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是一位在兰州工作的铁路工人,有一天他爱人来信说,下乡插队的女儿最近因公负伤,回南京看病,要他请假回家一趟。王刚想:眼下正是抓革命、促生产的新高潮,哪能走得开啊!
不料这事给领导上知道了,就找王刚说:“你一年多没回家了,这次正好要派你到南京办件事,就顺路回家看看吧!”王刚想到回去正好了解一下女儿在农村的情况,也就高兴地答应了。
搭上东行的列车以后,王刚望着田野里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心头一阵激动,不禁陷入了沉思:分别两年多的女儿就要见面了,在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下,她将有多大的进步呢?······
列车又靠站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一手拎一个大包裹,稳步地跨进了车厢,走到王刚对面的空座位前停了下来。
王刚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农,见他正准备把包裹放到行李架上,就连忙站起身,帮他把大包裹递上了行李架。
列车又徐徐起动了。老大爷热情地谢过王刚后,就和他拉起家常来,并且自我介绍说;“我是去南京看我那丫头,顺便望望儿子,他部队也在南京。”
在攀谈中,当老大爷知道了王刚的女儿在农村因公负伤的事后,惊讶地问:“你女儿也负了伤?”接着又感慨地说;“眼下的青年人哪,一个心眼为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都是好样的!”
老大爷越讲越兴奋:“就说我那丫头吧,她也是个南京知识青年。真是棵好苗子,不怕苦,不怕累,对贫下中农又贴心,现在是我们队出名的“铁姑娘',又是医疗站的赤脚医生呢!”
王刚满有兴致地听着,心想:老大爷为什么称呼这个知识青年叫“我那丫头”呢?又为什么要赶到南京去看望她?觉得是个谜。便敬了老大爷一支烟,听他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老大爷说:我那丫头也经过一番艰苦的磨练哩!她刚来队里不久,有一次到田里撒猪粪,她就找了一把锹来撒。我知道她嫌脏,便走上去抓起一块猪粪,用手掰开撒起来。
我一面对她说:“用锹撒,可没有手撒得匀。手弄脏了不要紧,好洗;要是脑子里有了怕脏怕苦的思想,可是个大问题呀!”经我这么一说,我那丫头连忙放下锹,也用手撒起来。
后来,队里安排她锄田,她起早摸黑地和大家一样干。但是,两天下来,这个本来爱说爱笑的姑娘竟没声没息了。
我不放心,晚上就去看她。只见她端坐在桌前,正孜孜不倦地学习毛主席著作,一边还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我凑近一看,笔记本上“你要和群众打成一片,就得下决心,经过长期的甚至是痛苦的磨练。”那行金光闪闪的大字立即跃入了我的眼睛。我不由得心头一阵发热,连连地点着头。
然而,我看她握笔的手很不自然,便掰开她的手一看,好家伙,五六个黄豆大的水泡!我问她痛不痛,她还倔强地摇摇头。
我就替她把手上的泡一个个刺穿了,一边鼓励她说:“孩子,要知道手上磨起了老茧,肩膀上磨脱了几层皮,才能炼出一颗红心,为革命挑重担啊!”
到底是年轻人,上进心强,以后她主动抢脏活重活干。还抽空帮五保户孙大娘挑水啦,给军属刘老太种菜啦,替老贫农宋大爷结绒衣做针线活啦,对我们贫下中农可贴心呢。
后来大队要办医疗站,广大贫下中农一致推荐她当赤脚医生。可是她小嘴一翘,说:“人家在田里干得多起劲,我却背着个药箱转,哪有搞生产作用大。”
我想,这思想问题不解决,不光赤脚医生当不好,也会影响她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进一步接受再教育。那天晚上,我就把她叫到家里来,做她的思想工作。
我问她,你知道你大伯的脚为什么一拐一拐的?她摇摇头。我说,这是万恶的旧社会给留下的啊!
