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回头
北京的老小吃里有一种“炸回头”,现已绝迹了。住在前门外后营胡同的回民常大伯活到八十几岁才故去,他几乎卖了一辈子的小吃。他推个小车子,上有案子、油锅和炸回头的主料及辅料。
按我来看,这炸回头就是把捏好了的饺子,对头一捏成个“元宝形”儿,放到油锅去炸熟,那味儿好吃极了。所以,我常管其叫“炸元宝饺子”。好素馅:以葫萝卜、木耳、鸡蛋等为主;有荤馅则以牛肉或羊肉为主。不管其荤素,在冬日或春季里,常大爷都在其中放上一些“鲜青韭”,那味儿好极了。每天我都爱买几个“炸回头”,到家去就酒喝。在我家门口有个祥瑞轩大茶馆儿。每天也常有茶客买常爷几个“炸回头”到茶馆中再买几个馒头吃,其味儿就是好。
墩儿饽饽
这是老北京的小吃之一,多为回民所制售。其大若银元,高高的有半个拳头高。像个旧时用高粱叶拧的粗绳,再盘起而做成的“墩子”(当座儿使),故此得名。它颜色白净,没有心馅,甜香可口,滋味颇佳,不像别的糖物儿使人发腻。过去小吃店或烧饼铺全制售此物,今已不多见。在阔别此物二、三十年后,笔者在东四牌楼大街近牌楼(已拆除)路西的瑞珍厚回民饭馆见到此物,买了几个吃,其味儿还与过去差不离。瑞珍厚也是北京城中有点名气的回族饭馆,门口设有“小吃部”,多卖些旧日小吃,很受老北京人欢迎。还是那句老话:“要解馋上瑞珍厚,没钱的吃墩儿饽饽,有钱的吃涮肉。”昔日,在西直门外大街路北有一家小店,专门制卖墩儿饽饽,除零售外还兼营批发。每天有城外小贩来此趸墩儿饽饽卖。他家的墩儿饽饽做得样儿好,不破不裂,且内中有香甜味儿,虽不浓,但合人口味。正面印上一个红方儿,外观甚美。其货远发到东北旺、西北旺村。小贩门总好吆喝:“西直门的墩饽饽,好吃又便宜···”到郊区昌平一带,此物虽也由回民制售,但就有些“农村气”了—一个儿大,实惠得很。在村中小吃挑子上买两套烧饼夹果子,就能当一顿饭了。再买几个大墩儿饽饽当夜宵,就是村中小康人家好吃喝的水平了。记得,皇庄子的账房先生总买几个墩饽饽当夜宵,他常说:“吃了墩儿饽饽发胖,不长个儿!”因为他太瘦小了。
饽饽渣儿
这是在糕点铺或糕点作坊常出售的一种很好吃的贱物儿。有钱的人怕丢身分,不肯买此物吃。其实,它就是从盛糕点的木匣子中或盘子中倒出的各种点心掉下的碎渣儿。当然,其中也有些破碎了的糕点。总之,几乎凡点心铺中买的吃食它都有,其中最多的是酥皮糕点掉下的皮儿。花不了几个钱就能买一斤二斤的。买回来可以就茶水吃;也可以把它当作油、盐,与和好了的面烙饼吃;更可以用玉米面(棒子面)将其包好,包成大团子蒸着吃。这几种吃法,我全在卖草虫儿(蛐蛐及蝈蝈等)的谭瘪子家吃过,并看其亲手做过。别瞧他今日落魄了,穷苦得很,但他却是满清“黄带子”出身,就喜欢人家称他为“谭爷”呢!
