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汉卿是傅氏娱乐公司的掌权人,而我是公司的当家花旦。
傅汉卿和豪门千金订婚的那天,我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了。
他抱着我冰冷的尸体,表情茫然,“颜颜,你怎么不说话啊……”
1
“……嘟嘟嘟……”
手机里传来未被接通的忙音。
我看着手机里二十多个未接电话,终于惨笑一声。
我身边散落着两三个空荡荡的药瓶。
原本里面装满了安眠药。
电视上大肆报道着傅氏娱乐公司的订婚报道。
主持人眉飞色舞,激情昂扬。
毕竟傅氏娱乐公司是娱乐圈的巨擘,傅氏掌权人的订婚宴,当然值得连篇累牍的报道。
画面里,拍到身穿昂贵手工定制西装的傅汉卿走入酒店的片段。
短短十几秒的画面,都掩不住这人身上的矜贵和高傲。
今天是傅氏当家傅汉卿和豪门千金柳若诗的订婚宴。
听说订婚宴豪掷千万,各界名流都来捧场。
此时此刻,我蜗居在家,终于彻底死心。
我把手机关机,抽出手机卡扔掉。
然后随手拎起一把水果刀,赤脚走向浴室。
我在浴缸里放满温水,然后躺进去。
锋利的刀刃在细瘦的手腕上比划。
我对准动脉的位置,狠狠划了一刀。
过量的安眠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我有些昏昏欲睡,甚至连割腕时的疼痛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剧烈。
我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十多年前的回忆片段。
自从我踏入娱乐圈后,我已经很少想起从前的事情。
我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我性格孤僻古怪,所以没什么玩伴。
但我不在意,我厌烦那些拖着鼻涕的小屁孩,宁愿躲起来看书。
八岁那年,孤儿院门口忽然来了一辆豪车。
所有的小孩子都跑过去围观。
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人,还带着一个少年。
院长笑容满面地和中年人交谈着。
那个少年穿着白衬衫和背带裤,脚上是铮亮的皮鞋,看起来精致高贵。
听说他们给孤儿院捐了一大笔钱。
还带来不少给小孩子的礼物。
大家都去抢新衣服新玩具,还有见都没见过的零食。
我却小心翼翼拿起崭新的书,爱不释手。
“你喜欢看书?”
身后突然传来清冷的声音。
我一惊,抱着书警惕地回头。
是那个一身富贵派头的少年。
他眼睛竟然是漆黑中带着一点点绿,像昂贵的宝石。
“你是唯一一个选择书的小孩。”
在对方打量的目光下,我有些不自在。
“孤儿院的书我都看完了,这些我没看过。”
少年笑了笑。
“这些书你都可以看。”
在他离开前,我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傅汉卿。
后来我再也没看到他来过。
我在孤儿院待到了十八岁,然后离开。
为了谋生,我做过很多份工作。
直到我二十岁那年,在娱乐杂志上再次看到傅汉卿。
他已经成为傅氏娱乐公司的掌权人。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辞职。
成了傅氏娱乐公司的新人。
我每天都辛苦训练,其他人梦想着成为大明星,而我却是想见他一面。
直到一年后,傅汉卿来视察新人训练。
我和另一个女孩被钦点出列。
我心跳如鼓,一直看着他。
他变了很多,完全蜕变为成熟英俊的成年男人,气质冷峻。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漆黑中透着绿。
他的视线与我相接,我紧紧捏住拳头,掌心冒汗。
“条件不错,给她配个经纪人。”
我怔了怔,他没有认出我。
2
我觉得身体像是化作了棉花。
软绵绵的,力气在快速流失。
浴缸里的水变成荡漾的红色,让我想起我第一次登上领奖台时穿的红裙。
那是我入行两年后拿的第一个奖。
我原本为了领奖买了一件晚礼裙。
但是在领奖前一天晚上,这条裙子被人用剪刀剪烂了。
背后下绊子的人最终被公司解除合同。
但是我却一筹莫展,买那件裙子几乎花光了我的积蓄。
最后,经纪人送来一条红裙。
剪裁精致,质感上乘。
他说是傅总送的。
我穿着这条红裙上台领奖。
站在台上时,我只说了一句话。
“我为了一个人站到了聚光灯下,希望他能看到我。”
后来我拿过无数的奖。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到成为傅氏当家花旦。
我花了十年。
我终于站到了万众瞩目的位置。
以为终于可以占据他的视线。
可是到头来,我发现自己是错的。
傅汉卿那样的天之骄子,只会把目光看向他同圈层的人。
就算没有柳若诗,也会有陈若诗,林若诗。
而我爬得再高,也不过是媒体口中供人娱乐的戏子。
一个低贱的戏子,是配不上世家掌权人的。
什么灰姑娘与王子的戏码,只不过是小说里的幻想。
我渐渐滑入浴缸底部。
血色的水淹没了我。
我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还是个从小养在孤儿院的孤女。
那时候的我,如果知道我为了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
却最终也得不到对方,而是选择在他订婚的那天自杀。
那年幼的我,会不会后悔和年少时的他遇见。
肺部的空气一点点抽空。
在奇异的放松和昏沉里,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嘀嗒,嘀嗒。
水滴声不绝于耳。
好吵。
我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我记起自己明明吞了两三瓶安眠药,还在浴缸里割了腕。
难道这也能活下来吗?
