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我在山西某县城谋生活。

这地方特别冷，最开始去的时候是四月，当我看到某些山的背阴处仍然有积雪时，着实震惊了一番。

但胜在当时的煤炭便宜，冬天时，村里人烧的是那种大口的连炕火，烧炭。

在县城里，家家户户基本上烧那种小型锅炉，在院里安装一个小锅炉，连着屋里的暖气片。

事情就因为烧锅炉而起。

当远在山西某小县城见到阿林时，我并没有特别奇怪，因为当时，河南河北这边，在那边谋生活的人特别多。

这也是件奇怪事，过去的人，去什么地方谋生活，好像有特定路线。

比如山东那边就闯关外，河南最北边，河北最南边这样地方的人，则多数会去山西。

一个小县城，天热时，路边坐着玩耍的人，竟有一半都是我们这边的人。

所以，碰到一个同村的老乡，并不会感觉特别奇怪。

阿林跟我同村，但他比我大三岁，农村的孩子，玩伴基本上都是同龄的，以前在老家时，我跟阿林交集不多，反正知道村里有这么一个人。

阿林不是独自一个人来山西的，带着媳妇一起去那边讨生活。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们跑到那个小县城，我没有问过，听说是在家出了点事，阿林跟小舅子打架，结果把小舅子给打伤了。

所幸的是，他媳妇小美跟他一条心，夫妻两个在家里过得难受，索性一起外出。

当时，一般人到了那边，能干的营生就几样。

在家里有手艺，并且带本钱过去的话，可以做点生意。

比如有些人开饭店，有些人靠着木匠手艺开家具店。

不过，大多人不会从家里带本钱过去，那么能干的营生就是：建民房、干零活、打铁矿、收废品。

阿林在县城边上租了间房子，媳妇小美什么也不干，在家里做饭，他则给人建民房。

假如是干土建，如果在大地方，在建筑工地上，除了熬得厉害，并不是太累人。

当然了，这里的并不是太累人是相对来说的，相对于小地方的建民房来说不太累，建民房，所有都靠人工，比如扔砖、提泥啥的，更加累人。

阿林干了一段时间，经常跟媳妇小美发生争吵。

俩人争吵的主要原因是，小美不习惯那边的生活，老想回家。

阿林则觉得，他们是赌气出来的，不干出点名堂，回家丢人。

可这么跟着建民房的，天天提泥搬砖，能干出什么名堂呢？

干活太累，回家小美还天天埋怨，两口子争吵是必然的。

不过，过时光嘛，谁家勺子不碰锅呢？平时拌两句嘴倒也正常。

这样磕磕绊绊到了冬天，民房不能再建，实在太冷，人家不在这种时候盖房子。

阿林不能没工作啊，要不然两口子吃什么喝什么？

他需要找一份别的工作。

恰好有老乡给他介绍了一个烧锅炉的营生，就是寻找几户人家，把时间错开烧，每家每月给一些钱，全部凑起来，也并不比建民房赚得少。

阿林觉得挺满意，这工作是分时间的，比如他自己烧了五家的锅炉，添过一轮炭后，等到下轮添炭前，这段时间是自由的，也就是说，每天忙活一阵，还有休息的时间。

而锅炉在晚上也需要添炭，一般情况下，晚上十二点左右添一轮炭，到第二天早上再早早添一轮就行。

阿林工作的人家，有一户姓郑，家里就一个中年妇女，我们在这里叫她郑姐。

她家掌柜的是车老板，养着几辆大车，平时给铁厂拉面包铁，拉矿石啥的，挺赚钱。

两个孩子都在地方市里上学，家里就她一个人。

郑姐当时已经有四十多岁，老公孩子都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白天擦得屋里干干净净，剩下的时间就是枯坐，孤独无聊。

阿林经常出入她家里，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郑姐大方，时常给阿林一些另外的零花钱，还会给他几包烟，说自己家里放的烟，平时也没人抽，送给他。

阿林十分感激，对郑姐家的锅炉尽心尽力。

两人熟悉后，聊天的内容就多了，家庭生活，两个地方不同的生活习惯啥的。

郑姐经常夸阿林，而且夸得十分直接，比如说看着你就有劲啥的。

阿林当时还不到三十岁，血气方刚，有劲是有劲，但这样的夸怎么听怎么不对劲，阿林还会感觉不好意思。

烧了一段时间后，郑姐调整了她家里添炭的时间，让阿林晚上最后添她家的，每次添完都过夜里十二点了。

而郑姐会在这个时间给阿林做点吃的，也都是普通吃食，比如面片汤啥的。

阿林经常性出入郑姐的房间，对这个家十分熟悉。

进腊月后，下了一场雪，阿林晚上添完炭后，郑姐在屋里喊他进去。

刚一进去，就见郑姐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躺在床上……

一切似乎都发生得那么顺理成章，连阿林都感觉奇怪，怎么就会发生那种事呢？

但一发就不可收拾。

郑姐太孤独寂寞了，恨不得天天让阿林住在她家里。

但阿林是有家的，他媳妇还住在出租屋里，每天晚上等着他回去。

所以，他不能在外面过夜。

郑姐很不满意，给阿林的零花钱更加多。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阿林贪图这些所谓的零花钱，处处讨好郑姐，尽量满足，在郑姐家的时间大大增加。

结果，出事了！

腊月二十刚过，阿林和郑姐在屋里被她突然回家的男人逮了个正着。

男人非常愤怒，找来人，把一丝不挂的阿林捆起来打，郑姐却一句话也不替他说。

阿林的惨叫声惊动了不少人，小美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阿林最终被放了回去，这种事，你情我愿，郑姐男人也不能怎么阿林，总不能活活把他打死吧？

但人家放出话，阿林不能再待在县城里，否则见他一次打一次。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因为烧锅炉，跟人家快五十的主家好上了，还被人家男人给逮住，阿林一时成为了别人嘴里的谈资和笑柄。

小美原本就是个倔强的人，要不然，阿林跟她兄弟打架后，她能跟着阿林去山西吗？

心里要强，又倔强的小美感觉太丢人了，自己男人所作所为让她恶心。

小美决定独自回老家，然后跟阿林离婚。

趁着阿林不在家，她独自坐车回家，阿林追上车，恼羞成怒，把小美拉下车打了一顿后带了回去。

当晚，小美自杀，一根绳子绑在出租屋里的暖气管子上吊死了自己。

这件事当时闹得非常大，小美娘家人赶去那边，打得阿林死去活来，最终把已经死透的小美拉回了老家。

后来阿林并没有回老家，在那边山里又找了户人家，给人家拉帮套，平时遇到老家的人，会说自己以前的事，他跟郑姐的事，以及后来小美发生的事，都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

过了几年，他喝完酒后骑摩托车扎进沟里，摔断了一条腿，无法再拉帮套，只好回了老家。

到老家做了个经纪人，平时帮人卖点粮食或者猪羊，维持生活。

18年时，他重病而死，年纪轻轻，没有老婆，没有孩子，村里几个人挖了个坑把他埋掉，就像村里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阿林得病，其实一半是心病，一半是生活太不规律。

小美死，给他留下了极重的心病，回到老家后，一条腿不方便，平时吃饭极不规律，又贪酒，经常是喝酒就不吃饭，天天这样，铁打的金刚也受不了，更不要说他原本就已经不再那么强壮。

这几年，村里已经不再议论他，再过些年，可能已经有人不再记得他。

但阿林的悲剧是谁造成的？是郑姐吗？是小美吗？

阿林可怜吗？我个人并不认为可怜，这一切，不过是他放纵自己带来的必然后果罢了。

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