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夫妻情分不如狗。
我躺在医院准备动手术的时候,老婆正照顾白月光的狗。
手术失败,我因为大出血而死。
医院通知我老婆过来认领遗体,她还以为是我弄的恶作剧。
“赵乾,你闹够了没有!没事别烦我。”
一周后,是老婆的家宴,我却没有如约出现。
她火冒三丈,打我的手机却已经是欠费停机。
等她发现这一切不是恶作剧,跑去认领我的遗体时,终于脚一软跪倒在地。
1
因为口渴,我颤巍巍地伸手准备倒水喝。
“阿伯,我帮你吧。”
隔壁床陪护的年轻女人好心地开口道,然后动作麻利替我倒好了水。
“谢谢你啊丫头。”
我对她道谢,小口小口啜饮着温开水。
对方好奇地看着我:“阿伯,怎么就你一个人住院啊,我来陪我爸那么久,都没见过有人来看你。”
我放下杯子,苦笑道:“不就是住个院么,我自己搞得定。”
对方顿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那怎么能行呢,做子女的还是要关心自己父母。”
我顿了顿,轻声说:“我没有子女。”
对方惊讶了一瞬:“抱歉,那你老婆怎么没来?”
是啊,她怎么没来呢。
我看向摆在床头柜的手机,很老旧的款式,外壳掉漆,屏幕边角还有裂痕,是她淘汰下来不用的款式。
一周前我入院时就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但电话那一端的她语气充满不耐烦。
“不是告诉过你我没空吗!老是打电话来吵我干什么!”
“卿云,我住院了,你……”
“你住院关我什么事,又不是第一回住院,别在那儿跟我矫情,没事我就先挂了。”
那句“我查出肝脏有恶性肿瘤”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就只剩下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我知道她在忙什么。
她忙着帮出国探望子女的汪弘照顾他家的狗。
而汪弘是她的初恋情人,后来又成为她的同事,他们在学校里共事了大半辈子。
当他们双双退休后,她经常往汪弘的家里跑。
理由是汪弘腿脚有伤,一个人生活不便,她作为朋友应该多照顾对方。
而我和她结婚四十年,她从来都是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心始终都在汪弘的身上。
所以就算我都住院了,在她心里还没有汪弘的狗重要。
人比不过畜生。
想到这里,我泛出苦涩的笑。
对方还想继续追问,但是她爸爸醒了,她就忙着照顾对方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走进病房。
“妈,这边!”
年轻女人对她笑起来,原来他们是一家人。
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我忍不住生出几分羡慕。
当初我和葛卿云结婚的时候,她就明确说不生孩子,我尊重她的个人意愿,也认为婚姻不靠子女来维系,所以就去医院结扎了。
后来家里养过好几条狗和猫,我把它们视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感情很深。
只是这些年它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我,让我很是怅然。
就在我羡慕地看着隔壁床时,医生走进病房对我说:“赵伯,手术安排在今天下午,你有亲属在吗?”
我摇摇头:“就我一个人,有什么东西医生你直接交代我就好。”
2
下午两点,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随着麻醉剂被注射入内,我很快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模模糊糊醒了过来,能听到身边人说话的声音。
“血氧掉得厉害!”
“不行,大出血止不住!”
“紧急调血库的血过来!”
焦急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充斥在我的耳中,我极力想睁开眼,却一直不成功。
“心跳消失了!”
“上除颤仪。”
“还是没反应!”
我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难道我的手术失败了吗?
“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
“宣布死亡时间吧。”
不、我还没死呢,再努力抢救我一下啊。
我焦急地无声呐喊,却没有任何人听到我的声音。
就在我焦灼不已地时候,忽然身体一轻。
下一刻,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整间手术室的景象。
医生和护士齐齐对着手术台上的人无言鞠躬,气氛肃穆。
而那个躺在手术台上毫无生气的人,有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我茫然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我已经死了,而我的灵魂却莫名其妙挣脱了身体的束缚。
果然,整间手术室里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他们在默哀结束后,往我的脸上蒙上白布,然后推出了手术室。
我听见有位医生给葛卿云打电话,让她过来认领我的遗体。
谁料电话里葛卿云破口大骂。
“诈骗电话是吧!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还是说你跟赵乾是一伙的?就是为了不让我好好照顾汪弘的狗对吧!”
“麻烦帮我转告赵乾,他到底闹够了没有!这么想死就赶紧死!”