解放前,我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在地主家做工。记得是一九四七年冬天,我为了想挣点钱替那病重的小女儿抓药,一早喝了两碗薄菜汤,就浸在齐膝深的冷水里帮地主垒石墙。
日头快当顶了,我饿得肚皮早贴着背皮啦,被西北风一吹,全身抖得就象筛糠,百十斤的石头真比千斤还重。但我想到家里奄奄一息的女儿,只得咬着牙干。
当我搬起一块大石头拚命往上挪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两腿一软,一跤跌在水沟里,昏过去了。
穷弟兄们七手八脚地好不容易把我弄醒,就搀扶着我回家去。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我那老伴嚎啕大哭的声音,我 知道不好,挣扎着扑到女儿身边,抓起她的小手,手已经冰凉了,她含着眼泪离开了人世。就这样,我得了风湿性关节炎。
接着,我告诉她:解放后,毛主席、共产党给我们带来了幸福生活;但由于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卫生路线的破坏,山沟里缺医少药,我这病就拖下来了。
我又激动地对她说:“文化大革命中,我们批判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卫生路线。现在,我们山村要办医疗站,这是毛主席对咱贫下中农的深切关怀,你可不能小看这赤脚医生的作用啊!”
我那丫头听到这里,擦了擦眼里的泪花,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对我说:“大伯,我现在想通了。我一定不辜负贫下中农的期望,要象白求恩大夫那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不久,她从公社赤脚医生训练班学习回来,就把铺盖搬进医疗站,一面参加生产劳动,一面为群众治病,干得可好啦!
去年春上,她在公社医院向解放军派来的军医学习新针疗法和中草药治病,每隔三天就抽空赶回来给我针灸,治我腿上的关节炎。
可是起初不见效,我那丫头犯愁啦,人也瘦了。有一天,她一拐一拐地上我家来替我扎针,我老伴忙上前问:“丫头,你的腿怎么啦?”我那丫头支支唔唔地就是不肯说。
我老伴把她的裤脚管朝上一抹,只见她腿上有好多红红的针眼,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扎肿了。她为了治好我的病,在自己腿上试针呀!我又心疼,又感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就这样,几个月针下来,再加上服中草药,我的病终于被治好了。我和我老伴喜欢得什么似的,逢人就夸:“这丫头呀,真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亲啊!”
其实,不光是我,咱贫下中农都早把她当亲闺女看待,经常说我那丫头怎样怎样,特别是王大娘见人就说:“我的小孙子就是我那丫头救活的,她可真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好女儿呀!”
那是去年秋天的一个下午,王大娘的六岁小孙子在村边玩耍,失足掉进了水塘里。那时村上的人都在田里干活,没人瞧见,眼看孩子就要淹死了。
刚巧我那丫头去外村给一个生产队长治病回来,经过这儿,发现这孩子在水里瞎蹬瞎抓。她惊呼一声,连忙放下药箱,奋不顾身地跳下水去。
她不大会水,就用手推,用头顶,喝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救了上来。
她赶忙把孩子抱进靠近的一户人家,一看这孩子已经没气了。这时,在田里干活的人都闻声赶来,王大娘和孩子妈在一旁急得直流泪。
只见我那丫头替孩子解开衣服,俯下身子,嘴对嘴地把孩子口里的泥水和痰一口一口地吸出来,接着又做人工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孩子还没有转过气来。围在四周的人都捏紧了拳头,屏住了气,又焦急又担心。突然,孩子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大嫂,不要慌!”在这人命关天的当口,我那丫头竟这么坚定、沉着!只见她头发一甩,继续弯下身来帮孩子接气。
足足接了两支烟工夫,孩子才转过气来。“活了!活了!”大家心里象一块石头落了地,禁不住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
这时,我那丫头累得满头是汗,大口地喘着气。我赶忙让几个姑娘把她扶回家去休息。
事后,王大娘几次拉着她的手,含着满眼热泪说;“我的好姑娘,该怎么谢你呀!”我那丫头说:“不用谢我,要感谢毛主席!是党和毛主席教导我这样做的,是贫下中农教育我这样做的!”
这时,车厢里的乘客都被老大爷的话吸引住了,大家赞叹地议论着。王刚点着头,心想:我的女儿也是个赤脚医生,要是她也能这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该有多好啊!
