒疯的样子，演的吧。
我把捂他嘴的手拿下来在他面前挥了挥，却被他一把抓住，然后他火速低头，在我手背上亲了一口。
「......」
应该不是演的。
这样没法找代驾，但我不想送他回家，想了想，我打给了宋家老宅的司机。
回老家睡去吧你，最好被宋叔叔再骂一顿。
司机来之前，宋如越还在嘟嘟囔囔。我给他比划了几个数字，倒是能准确的认出来。
「能认出来就行。宋如越，不知道你明天酒醒之后会不会断片，如果断片了是最好，没断片的话，记住我对你刚刚说的话的回复。」
「爱不爱不是你说不说得出口就决定了的，我和你离婚，不是因为你没时间、没照顾我、没说爱我，而是因为我感受不到你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