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秋臣
最近备受流感折磨,码字状态实在不佳,所以这篇大结局剧评只是简单谈谈自己的看法,未来找机会再写写具体细节的感受。
坦白讲,已经有很多读者在不同的平台私信我,说想看叶秋臣写的《繁花》剧评。
谈《繁花》,避不开王家卫。
剧中带有他个人色彩的镜头和设计实在数不胜数,多到恍惚间会认为自己正在看《阿飞正传》和《重庆森林》,偶尔还能想起《2046》和《花样年华》,只不过是换了不同的演员而已。
参演该剧的演员们确实相当幸运,能够被拍得如此美,且越品越有味道,实属难得。
《繁花》的断层领先,导致我再看其他剧时,产生了一种被糊弄的感觉。
同时,这部作品里还包含了海量的彩蛋。
又是多到可以单独拎出来写一篇长文的程度。
过去,王家卫是不拍电视剧的。
像前文提到那四部,包括《旺角卡门》和《一代宗师》等等,都是以电影形式呈现的。
因此,《繁花》作为他首部执导的电视剧作品,自然是未播先火,热度暴涨。
最初,我也不理解为啥王家卫要来跨界搞电视剧。
可等完整看过《繁花》,叶秋臣好像突然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虽然这是一部电视剧,但拆分下来其实是许多部电影,通过巧妙的情节呼应将它们揉在一起了。
阿宝和雪芝&蓓蒂是一部,夜东京一群人是一部,与玲子国外相遇回国后遗憾未牵手是一部,与汪小姐并肩作战最终无缘是一部,与爷叔和股票商战又是一部。
只要把重要人物的单元拎出来,逻辑情节捋顺了单独去搞几部电影出来,同样会质感很棒的。
通过宝总这个人物作为所有内容的交集点,再将不同的故事拼在一起,就成了现在的《繁花》。
这部作品之所以拍了三年,是因为此乃多部电影以宝总为交集点而做出来的“电影剧”。
过去很多电影导演去拍剧,多少有点水土不服的情况。
但王家卫的厉害之处,是他在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去创新,以叠加电影的方式去生成电视剧层面的故事。
以电影的视角来拍电视剧,绝不仅仅只停留在构图滤镜这些皮毛的东西上,而是做到故事的完美整合。
其实,这才是王家卫最聪明的地方。
认真捋了捋剧情,从个人审美的视角出发,我认为拍得最成功的是7-16集。
前4集有点难熬,尤其是看沪语版不带倍速,偶尔会犯困。第5集才算是开始进入紧张的节奏,此时的观众已经适应了方言的背景音,同时对色调也开始慢慢熟悉,不仅是去看宝总的故事,还在欣赏每个镜头的构图。
王家卫拍的画面质量真心没得挑,对其他国产剧完全是降维打击,观感太妙了。
感觉他很喜欢在缝隙里拍人,有一种窥探的视角,又能做到适当的留白,恰到好处。
讲到留白,叶秋臣想就本篇文章来深度聊聊这个“不响”。
这是我在看剧时,包括朋友给我强烈推荐时,印象中最深刻的词。
原著里更是有一千多出的“不响”,足见这两个字的重要性。
宝总对汪小姐说过,做生意先要学会两个字。
不响。
不该讲的,说不清楚的,没想好的,没规划的,为难自己的,为难别人的。
都不响。
最后,总结上述“不响”的话则是“做事情要留有余地”。
其实光是这一句台词,已经能够高度概括整部剧的核心内容了。
宝总的一生,都在“不响”中度过。
最刻骨铭心的初恋远嫁香港,阿宝是默许她离开的,因为做了选择不要为难别人和自己,留有余地的同时就是“不响”。
玲子跟着他多年,宝总不可能一点看不出来对方的心意,但不论旁人怎么说,他依旧还是不予回应,依旧是留有余地的“不响”。
汪小姐爱慕他,曾经希望宝总在自己和前途之间做选择,并且为了最后的答案提出了邀约。宝总没有赴约,依旧还是留有余地的“不响”。
包括李李在内,看得出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爱情,事实上宝总对这些女人都曾产生了爱情,但处理的方式全部都是留有余地的“不响”。
感情上的“不响”,其实是一种非常累的关系。
双方在试探和摸索中相处,有时候看似随意,但实际却是步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换言之,宝总如果对玲子的爱做出了回应,他就没办法去平衡汪小姐的情感。
反之亦然。
“不响”,是一种在男女关系里进退得当的选择。
但是,李李这条鲶鱼打破了这种维持已久的平衡。
玲子虽然知道自己和宝总没戏,但以一个重要角色的位置,陪伴着喜欢的男人,总归是幸福的。
汪小姐会认为宝总只是碍于港商和27号内部人员不能恋爱,所以才一直收敛和隐忍自己的感情。
这种略带善意谎言的默契,一旦被打破,就再也无法修补了。
故此,玲子在被戳破与宝总毫无可能的情况下,顿悟后远走他国,再回归就开始搞事业。
而汪小姐,只不过是换了一段经历,最后也是搞事业。
汪小姐以为自己和宝总的排骨年糕是最特别的,但宝总却说玲子那里的泡饭才是家的味道。
所以,在明珠公司开业的时候,汪小姐才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响,已经蛮好了。
说得太直白,伤人。
说得太委婉,憋屈。
没办法恰到好处。
不如“不响”。
如果你问,宝总喜欢玲子和汪小姐吗?
