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
公元263年,在蜀汉北方的军事重地剑阁关里的军营中,一个身披重甲,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
他叫姜维,字伯约,官任蜀汉大将军。三十五年前他还只是魏国天水县一个小小的从事,因为镇压羌族叛乱,被人发现军事上的天赋,升为郎将。正欲大显身手时,却碰上了蜀汉丞相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
诸葛亮一出祁山时,凉州震怖,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同时投降。那时姜维正在外面巡逻,得到消息后赶忙撤退,但当时坚守的魏国郡县都担心他是内奸,不敢接纳。姜维等人无路可走,一怒之下投降了诸葛亮。
这段故事没有民间传说精彩,但却是姜维真实的经历。姜维投降后,诸葛亮亲自接见了他,本是想探听一些情报,但一番交谈后诸葛亮赫然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思路清晰,侃侃而谈,尤其对军事,常有精妙的见解。
更重要的是,姜维对于汉室颇为顾念,诸葛亮暗喜道:“这是上天赐给我的人才啊,得到他,即使三郡丢掉我也无憾!”后来三郡真的因为马谡的街亭之败而丢掉,但诸葛亮也不沮丧,他得到了姜维,并从此将他带在身边教导,完全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诸葛亮
诸葛亮死后,姜维又经过三十五年的磨砺,到了如今,已是蜀汉大将军,执掌全国兵马。此时的他褪去了青涩,头发变得花白,脸庞也多了许多皱纹。不过历经沧桑过后,他也变得更加从容和睿智。
姜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使劲拉平了脸上的皱纹,但依旧掩盖不住那一股暮气。他长叹一声,今年已经61岁,垂垂老矣却寸功未立,不仅没有完成丞相的嘱托,现在反而连蜀汉江山都在他手上丢掉了!
原来就在几天前,后方传来消息,说魏将邓艾率数千人穿越七百里的阴平小道,突袭了江油和绵竹,刘禅在谯周的蛊惑下投降。姜维大怒,破口大骂。他和麾下士兵抛头颅洒热血挡住魏将钟会十几万大军,结果后方被邓艾给打投降了,这是何道理?
昨天,刘禅退位前最后一道圣旨也到了剑阁,意思无非是是让姜维投降。将士们得知消息无不怒而拔刀砍石!有志之士一腔热血尽付东流……蜀汉就这样灭亡,姜维是绝对不会甘心的,他冷静下来枯坐一夜,终于想出一个妙计。
姜维越想越觉得成功率极大,于是赶忙写密信给刘禅: “请陛下暂时忍受亡国的屈辱,臣有一个计谋,只要如此如此……,必定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信件发出后姜维松了一口气,下令全军整顿,明日投降于剑阁关外的钟会。
姜维正思虑着,突然心中一紧。他心痛的毛病又犯了,而且最近越来越频繁,每次发作都让他有濒死的感觉。自己还能活几天?姜维问自己,却没有答案。但他发誓,不管还能活多久,蜀汉不能亡在自己手里,不然自己有何面目去见丞相!
诸葛亮
与此同时,关外魏军大营中的钟会也是心事重重,作为名臣钟繇之子,从小他就以足智多谋而著称,所见之人无不拜服在他的才能之下!但自从他统帅大军伐蜀,邓艾却一次次展现出远超于他的军事才能!
当初围困剑阁久攻不下,邓艾提出偷渡阴平小道,钟会还嘲讽他痴心妄想。没想到邓艾真的偷渡成功,打得刘禅望风而降。钟会被打脸也就算了,作为主帅,这灭国的头功竟然被邓艾抢走!这让带着十几万大军,被堵在剑阁关外的钟会异常尴尬。
好在姜维已经确定投降,让他能挽回一些颜面,不然面对这险峻的剑阁,他还真没有办法攻下。看着崇山峻岭间的剑阁关,钟会不禁感叹:“此地真是易守难攻,难怪蜀中总是自成一国,有此天险何惧外敌啊……”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剑阁关内的姜维整顿完军马,缓缓打开关门。蜀军空着手依次鱼贯而出,来到钟会营门前。钟会早已等待多时,直接大步向前走去,一把拉住姜维的手,笑道:“伯约,你来迟了啊。”姜维跪地痛哭:“我这已经是很快了……”
姜维一哭,部下们也纷纷痛哭,让魏军深刻体会到了他们对汉室的依依不舍之情。钟会安慰了一番姜维,随后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钟会
宴会上,钟会许诺姜维:“必定上表晋公封你为尊号将军,统帅如前。”姜维听罢一扫悲伤之阴霾,满面春风地举杯四处敬酒,与魏将一一相识。姜维豪爽大方的作风,很快就让魏将们对他充满好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姜维已经和魏将们打成一片,犹如多年未见的好友。钟会也与姜维频频碰杯,喝得面色潮红。
宴会结束后,钟会与姜维单独聊天,两人谈天说地,政治军事地理天文无所不包。钟会惊讶发现,姜维之才不输邓艾,甚至比自己还强,以后必定受司马昭赏识。如果能与他结交,自己何惧邓艾!
