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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华站在父亲的灵堂前,看着黑白照片中父亲慈祥的面容,心里百感交集。自从父亲去世后,家里便陷入了忙碌和纷乱中。母亲伤心过度,整日以泪洗面,无力处理丧事的琐碎事务。大姑王兰从城里赶回农村,作为家中的长女,她一回来便接管了丧礼的所有安排,表现得井井有条。
大姑是村里人人称赞的能干女人,嫁到了城里,生活条件优渥。这次回家,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显得格外庄重。她一边安排亲戚们布置灵堂,一边冷静地与村里人交代丧礼的流程,俨然成为了整个丧礼的主心骨。
“兰姐,这些纸钱够了吗?”一位村妇忙碌地搬着纸钱,脸上带着些许敬畏。
“嗯,先放那边吧,等会儿再烧。”王兰点点头,神情依旧冷静,“辛苦你们了,待会儿请大家吃顿饭。”
与大姑的忙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二姑王梅。她站在灵堂角落,低头不语。相比大姑的精致打扮,二姑显得朴素多了,一件简单的布衣,脚上一双破旧的布鞋。她的脸上满是疲惫,看得出这些年她的生活并不容易。二姑家境一般,丈夫常年有病,孩子也在上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梅妹,兰姐都忙活了这么多天了,你也去帮帮忙吧。”一位亲戚轻声提醒。
“我能帮上什么忙呢……”王梅叹了口气,眼神黯淡。
丧礼当天,亲戚们陆陆续续前来吊唁。灵堂里,白布素花挂满了四周,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味道。哭声、叹息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生悲凉。王兰忙着接待客人,打点各项事务,而王梅则站在一旁,显得格格不入。
丧礼进行到一半,王兰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母亲:“妈,这里有2万块钱,是我给爸的丧礼礼金。”
母亲颤抖着手接过信封,眼里噙满泪水:“兰啊,你爸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亲戚们看到这情景,都纷纷点头称赞:“大姑真是孝顺啊!”
王梅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个薄薄的信封,神情复杂。轮到她上礼时,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递出了那个装着200元的信封。母亲接过信封,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周围的亲戚们也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梅啊,家里实在是紧吧?”一位亲戚开口道,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解和责备。
王梅脸色微红,低声道:“嗯,最近有点困难……”
“也难怪,家里老大老二条件差别大,都是人命啊!”旁边的人叹道。
王兰听见了这些话,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继续招待客人。她的沉默让王梅更加不自在,心里一阵酸楚。
到了丧宴上,气氛逐渐缓和了些。亲戚们围坐在一起,谈论着家常话题。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向了丧礼上的一些细节。有人忽然开玩笑地说道:“小华啊,你二姑这次只上了200块,是不是家里真的这么困难啊?”
小华一愣,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知道二姑家里的确过得紧巴巴,但这话在这种场合提出来,显得特别刺耳。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王梅,只见她低着头,似乎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哎,还是兰姐厉害,2万块一下子就拿出来了。咱们家里,还是她最有出息!”另一个亲戚附和道。
王梅听到这里,手中的筷子微微颤动了一下,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丧宴的氛围虽然渐渐热闹了起来,但小华心里却始终无法放松。她隐隐感到,二姑王梅的沉默背后,似乎藏着更深的无奈和故事。二姑平日里与家族的联系不多,如今在这次丧礼上,表现得更加冷淡和疏远。小华的心中泛起一丝疑问,事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2
丧宴接近尾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里人三三两两地告辞离去。小华刚准备去帮忙收拾桌椅,突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拽了下她的袖子。她转过头,看见二姑王梅站在她身后,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
“小华,跟我来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说。”二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小华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不安的感觉,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二姑走到了院子的一角,那里避开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夜风微凉,吹动着二姑额前的几缕白发,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憔悴。
“二姑,怎么了?”小华轻声问道,她心里隐隐感觉到,二姑要说的事情不会简单。
王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酝酿着如何开口。最终,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小华,今天丧礼上……我知道你们可能都觉得我不孝,只给了200块钱……可是,我实在是有难处啊。”
小华愣住了,她没想到二姑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她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衣角,试探性地问道:“二姑,你家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王梅点了点头,眼角已经泛红:“你也知道,这几年你二姑父身体不好,整天吃药看病,花了不少钱。孩子又在上学,每个月的学费、生活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本来想多拿点钱出来的,可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二姑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小华,我不想在你爸的丧礼上丢人现眼,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替我跟你大姑说说情吧,别让她对我有意见。家里人也别觉得我不孝顺,我真的尽力了。”
