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爸妈带了一个黑黑瘦瘦的女孩回家。
他们说，那是我被人贩子拐走的姐姐。
爸妈叹气姐姐被养残了，亲戚说接这孩子回家是打我们天才音乐家族的脸。
获得少儿组钢琴大赛冠军时，爸妈邀请所有亲戚来我的庆功宴。
却不料那天，电视台上门要采访金曲奖编曲作者。
那个人，是我的姐姐苏绵桥。
她眨着黑漆漆的眼睛对我笑：「该我做女主了。」
从那以后，不管做什么，苏绵桥总会用各种手段压过我。
直到二十年后，我才知道，她和我之间的天平一旦倾向我，她就会死。
01
苏绵桥转进钢琴艺术A1班的消息传来时，全班都沸腾了。
「天哪，我没听错吧，金曲《晚桥》作者，要来我们班？」
「我爸做了十八年特级钢琴老师，见过无数学生，他说苏绵桥简直就是艺术神童般的存在。」
「我妈更夸张，她第一次听苏绵桥弹奏她自己创作的《晚桥》，沉在这首曲子里三天不说一句话，我们差点就送她去看医生了。」
话语间，一个白裙长发女孩已站上讲台，「大家好，我叫苏绵桥，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友好相处，顺利度过接下来的一年高三生活。」
女孩眉眼弯弯，笑时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欢迎苏同学！」
班长带头鼓起了掌，班里顿时掌声雷鸣。
待鼓掌声停止，苏绵桥向我投来视线，我不由得攥紧手指。
「苏雨柒同学是我的妹妹，希望大家也能多照顾她哦。」
又是一阵哗然，周围同学向我投来惊诧又羡慕的眼神。
「怪不得雨柒演奏和成绩都是拔尖的，原来是因为有这么优秀的姐姐啊。」
指甲深深嵌到肉里，留下一个可怖的红色月牙形。
我倏然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在苏绵桥得逞的眼神中走出教室。
我趴在在厕所呕吐不止，背后突然传过一股大力把我压向洗手池。
「听说你在这儿考第一还交了个男朋友，过得不错啊。」
苏绵桥不大的声音里夹杂着恶毒，「你也配？」
我呛了几口水后终于摆脱她的桎梏，蹲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苏绵桥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给你个机会，自己退学，和顾屿分手。」
「凭什么，」我眼睛陡然瞪大几分，「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叫顾屿。」
苏绵桥蹲下，好整以暇，「因为你得到的，都该是我的。」
接着她将手覆上我的脸颊，软了软声音，「再让姐姐一次，好吗？就像以前那样。」
02
苏绵桥刚被带回家的时候，又瘦又黑。
没有骨肉相逢抱头痛哭的催情戏码，苏绵桥被司机接回来以后，爸妈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抱都没有抱一下。
我们家是音乐世家，爸妈都是特级钢琴教授，亲戚也多是音乐界翘楚，表姨甚至受邀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多次演奏。
这样的家族是闪耀的、辉煌的，但也是趋利的，冷漠的。
直到爸爸为我办庆功酒宴，庆祝我获得国家级钢琴比赛少儿组一等奖。
我穿着黑色齐胸晚礼服，正要为大家演奏获奖钢琴曲。
这时门被叩响，闯进来一批记者，称要采访史上最小的维也纳作曲比赛金奖《晚桥》的创作者。
那个人，正是我的姐姐，苏绵桥。
最后，苏绵桥从容为在场宾客演奏了金奖曲目，她灵巧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翻飞跳跃。
在场很多人都潸然泪下，就连表姨都对苏绵桥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03
宴会结束后，爸妈忙着送走宾客。
我一脸崇拜地看着苏绵桥，「姐姐，你好厉害，以后你可以教我吗？」
苏绵桥神色不明地轻笑一声，「可以哦，不过你要把你头上那根金簪送给我做学费。」
我果断摘下簪子，递到了苏绵桥手中。
下一秒，她却用簪子划破了自己的手，鲜红的血滴到了纯白的地毯上，格外醒目。
苏绵桥「哇」地一声哭出来，爸妈和没来得及出门的亲朋好友都被吸引过视线。
妈妈拿绷带给苏绵桥包扎，爸爸横抱起她就要送到医院。
钢琴演奏者最重要的便是手，尤其是对于顶尖琴手，一丝一毫的伤口都会影响到最终的发挥。
苏绵桥却在爸爸抱起她的那个瞬间，哭诉道：「不要责怪柒柒，她只是一时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04
苏绵桥求我不要告诉爸妈事情的真相，她说她只是想让爸妈多关注她，我太耀眼了而她却什么都没有。
我答应了，结果被关了一周禁闭室，爸妈对我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国外钢琴老师只有一个名额时，苏绵桥求我让给她，她说我从小就有各种优渥资源，而她却被人贩子拐走，钢琴都没摸过。
我答应了，换来的是爸妈陪她定居国外三年，唯独落下了我。
苏绵桥接触钢琴几个月就在各项比赛上崭露头角，而我却连连失利。
爸妈看向苏绵桥的眼神满是骄傲，而看向我时却只剩下冷漠和叹气。
起初，我还以为是练习不够，除去吃饭、睡觉，每天都坐在钢琴边练琴，结果却是越来越糟。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通电话，少女躺在床上笑得天真烂漫。
「那个苏雨柒可真是傻，自己命格被抢了都不知道。」
男人谨慎提醒她，「你最好不要长时间离她太远，离得近更好吸运。」
那时我还并不知道他们说的「吸运」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苏绵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善良无害。
从那之后，我便开始有意识地远离她，刻意和她选了不一样的高中，可没想到，她还是追来了。
05
我一口咬向苏绵桥的脖颈，使了十足十的劲，血腥味在嘴里溢开。
苏绵桥吃痛推开我，「苏雨柒，你疯了！」
我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休、想。」
苏绵桥呆了半刻，随机笑个不停，「你还真以为我是来找你商量的。」
她笑靥如花，「我的好妹妹，咱们走着瞧，有时候天命，你不得不服。」
......