然后根本不给医生解释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我在一旁露出苦笑。
葛卿云,如果你知道我是真的死了,也会如现在这般冷漠吗?
还是会拍手称快,因为我终于让你自由了,你不用再面对我,想怎么和汪弘在一起都可以。
见和家属沟通失败,我的遗体最终被暂时存放到医院的太平间里。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太平间,原来那么冷,又那么死寂。
里面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死去的人,浑身僵硬地被冻在小小的空间里。
只不过我没有遇到其他人的灵魂。
在太平间里飘荡了一会儿,我忽然想回家看看。
灵魂随心而动,我很快飘回熟悉的家中。
家里还维持着我出门前的模样,葛卿云一直没回来过。
我在家中守了一周,才听见门锁响动。
葛卿云终于回家了。
她踩着小皮鞋走进客厅,扬声喊我的名字,意料之中一片安静。
“奇怪,这个老东西不在家,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他自己先过去了?”
她不再停留,换了一身衣服又匆匆离开了。
而我跟在她身后,一路去到一间豪华的酒店内。
我想起来了,今天是葛卿云的家宴日。
3
酒店包间内,葛卿云沉着一张脸。
席间有人问:“卿云,怎么只有你自己一个,老赵呢?”
葛卿云环视一眼包间,根本没发现我的身影,她不由得十分恼怒。
“我还以为他自己先过来了呢!”
对方有点惊讶:“没有啊,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啊?”
葛卿云语气不耐:“谁吵架了,肯定是他忘记了今天是家宴,不知道跑哪里逛街去了,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说着她掏出手机,再度拨通我的电话号码。
可是这一回,电话根本没有被打通,反而是已欠费停机的提示。
“停机?赵乾这家伙搞什么鬼,没钱不知道给手机充话费吗!废物!”
葛卿云对着手机骂道,没好气地摁断电话。
“怎么了,联系不上吗?”
“他手机欠费停机!真是有病,多大个人了还不知道充话费!”
“哎呀你就先给他充个三十或者五十呗,多大点事。”
“算了,他爱来不来,我们别等了。”
见葛卿云那么说,大家也就纷纷动筷,没人在意我不出现这回事了。
而我的灵魂就飘在包间的半空,静静看着这一幕。
我很清楚,今天这一幕很寻常,因为葛卿云的家人向来跟我关系疏离。
他们并不在意我是否出席。
其实原因不是我不懂人情世故,故意与他们交恶,而是葛卿云的家人比较势利。
当初我家的家庭条件好,父亲在市里当官,母亲是市三甲医院的主任,而我是工厂的工程师。
所以相亲时葛卿云的父母对我很满意,因为他们就想给葛卿云找一个家庭条件好又工作体面的对象。
而那时葛卿云刚被家里强迫和初恋情人汪弘分手,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对我也不冷不热。
但我并不介意,因为葛卿云长得漂亮,又是学校老师,让我很心动。
那时我还年轻,认为只要两个人领了证,又朝夕相对,总会日久生情的。
可就在我们结婚不久后,父亲却因为意外离开我,而母亲伤心欲绝,神思恍惚下也出了意外。
我短时间内接连失去双亲,悲痛不堪,在工作岗位上出了事故,导致留下左手和左腿终生残疾,不得不调离原岗位,去了后勤部门。
原先巴结我的葛卿云家人这会儿对我冷淡不已,而本就不喜欢我的葛卿云更是不愿意照顾我,干脆住进了学校宿舍。
是我一个人艰难熬过了这段低谷期,也彻底对这段婚姻关系死了心。
如今我看着葛卿云和她的家人们,心中只剩下热情燃烧后的淡漠。
等家宴结束后,葛卿云回到家中。
她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根本不想对我多加理会,哪怕给我欠费的手机号充一下话费。
但是她都没有,仿佛我只是个陌生人,出现与否她都不想多加关心。
我飘入她的房间内,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她,她还跟从前一样,眉眼间有一种云烟笼罩般的妩媚。
忽然,她的手机响起。
葛卿云不耐烦地接起来。
“葛女士,我们这边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您丈夫的遗体已经在我院停留一周了,麻烦尽快来医院认领遗体。”
“市第一人民医院……不是诈骗电话?”
“葛女士,我们不是诈骗电话,您可以确认一下我们医院的来电号码,是……”
“你刚刚说,我丈夫的遗体?他已经死了?”
分房睡,这是四十年真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