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当今华语电影导演第一人,本来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张艺谋、贾樟柯、姜文、王家卫、许鞍华、侯孝贤、杨德昌,甚至陈凯歌等或许都有一战之力。但与作品影响力与质量的稳定性,商业与艺术的平衡性,题材涉猎的深度和广泛性等综合来看,李安当选华语电影第一人不能说当之无愧,至少算争议最小。
或许你说这些很虚,单就最能体现导演能力的最佳导演奖项方面,两座奥斯卡,两座金球奖,一座英国电影学院,两座柏林,两座威尼斯,两座台湾金马,两座香港金像,就差戛纳,但也得过两次提名,要不然就完成世界影坛主要奖项大满贯了。
这个成就,在整个世界影坛也不多见。
或许大家还有这样一个疑问,李安格外受到国外欧美奖项的“青睐”,是因为他本身是台湾人,又主要在美国发展,而受到欧美的“统战招安”么?
首先我们来看李安对于自己“中国人”的感受和认知。
李安祖籍江西德安,现在还是百度百科德安县名人栏唯三上榜的人物。“祖上也曾阔过”,高祖及高祖父这两代曾是大财主,家里有栋五进的大宅院,清青咸丰年间,石达开带部队路经德安,还在先祖家住过。德安曾经最大的商行“李恒裕”就是其祖父一手建立的。
我阅读过太多的名人传记以后,发现所谓的“寒门出学子,逆境出人才”真的是一句毒鸡汤,想让后代成才,最好是中产小康之家,能让孩子有找到兴趣的舞台,有试错的机会。即使家道中落,孩子以前吃过,见过,经历过,见识也不一样。
真的提倡“吃亏是福,吃苦是贵”,很多时候吃的苦太多了,一直没有正向反馈的话,就会认命。能够“天生我才,逆天改命”的永远只会是少数。所以他们的故事才会被反复提及,换句流行的词来说,这叫幸存者偏差。
在大多数情况下,一个人的出生,至少能决定他1/3的命运,很多时候一代人的成功,需要两代甚至三代人的努力。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够励志,首先看看你买房子,有没有掏空双方家庭的“6个钱包”?
因为家大业大后,一次被官府敲诈的惨痛经历,到了李安父亲这辈,秉承着“耕读传家,学优则仕”的中国古训,李安父亲考入江西一中,之后进入大厦大学(现厦门大学前身),两年后抗战爆发,又转至南京干校就读。
抗战胜利后李安父亲返乡,二十八岁就当上江西崇仁县县长,后来调至教育部任主任秘书。到台湾后,李安父亲转任教职,先后担任花莲师范、台南二中、台南一中校长。
而李安的母亲,既是一位优秀的教师,也是一个影迷。
从小在母亲的带领下,岳枫、严俊、李翰祥、胡金铨、李行等人的电影,李安皆有涉猎。从早年的《桃花江》、《江山美人》、《山歌恋》、《星星月亮太阳》,到《梁祝》开启的黄梅调时期,到李小龙、张彻等人的武打片,还有“中影”的健康写实片,“国联”的文艺片、历史宫闱片琼瑶小说改编的“三厅电影”(客厅、饭厅、咖啡厅),以及台湾新电影兴起之前的社会写实片。
由于父母全职,工作很忙,家里还有一个管家老杨,照顾全家人的生活。等到1981年李安从纽约大学毕业,面临毕业作品《分界线》(Fine Line)的拍摄时。除了自己打工,资金大多数来自于父母和女友林惠嘉资助,共花费一百多万台币。
可以说,李安的家庭给予他最基本的保障和最坚强的后盾,在李安两次大学考试不入,毕业六年没有戏拍的两次窘境下,给予了他试错的机会和沉淀的时间,最终找到自己感兴趣的舞台,并为之不断积累经验。
正因为如此,在李安的字典里面,除了他一生挚爱的电影,父亲、家庭、国家被始终摆在首位,给予他很大压力和责任,也成为划在基因里的烙印。
直到现在,逢年过节回家,李安都还要进行传统的磕头拜年仪式。
1954年10月23日,李安在台湾屏东潮州出生。当天请了医生来家里接生,据母亲狐疑,李安刚生下来时,一张脸发青,也不哭,直到医生拍打他的小屁股,哇的一声,大人才放了心。医生事后告诉妈妈,好险,脐带绕在我脖子上两三圈,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很容易窒息的。现在太太常骂他脑子不清楚,说:“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长子的出生让父亲充满了期盼,取名“李安”,一来是老家江西德安,二来是父亲来台湾时搭乘的轮船就叫“永安号”。爷爷本来一直想着一家人重回大陆重聚,听到李安出生的消息后,才写信给李安父亲,让他从此“在台湾开枝散叶”。