于是聊至深夜,钟会道:“伯约兄,今日一见你我相谈甚欢,何不结为兄弟,日后在朝中也有个帮衬!”钟会的话正中姜维下怀,姜维大喜:“吾早有此意,能和钟家的天之骄子结为兄弟,是我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当即磕头跪拜皇天后土,结为了异姓兄弟。姜维61岁为兄,钟会38岁为弟。仪式拜完后,两人继续把酒言欢,谈天说地。到了后半夜,姜维突然连连长叹。钟会疑惑道:“兄长这是为何?”
姜维道:“我已经早就听闻你的英雄之名,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但可惜,伐蜀的大功本是你的,却被邓艾这鼠辈偷去了!”钟会忙道:“伯约兄,不可诋毁我军名将,他的能耐,连我都甘拜下风……”
话虽如此,但钟会神情中的不甘、嫉妒还是瞒不过姜维的眼睛。姜维没再说什么,直接掏出一张蜀中地图放在桌面,又是连连叹气。钟会再次询问,姜维抚摸着地图道:“可惜啊,这天府之国,霸业之基就要归别人了……”
钟会心中一动,表面不动声色道:“伯约兄这话是何意?”姜维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意思,如果是我的话,派军把剑阁的门一关,整个蜀中就归我所有了,称王称霸都不在话下啊……”钟会也笑了,试探道:“伯约兄,还请明言。”
姜维
姜维见鱼儿已上钩,也不再遮掩,直接正色道:“士季,我有一言,请你思之。蜀中天府之国,足以成就霸业。而此时惟你实力最强,只要你愿意,我在旁协助,将剑阁封死,再杀掉邓艾等不服之人,于蜀中立国称霸,岂不易如反掌?”
钟会听罢久久无言,虽然极力保持平静,面色却控制不住地变换不定。要是在以前,姜维说这话他会抽刀杀人,但在他深刻认识到剑阁关的险要之后,就知道姜维的话是完全可行的。谁不想称王称霸?只许他司马家挟天子以令诸侯,就不准我钟会翻身做主?
钟会想了一阵,最终下定了决心,他一把抓住姜维的手,道:“伯约兄所言甚是啊,我也有意如此!还请兄长赐教!”姜维窃喜之下说出了自己的三步策略。
第一步,肯定是除掉邓艾等有能力的将领。第二步,以心腹控制险要关卡。第三步,矫诏起兵,坑杀不肯服从的魏将。钟会听罢大喜:“日后果成,我不失为刘备也,到时候你我平分天下。”
姜维连连点头称是。其实还有一个第四步,就是诛杀钟会,迎刘禅复位,蜀汉借尸还魂!当然姜维不会告诉钟会,因为这是他复国的关键所在!
半个月后,钟会留下心腹看守剑阁,率姜维和魏军大部前往成都。此时,已经退位的刘禅也接到了姜维的密信,看完之后,刘禅久久无言,最终才说:“姜维自负聪明,又要掀起一波战乱,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刘禅
就在成都城破之时,邓艾许诺刘禅一个扶风王爵位,并要派军队护送他前往许昌。距离启程的日子还有十天,刘禅接到密信后选择提前上路。
这个举动藏了他一个小心思,如果这段时间姜维复国成功,他提前启程也不会走出蜀中。如果姜维复国失败,那提前启程就可以证明他对此事不知情。刘禅把他这辈子的第一个小聪明,用在了这里……
不久后,钟会和姜维抵达成都,立即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钟会派人截获了邓艾发给司马昭的奏表,模仿他的笔记,重新书写了一份态度倨傲、目中无人的奏表。模仿笔记是钟会最得意的技术,以假乱真不在话下。
果不其然,司马昭看完奏表勃然大怒,这时钟会的奏表也到,里面痛斥邓艾嚣张跋扈,居功自傲的情况,司马昭当即下令,解除邓艾一切官职,押入许昌天牢!