自然是喜欢的。
但还没到可以放弃自己的程度。
宝总只是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寻找当年雪芝的影子而已。
因为雪芝永远不在了,留下来的那个人叫蓓蒂。
他的爱,需要通过“拼图”来完成,也注定只能是碎片化的。
除了感情之外,在事业上宝总也秉持着“不响”的原则。
不论是三羊牌上市,还是至真园后厨事件,亦或是后续的股票大战,其实宝总都是在幕后运筹帷幄。
自己都快被平仓了,照理来讲已经处于相当被动的状态,所有资产瞬间清零,那岂不是白忙活了这么久吗。
换做普通人,估计早就开始有动作了。
要么是四处找钱去补仓,要么是出去谈判渴望转机,总之是要做点什么。
但宝总呢?
不响。
他静静等着麒麟会出手接盘。
只要这些筹码不落在强慕杰手上,那么他就没有向下平均价位的股票,高位建仓成本极高,后续没法打赢的。
麒麟会本身就是重仓,有了这些地板价的股票,干掉南国投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拼的就是操作和成本价嘛。
另外,宝总和麒麟会的交易,此举可谓一石二鸟。
第一,干掉了以机构之名割散户韭菜的强慕杰,此类人相当狠毒,给人不留余地,做不到“不响”,那就直接送进监狱去改造。
第二,让麒麟会退出炒地皮的领域,加上宝总对这个行业的兴起有自己乐观的判断(唯有土地和明日同在),故此算是用最优的选择完美解决问题。
退出股票市场,其实是正确的选择。
不论是《大时代》,还是《繁花》,其实都在告诉人们一个事实。
贪念永远都在。
买进股票后,涨了就幻想能继续涨,跌了就等着回本甚至借钱去补仓。
能做到赚到钱就冷静理智地抛出套现,跌到一定程度就赶快割肉逃跑的人,少之又少。
大多数是涨的时候舍不得抛,跌了又舍不得卖怕亏钱。
这种操作,让我联想到了《第八号当铺》里的经典台词——只有典进,没有赎出。
放到股票里讲,就是只有买进,没有卖出。
两部剧,都是讲贪念的。
能退出,是聪明人。
不论是散户还是机构,不论是自身实力多么强的操盘手,除非每一笔交易都有保真的内幕消息,否则没办法一直幸运。
A先生也曾经是股坛里叱咤风云的人物,最后的结果还是沉入海底。
李李和A先生,我想放在一起说。
由于A先生露面时是胡歌的模样,因此众多人进行了一系列不太靠谱的猜测。
比如A先生是宝总哥哥,A先生就是宝总本宝等等。
叶秋臣认为,这两种猜测都是错的。
A先生的背景和经历,与宝总哥哥和宝总本人都高度不重叠。
但是,为什么王家卫用了胡歌的脸来拍A先生?
这就要说一下李李。
有人说李李的结局有点草率,怎么就突然卖了饭店去还债,接着自首坐牢后出家了?
其实,剧情早就交代了。
在李李和宝总最后分别的那场戏中,宝总说他是阿宝。
李李则说自己就是“李李”。
李李和阿宝,是没有交集的。
就像陈珍和宝总一样,也是没有交集的。
有交集的,只是宝总和李李。
这两个人的关系,属于一种处于高度暧昧情境下的男女关系。
彼此都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和“不响”,最后的分别也是一种双方互相成全的选择。
《繁花》的大结局中,最令人回味的一段是景秀和潘经理的对话。
李李来至真园第一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赚钱还债)。
老板娘和宝总早就认识,但她认识的那个不一定是宝总(A先生)。
宝总和李李的关系,只有天知地知,黄河路知(可能他们俩自己都说不清)。
但是黄河路不响(知道真相的存在,永远不会把答案讲出来)。
所以,繁花似锦,不响最大(那些不说话的地方,才是最美丽,也是最厉害的)。
在宝总身边这么多女人中,李李和他是最像的。
玲子和汪小姐,大多情况下都显得有点吵,话也有点多。
男人有时候需要安静。
只有李李,做到“不响”。
该给消息就给消息,该提供伙伴就提供伙伴,该聊天就聊天。
感情上,还是能做到“不响”。
高手。
而李李作为师父的徒弟,她像的是A先生。
这意味着与李李相像的宝总,某种程度上与A先生也像。
李李当时对A先生是爱到骨子里,后来确实对宝总产生了感情,可她作为戴罪之身,不能连累宝总成为第二个A先生。
A先生回头那一幕,出现了胡歌的脸。
恰恰就是证明了,A先生不长胡歌的模样。
那是李李离开尘世的前一刻,A先生应该有的模样,而非A先生真实的样子,宝总的脸代表了她的爱。
而陈珍心中,A先生的样子已经模糊了。
她爱过A先生,并爱着宝总。
这两个男人,在她最重要的记忆深处,重叠了。
李李,终于做到了A先生的嘱托。
把该忘的,都忘了。
这一场破碎感极强的A先生落水戏,其实目的就是让李李与红尘里所有的一切告别。
所有的爱恨纠葛,尽数烟消云散了。
因此出家,或许真就是最好的安排。
她的离开也是一种“不响”。
虽然人不响,但是天晓得。
我们作为上帝视角的观众,自然可以看透人物的内心,将“不响”的内容解读出来。
但对于这部剧,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不响”。
不响,大概就是最好的答案。
文/叶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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