我睁开眼,想要起身,却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下一刻,我发现自己漂浮到了半空。
我低头看下去,满池血水的浴缸,我的身体湿漉漉躺在里面,苍白得像是石膏像。
我之前听到的嘀嗒声是溢出浴缸的血水。
我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所以我是灵魂出窍了么?
我心念一动,飘出了浴室。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长出了翅膀一样,可以随心念飘来飘去。
我尝试飘出去这间房子,却发现怎么都离不开。
大门口那里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把我牢牢关在里面。
最后我放弃了,飘回了浴室,就守在浴缸边。
窗外的天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时间的流逝几乎毫无声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响。
杂乱的脚步声,人群的交谈声,一下子充满寂静得过分的空间。
浴室的门被打开,傅汉卿出现在门口。
他的视线穿过半透明的我,落在浴缸那儿。
他的脸色冻得像一块冰,头发凌乱,眼圈熬得通红。
我心想,这么狼狈,真不像他。
他身后还有一大群人,警察,法医,助理,所有人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哑掉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浴缸,把我的尸体从浴缸里捞起来。
我的尸体泡得都有些变形了,手腕上的伤口狰狞外翻。
傅汉卿好像看不到这些,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只是低头看着,挤出有些喑哑的声音。
“颜颜,你怎么不说话啊?”
3
我微微瞪大眼睛,似乎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他。
进入傅氏娱乐公司后,我见过他许多次。
有时是冷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时是强悍的,运筹帷幄之中。
唯独没见过眼前脆弱茫然的他,像是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有警察和法医上前要把他拉开,他踉跄几步被拉后退。
我的尸体在被法医简单鉴定后盖上白布,被抬走出门。
傅汉卿突然抓住法医的外袍,“安眠药?她怎么会吞那么多的安眠药?”
法医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死者是铁了心要自杀的,过量安眠药的服用是为了让自己失去自救能力。”
一旁的助理小心翼翼过来搀扶他。
“傅总,你还好吗?”
傅汉卿状若未闻,大叫我经纪人的名字。
我看见我的经纪人脸色惨白地站出来。
傅汉卿问他,“为什么颜颜有那么多的安眠药?”
经纪人低着头,浑身发抖着回答。
“傅总,颜小姐常年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她……她一直很难入睡。”
傅汉卿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为什么睡不着?”
于是,经纪人翻出厚厚一沓医疗诊断书。
“……因为颜小姐好几年前就确诊了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
哗啦一声,傅汉卿手一抖,雪白的诊断书飘散在地板上。
沾染了浑浊的血水。
助理和经纪人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我飘在半空打量着他。
原来,傅汉卿也会在意我的病情吗?
五年前,我拿到生涯中第一个电影女主角奖。
庆功宴上,许多人过来给我敬酒。
我喝得有些晕乎乎的,但是心里仍然很高兴。
宴席过半,傅汉卿来了。
我原本想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只是我看到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穿着不菲的高定礼裙,珠光宝气。
我听见有人恭维地称她作柳小姐。
有同公司的女星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她。
“柳家豪门千金就是不一样,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傅总吧。”
我没说话,远远看着他们,傅汉卿微微弯腰对她耳语几句,姿态放松亲近。
她便露出嫣然笑意,眼睛里是明晃晃的柔情蜜意。
我忽然觉得满桌的鲍参翅肚都索然无味。
从那天起,我开始很难入睡。
如果没有安眠药,我可以睁眼到天亮。
经纪人知道后很心急,拽着我去医院做检查。
他看着诊断书皱眉叹气。
“颜笙,你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如果被人知道了你的病情就完了。”
于是,我开始把医生开的一堆药当糖吃。
镁光灯下,我还是那个熠熠发光的大明星。
私底下,我靠着药物苟且活着。
我隐藏得很好,除了经纪人之外,所有人都看不出我有任何异样。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淌。
傅汉卿忽然开口,声音嘶哑。
“盯紧媒体那边,我不希望有任何照片流出去。”
助理战战兢兢应了,开始打电话。
经纪人犹豫着说,“那颜小姐没履行完的合约……”
傅汉卿站起来,脸上的表情褪得干干净净,冷冷地看他一眼。
“该赔的钱就赔,对外就说颜笙出国养病了。”
我看着他们走到大门口,傅汉卿突然停下脚步。
“找人把这里清理干净,所有东西恢复原样。”
经纪人连忙点头称是。
我看着傅汉卿高大却萧索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孤独。
他们离开后,我漫无目的地在这空荡荡的家里飘荡。
我突然觉得很困倦,奇怪,灵魂也会想睡觉的吗?
我迷迷糊糊想着,缓缓闭上眼。
我睡得很沉,不需要任何安眠药。
久违的甜美的睡眠。
直到我被人摇醒。
“醒醒!我们快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