小华听着二姑的话,心里一阵酸楚。她一直以为二姑只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没想到她背后竟然背负着这么多的压力和苦衷。小华的眼神变得复杂,她想起了丧宴上的那些闲言碎语,忽然觉得那一切都显得那么刺耳和无情。
“二姑,我……我明白你的难处,可是……大姑她一直对你有些意见,这次的事情,只怕……”小华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王梅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知道你大姑心里瞧不起我,觉得我这几年不怎么回家,不关心爸妈。可我实在是没办法啊!你说我家里这样,我能抽出时间和精力来照顾爸妈吗?可这些话,我不能跟他们说,他们只会觉得我找借口。”
小华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她明白二姑的苦衷,也知道大姑的固执和强势。如果她替二姑传话,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矛盾,但不替二姑说话,又觉得对不起这份血缘亲情。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如何是好。
“二姑,我……我尽量吧。我会找个机会跟大姑说说,让她理解你一点。”小华最终还是答应了二姑的请求,但心里并不轻松。
王梅感激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谢谢你,小华。你爸走了,家里就剩下你和你妈了……你得多照顾她们,别像我这样,力不从心。”
小华听着二姑的话,心里更加沉重。她看着二姑瘦削的背影,忽然觉得,原来家族中的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重担,只是有些人选择了沉默,有些人却不得不面对别人的指责。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这场家族纷争中起到什么作用,但她知道,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轻松。
院子里的灯光摇曳,二姑和小华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夜色中,家族的矛盾和压力仿佛无形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小华默默地站在那儿,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压抑和无力。
3
几天后,小华终于鼓起勇气,召集了几位亲戚在家里开了一个小型家庭会议。大家坐在客厅里,气氛有些沉重。母亲的脸色依然苍白,大姑王兰则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神情冷漠。二姑王梅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不敢直视大姑的眼睛。
“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我是想说说二姑的情况。”小华开口道,声音有些紧张,“二姑最近确实遇到了不少困难,她的经济情况很糟糕,家里的负担太重了,所以这次丧礼的礼金少了些,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大姑冷冷地看了一眼二姑,语气不屑:“困难?谁家没有困难?可这是咱爸的丧礼,哪能因为自己有困难就敷衍了事?我不接受这样的理由。”
二姑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微弱:“兰姐,我不是想敷衍,是真的没办法了……我欠了不少债,实在挤不出更多的钱来。”
“债?”大姑的语气依然冰冷,“家族的责任谁也不能逃避。我没说你一定要像我一样出2万,但200块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小华看到二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一阵揪心。她忍不住说道:“大姑,二姑她也有她的难处,家里人本应该相互理解,别让这些事情伤了感情。”
大姑的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冰冷:“小华,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家族责任是一回事,理解是一回事,但不能因为同情就忽略责任。她总是有各种理由,可谁没有压力?我家也不富裕,可我从没想过逃避。”
话音刚落,二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颤抖着声音说:“兰姐,我真的不想逃避,只是我已经竭尽全力了……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错,可我也希望你们能给我一点时间,等我缓过来,一定会弥补的。”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沉默,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小华看着两位姑姑之间的对立,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家族中的这些矛盾,已经不是几句解释或道歉能解决的了。
“大家都是一家人,还是应该互相扶持,别因为这些事情伤了和气。”小华试图缓和气氛,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然而,大姑却没有松口的意思:“扶持是应该的,但前提是大家都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小华,你不懂,这些年的事情太多了,哪那么容易化解。”
小华听着大姑冷淡的话语,心中渐渐明白,这些矛盾积累了太久,不是她一句话就能化解的。她看了看二姑,二姑的眼中充满了无奈与痛苦。小华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站在二姑一边。
“好吧,大姑,我明白了。”小华缓缓说道,“但我还是会尽力让大家理解二姑的处境,希望以后咱们家里能少点误会,多点理解。”
大姑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会议最终在沉默中结束,大家各自离开,小华和二姑站在门口,看着大姑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房间后,小华坐在床边,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父亲的丧礼原本应该是一个团结家族的时刻,但却因为金钱和责任的问题,将家人之间的矛盾彻底暴露了出来。她不禁开始反思,家庭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复杂?亲情难道真的无法超越金钱和责任的束缚吗?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慈祥的面容。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以后一定要尽力维系家人的联系,不能让这些矛盾和隔阂继续扩大下去。然而,面对这样复杂的家族问题,她真的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