命令发出后不久,司马昭突然警醒,如果邓艾倒台,蜀中钟会一支独大,会不会做出什么叛逆之事呢?为了保险起见,司马昭率五万精兵驻扎长安,益州一旦有变,随时出兵斜谷。
钟会得到回信,立马将邓艾父子以及心腹抓了起来,假意押送,等到剑阁时处决,紧接着钟会又得到司马昭进军长安的消息,姜维猜测道:“蜀中大局已定,司马昭此举明明就是不相信你,依我看,我们得加快行动了!”
司马昭
钟会深以为然,于是当天就召集成都城中的所有魏将参加宴会。酒过三巡,钟会突然嚎啕痛哭,魏将大惑不解,纷纷询问缘由。
钟会借坡下驴,掏出一份黄澄澄的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衣带,钟会道:“前些日子郭太后病逝,秘密给我送来这份遗诏,说是司马昭狼子野心,将来必定篡夺皇位,命我奉诏讨贼,你们说,这该如何是好?”
魏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钟会直接拔剑砍下一个桌角,怒道:“不奉诏者,杀无赦!”话音刚落,五百刀斧手现身。形势所逼,众将不敢违抗,纷纷在遗诏上署名。然后钟会将他们全部关押在一处宫殿。
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钟会笑呵呵地找到姜维,姜维却皱着眉头道:“魏将之中竟然没有人响应,依我看,赶快将他们全部杀掉!有我麾下的汉将,一样可以建功立业!”钟会得意道:“我已经命人挖大坑了,挖好就把他们全部活埋。”
正当两人密谋之时,窗外却有人在悄悄听墙根,而后很快消失在夜幕中,来到了关押魏将的宫殿。
丘建
此人名叫丘建,是钟会的心腹爱将,性格忠厚老实,知恩图报。他曾经受过魏将胡烈的恩惠,因此在得知钟会要坑杀魏将时,他当即决定将消息告诉恩公。胡烈得知后大惊,赶忙跪下求丘建:“我儿子胡渊在城外驻扎,求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丘建不忍心拒绝,于是偷偷打开城门,找到了城外驻扎的胡渊。胡渊得知大惊,立马召集人马,悄悄来到成都城门下。在丘建的帮忙下,胡渊骗开了城门,军队蜂拥涌入。守城军见势不妙,赶忙点燃烽火。一时间,喊杀声四起。
钟会和姜维听见喊杀声,心里一惊。姜维道:“大事不妙,我们必须加快进度,你带人去城墙,我带人去杀掉那些魏将!”钟会感叹道:“真是夜长梦多啊!”说罢,钟会带着心腹士兵赶往城门。
但可惜在路上,钟会很不巧,迎头碰到了胡渊的人马,胡渊大呼放箭,顿时魏军万箭齐发,钟会躲闪不及,被当场射死。胡渊砍下钟会的头颅,挂在旗杆上,一边招降钟会的人马,一边前去营救魏将。
而此时,姜维却在半路上停下了,他的心痛突然发作,心如刀绞,根本无法行动。过了好大一会,姜维才勉强恢复正常,但可惜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错过诛灭魏将的最好时机!
被囚禁的魏将都被解救,各回各营尽起兵马,杀向钟会的残余势力和一些顽抗的蜀汉军队。城中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姜维强撑着身体要去战斗,却被魏军团团包围。姜维走投无路,痛哭流涕道:“我的计谋不成,是天意啊!我该如何去见丞相!”
说罢,姜维拔剑自刎。魏军一拥而上,肢解了他的尸体,有人挖出了他的胆,赫然“大如斗”,魏军叹其非常人也……
姜维
姜维钟会死后,动乱没有平息,有些魏将杀红了眼,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甚至蜀汉太子刘睿以及大批蜀汉大臣也被诛杀。连被押送很远的邓艾,也被魏将卫瓘派人追杀至死。这场动乱声势浩大,史称:“成都之乱”。
还有个叫庞会的魏将,是襄樊之战被关羽斩杀的将领庞德的儿子。他带着军队,不管不顾冲进关羽后代的家中,将关羽后人满门抄斩,关羽嫡系一脉被斩尽杀绝。
这么一场惊心动魄、血腥残忍的动乱下,钟会、姜维、邓艾三个绝顶人才都被诛杀,成为了蜀汉灭亡的陪葬。
而作为复国最大受益者的刘禅,此时却坐着宽大、豪华的马车,怀抱着绝美的歌姬,笑呵呵地迎来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