因为传承了宗族的责任,两个家长又是教育工作者,从小对李安的要求相对严格,没想到在一段时间起到了“逆反”作用。
李安中小学成绩还算优秀,到了高中以后,一下子竞争激烈,再加上找不到定位,尽管天天补习被家里安排补习,高考还是还是两次落榜。
第一年六分之差,接着“二战”考数学时,又因为过度紧张,第一个钟头便腹痛头涨,豆大的冷汗直滴,一个字都看不清楚,复选加上倒扣,考了个0.67分(可见数学真的是很多文科生的痛),总分再度以一分之差落榜。
放榜时,李安正好独自在家,家人都上班去了,得知成绩后就一个人跑了出去,家里人吓得以为他要投河自杀。
反而是给他补习数学的黄重嘉老师,发现李安的艺术天分,再加上李安从小跟着母亲看电影,骨子里有一份喜欢。于是鼓励他再去参加台湾省专科联考,这次放平心态后没那么紧张,反而考得不错,数学还考了六十八分,最终进了台湾艺专影剧科。
到了艺专后,李安终于对高考的失利慢慢释然,发现原来人生不是千篇一律地读书与升学,自己从小到大所信守的方式并非唯一,只是父亲看到当时台湾艺专宿舍和伙食环境,回家后大哭了一场。
因为家庭期望与现实的落差,李安自嘲前三十年一直都很失败,从台南一中起就开始觉得学不如人,到了艺专,社会上又觉得不是间好大学。
毕了业,服兵役剃光头,又被女朋友甩掉。到了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都是美国人,话也听不太懂,朋友也没法交,个子比老外瘦小,台湾留学生又多是念理、工、医、农的高材研究生,他是唯一念戏剧的大学生。虽然努力地吸收,但仍自觉处于很低的位置,要进入世界闯出什么,好像是不可能的事。
但也正是这种“做低”的心态,造成了李安外柔内刚、细腻坚韧的性格。
按照李安父亲的意思,影视行业不算什么“正经”行业,在大学毕业后,还是希望李安回去子承父业,干教书或者从事其他稳定的文职工作。
可就在行李被运往港口的前一晚,李安的毕业作《分界线》在纽约大学影展中得了最佳影片与最佳导演两个奖,当晚美国三大经纪公司之一的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es Agency)的经纪人当场要与他签约,说在美国极有发展,要他留下来试试。
经纪人当时极力捧他:“以你的水平,将来在美国没问题的,若有人认为你是中国人有问题,那是他们的问题。”
在美国人的“忽悠”,以及自己对电影还不甘心的心境,李安人生中第一次违背父亲的意愿,选择留在美国。
没想到接下来6年来都没有正式的作品,李安成为家庭妇男,主要靠老婆养家,自己只能靠给其他公司写写剧本,赚些外块贴补家用。
到1990年暑假,老二李淳出生时是李安最消沉的时候,岳父母来美国帮忙,一下飞机,妻子就叮嘱他们千万别提拍片的事,怕李安会受不了。
李安也在家每天做好菜饭给他们吃,就是为了“封他们的嘴”。他们就直说:“好吃,好吃。”有一天,丈母娘忍不住很正经地提议:“李安,你这么会烧菜,我来投资给你开馆子好不好?”李安只得回答:“开餐馆跟家里烧饭不一样。”
拍摄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推手》前,李安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当时银行存折里只剩下四十三块美金。加上小儿子李淳又刚好出生,李安一下子压力陡增。
但也许是儿子出生带来的“冲喜”效果,几个月后李安终于迎来事业中的重要转折点。台湾“新闻局”第一届扩大优良剧本甄选,李安一举拿下一等奖《推手》,奖金16000美元,二等奖二等奖《喜宴》,奖金8000美元。
有了关注度之后,终于有了台湾“中央电影事业公司”的看好并且注资,李安得以在美国开拍《推手》。从此,以中国人的“父亲形象”为主要诠释对象,贯穿了李安的早期三部曲。
至于都是选择演员郎雄饰演父亲的角色,一当然是演技,二是李安认为郎雄的脸是五族共和,不论中国大江南北、两岸三地,甚至日韩、新马、亚洲人、西方人哪个族群看到郎雄的脸,都觉得符合“中国父亲”的形象。
本质上来说,这也是父亲在李安心中的投射累积。李安始终觉得自己书没念好,爱搞戏剧,又是父亲最不喜欢的行业,潜意识里始终有种罪恶感。“当时我虽没犯大错,但一些无奈、委屈、抱歉的心情,始终闷在内心深处,积压很多,所以拍出这种片子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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