月考结束后，我的名次从年级第一跌到年级第六。
一出教室，差点差点撞上人，是顾屿。
他勾唇一笑，「怎么愁眉苦脸的，没考好？」
教室里适时传来了八卦声。
「这次第一是苏雨柒的姐姐苏绵桥，啧啧，咱班真是神仙打架。」
「苏雨柒对上苏绵桥就没赢过，什么神仙打架，顶多是神仙和她的洗脚婢。」
顾屿拳头一紧，想要冲进教室，我轻握住他的手。
「算了吧。」
06
顾屿是我男朋友，是校长高二时从隔壁学校挖过来的优质生。
他刚来那会，眼睛长在脑袋上，却在听我弹奏过一曲《致爱丽丝》后，摇着尾巴追我。
「你坐在那，范儿一起，我就觉得你是爱丽丝。」
我乜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地练琴。
他就这样吃瘪了一年，但越挫越勇。
有天下雨，我没带伞，自然也没爸妈来接。
他把伞塞我手里就跑，瓢泼大雨瞬间把他淋了个透湿。
我赶紧撑开伞追上他，「傻不傻，一个伞不能两个人打？」
「我一大男人淋点雨，不算什么。」
到我家门口，我站着不肯往家走，他也陪我站着。
我看着被水打湿的白鞋鞋尖，「下周比赛，你赢了我，就可以。」
他傻乐半天，「可以什么，苏同学你说清楚。」
他是我黯淡无光的几年里，唯一看到我的人。
07
「成绩波动，都是正常的，别人说就任他们说，我下次再努力考回来就好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年你姐姐对你的打压，从小就开始诬陷你，她......」
「你别管了，」我打断顾屿，「是我技不如人，和你无关。」
看着他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我的心也不好受。
恶语伤人六月寒，我明知他是为我打抱不平。
可是苏绵桥的目标之一是他，我担心他一旦他搅进来，反而更中苏绵桥下怀。
更重要的是，小时候听到的「吸运」、「命格」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萦绕，难道人的运气真的会被被人抢走？
仿佛为了验证我的猜想，课间，苏绵桥敲敲我的课桌，露出一抹轻笑，「雨柒，班主任找你。」
08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班主任正拧着眉毛看我交上去的原创钢琴演奏大赛的参赛作品。
这场比赛我崇拜的业界钢琴大师会去担任评委，倘若能拿到比赛第一名，就有机会获得大师的内招名额。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
「你自己不知道吗？」班主任把我交上去的曲谱往外一推，「你这是抄袭的苏绵桥同学的作品吧。」
我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好半天才缓过神，「老师，这是我自己创作的作品。」
为了完成这个曲子的创作，这半年来，我每天都在晚自习结束后，再去琴房待一个小时，一点点试音、抠细节、演奏、修改，为的就是能入围决赛，在上海大剧院亲手弹奏自己作曲的作品。
「你创作的？」班主任露出讥讽的笑，「这个作品完美到一个韵脚都做不了改动，怎么会是你创作的？」
「你们的曲子一模一样，苏绵桥同学还比你早交了三天，人家金曲奖作者，用得着抄袭你？」
我被班主任的话堵得喘不过气，可明明，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老师，上个月还笑着对我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09
我从办公室出去，大脑中一片空白。
苏绵桥倚着墙根，见我出来，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小雨柒，脸色怎么这么差，跟姐姐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厌恶地甩开她的手，明明没用多大力气，苏绵桥却跌坐在地上。
她双眸微红，眼泪将落未落，「你因为抄袭参不了赛，为什么要把脾气发在我身上？」
大课间，走廊里人来人往，苏绵桥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一会就有同学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苏雨柒，绵桥再怎么说也是你姐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至于动手吗？」
「抄袭犯被揭发了呗，破大防就直接动手了。」
「有些人能不能多照照自己，硬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注定会砸到自己的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