只听老大爷继续说:前不久,我那丫头为一个难产妇女接生忙了一夜,早上回到家刚躺下,就听到东山坝传来隆隆的炮声。她知道大队的重点水利工程开工了,兴奋得躺不下去了。
她一个翻身爬起来,洗罢脸,在门上贴了张“人在水利工地”的纸条,就背着药箱向工地跑去。
工地上热气腾腾,打炮眼的叮当声,抬石头和打夯的号子声,还有歌声、笑声,汇合在一起,盖过了北风的呼啸。我那丫头一到工地,就放下药箱,搬呀、抬呀,干得可起劲啦!
忽然,她发现悬崖上的石块顺着陡坡在往下滚,那石工组长小陈正在下面全神贯注地装炮眼,没有觉察到这个情况
她正要喊小陈注意,只见斗大的石头滚了下来。“快躲开!”我那丫头大叫一声,但小陈已来不及跑开了。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我那丫头一个箭步猛扑过去,一把推开了小陈。小陈脱险了,可她自己却被滚下来的石头砸伤了,当场昏了过去。
大家赶紧把她抬到公社医院急救。她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小陈伤着没有?”当她知道小陈平安无事后,开朗地笑了,她好象根本没想到自己还躺在病床上呀!
大家感动极了,都赞叹着说:“这丫头舍己救人,完全、彻底,真是毛主席教育出来的好青年!”一些年纪大的见她伤势很重,更感到非常心疼,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大队党支部根据医院建议,考虑到她的左手骨折了,还是回南京去治疗比较合适。大伙也劝她:“你下乡两年没回过家,还是去南京休养吧!”
在大家的劝说下,她答应了。临走时,大家不放心,就派我老伴护送她到南京去。
老大爷接着说:“我老伴去了十多天还没回来,大家很挂念,就委托我再去看看我那丫头。”讲到这里,他从行李架上取下包裹,对王刚说:“这里面都是贫下中农托我捎给她的东西。”
包裹打开了,里面装满了各色各样的土产。老大爷又从中取出一束信封递给王刚,满脸笑容地说:“这是大队、生产队干部和贫下中农写给我那丫头的慰问信。”
王刚一看,惊异地脱口而出:“啊,王为群?”老大爷不解地问:“怎么,你认识她?”王刚连忙否认着,他觉得老大爷讲的那些动人事迹,很难同平时缺少锻炼的女儿联在一起。
可是,王刚又想,信封上不明明写着自己女儿的名字吗?他正要问个究竟,列车已经开进南京站,老大爷正忙着收拾被拆散的包裹,他就不再问下去。
列车在长长的月台旁停了下来,旅客们纷纷下车了。王刚看老大爷一手拎一个包,行动不便,赶忙上去接过一个,伴着潮水般的人群向外走去。
在车站出口处,一个左手吊着绷带的年轻姑娘,伴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老大娘候在那里,她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涌出车站的人群
“啊,老王,我那丫头和老伴来接我啦!”老大爷高兴地朝前奔去。王刚顺着老大爷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妻子和一位老大娘,一切都清楚了…………
“大爷!爸爸!”青年姑娘欢跳着跑了上来。王刚和老大爷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应着迎了上去。
王刚紧紧拉着女儿的手,仔细端详着:她大变样了,原来瘦弱的身体,现在是那样健壮结实,原来白净的脸现在是黑里透红,那一对闪动的大眼睛,是那样明亮,那样坚定和自豪。
老大爷在一旁看着,心里也顿时明白了。王刚满怀激情地转过身来,感激地说:“老大爷,我是为群的爸爸。我感谢贫下中农对她的热心培养,特别是你对她的教育!”
老大爷兴奋地说:“毛主席把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千斤重担交给我们贫下中农,我们决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委托啊!我是贫协组长,更应该关心青年一代的成长。”
为群的妈妈心里也很不平静,望着王刚说:“你同李大爷已经认识啦?”李大爷乐呵呵地抢着说:“无巧不成书嘛,我们工农是一家,早就认识啦!”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欢乐的笑声,把五个人的心紧紧联在一起,他们就象一家人,有说有笑地行走在车站广场上。这时,车站大楼的喇叭里正播送着鼓舞人心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