馅烧饼
这可是老北京回民小吃店里常制售的食物。虽然汉族烧饼铺也做,家中也常自做自食,然终不如人家回族人小吃店做的样儿好、味儿正:薄薄的白面皮儿包着用糖、桂花和红小豆等糗成的豆馅儿,烧饼外面四周还滚沾上芝麻,上面的正中央还盖着一个红色的方印儿。这种烧饼也是用炉子烙熟的,一年四季都可以从烧饼铺中买到。昔时,在京西东北旺家,外祖母曾给我和姨姐任淑兰等做过这种烧饼,她是用家产的枣儿做成的“枣泥”馅儿来做这个烧饼的,其中没有桂花,却放进了碎冰糖渣儿,四外边儿上也滚沾上自家地里产的芝麻,烧饼面上不是印着红色方儿,而是用齐整的大料(八角茴香)染上胭脂红印在烧饼面上的,美观得很。
眼钱儿火烧
老北京著名的小吃“卤煮火烧”和“苏造肉”等,其中都应该放“眼钱火烧”。把这种火烧用锅中的肉汤煮透,并与其中的肉、猪下水和炸豆腐一起切成条或块,再用热汤烧两遍,再加上作料去吃,那味儿才正呢。现在多用半发面的牛舌头饼放进锅内去煮,然后切成条儿,冒充那“死面儿的眼钱火烧”,当然这味道和嚼劲就差远了。近来在北京天桥的小胡同里(中华电影院南侧)路南有一家小店,专卖京味儿的苏造肉,就自己做这种死面的眼钱火烧,很有滋味儿。过去,北京卤煮小肠是个普通的吃食,一般都是用双轱辘的平推车,上面罩着玻璃罩子,里面放着酱肉和白酒等。另一头儿就放着个底下有火炉子的锅。车子的外边有“支板儿”,可支起来供食客坐下来吃。锅内则放着卤煮小肠,四围有死面的“眼钱火烧”。每天下午就将此物做熟了,一般到晚上才推出车来,点上明亮的“电石灯”来卖。这本不算什么的小吃,到后来却发展成为“有名的”吃食了,还出来什么“专家”,真是可笑得很!前不久,笔者走到北京城内某家专卖卤煮小肠的店中去,见其门楣上还有××城区指定的“传统卤煮小肠”牌子;可是甭吃,只端上来一看,即知是蒙人了:或其不懂,或根本不按真正的卤煮小肠去做——用的是大条子切的半发面牛舌头饼。经汤一泡发起来,一咬一发面乎,全失卤煮小肠煮死面眼钱饼的风味!
现在卖这种吃食的几乎没有了。但它却是外焦里嫩,很香,很好吃。老北京人讲究吃叉子火烧夹酱猪肉,喝馄饨。将小麦面加水及油和成烧火饼(小饼)如烧饼样,在两边面上用碗底儿印上个圆圈儿。然后,在饼铛上将火烧两面都加点油烙一下,再立着挨个儿放在长圆圈儿的铁叉子上,放进特制的大膛(里面能托着铁叉子)里去烤。这种火烧里外都有油,里面层儿多,又因为是用铁叉儿烧熟的,因而外面两边都是均匀的焦黄,一嚼即酥脆香美。过去在北京东珠市口西口路南有一溜儿很窄(进身小)的小店,专卖叉子火烧、酱猪肉和馄饨这三样。我觉得这三样快餐远比现代的一些洋快餐味儿好得多。我不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而是现代许多人(特别是年轻人)没吃到过祖国特有的快餐类食品,所以就认为“洋快餐”又时髦又好吃。加之,正式的中式快餐又不按着老规矩做,还说是什么“改革”。其实这是“瞎改”。我认为“改革”不是“胡来”,是在一定的调查研究后,有目的地改变过去不合理的部份。例如:我认为,现在要做“叉子火烧”,就不必放入火膛内去烤,那样做既要“手艺”,又担心糊了,而且烤得少;为了能及时地供广大食客们吃,完全可以用现代化的“微波炉”去烤。这也是正确的“改革”,而不是无端的“胡干”。我把这个想法和会做叉子火烧的安老头说了。现在他又在教徒弟了,不知能笑纳此法否!我正等着叉子火烧归来!
房山的油酥烧饼快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