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导体行业有多烧钱?
2022年,SEMI在报告中提到,预计 2021 年至 2023 年期间,全球半导体行业将投资 5000 多亿美元,用于 84 座芯片制造设施的开工建设,其中汽车和高性能计算等细分市场将推动支出的增长。
3年,烧掉5000亿美元,这只是建厂的支出,还不包括其他方面的投资,半导体这一产业在创造着数千亿美元产值的同时,也需要千亿美元的投资来不断输血,没有资金,光刻机就无法开动,没有资金,世界上数十亿电子设备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但今天要讲的,并不是2024年半导体行业里的新鲜事,在行业经历了寒冬,逐渐复苏的当下,心生茫然的我们,不妨向过往取取经,看看最早的半导体投资人,是如何在硅谷茫茫如大海般的公司中做出抉择,如何帮助那些初创公司成长,又是如何塑造硅谷的半导体产业的。
这位投资人的名字,是唐·瓦伦丁(Don Valentine),他不仅是红杉资本的创始人,也是硅谷风险投资之父,虽然他在2019年就已经与世长辞,但留下来的这笔财富,在今天依旧熠熠生辉。
从销售到投资人
对于大名鼎鼎的仙童半导体,大家一定是熟得不能在熟了,集成电路发明者罗伯特·诺伊斯(Robert Noyce)和摩尔定律提出者戈登·摩尔(Gordon Moore)正是仙童半导体的创始人,日后仙童所出走的工程师和科学家,撑起了大半个硅谷。
而因参军来到加利福尼亚的唐·瓦伦丁(Don Valentine),同样也在仙童半导体工作过,不过他并非技术出生,在进入仙童后,担任了高级销售和营销主管一职,后来他还辗转到了国家半导体,虽然他没有参透集成电路的奥秘,但他却培养了自己对技术和市场的敏感度。
值得一提的是,从销售员干起的瓦伦丁,仅用7年时间就做到了仙童的销售副总裁,1961年,光是瓦伦丁的个人销售额就超过了整个公司上一年的全年销售额,仙童也这段时期里内快速发展,营业收入从2000万美元增长到近2亿美元,与德州仪器一同引领了60年代的集成电路革命。
在这两家公司担任销售和营销主管期间,瓦伦丁对技术和市场进行了评估,发现行业内存在一个普遍问题:才华横溢的工程师们固然可以做出令人惊叹的产品,但他们却往往在另一个地方碰了钉子,匮乏的资金让创意受到了限制,瓦伦丁因此萌生了风险投资的想法,并制定了一套关于公司资金投向的制度。
瓦伦丁觉得他对仙童半导体和国家半导体的兴趣,主要集中在投资那些面向巨大市场并能解决特定问题的公司,尤其是在国家半导体,由于制造定制电路的工程资源有限,他必须帮助公司决定接受哪些业务,拒绝哪些业务。在四五年的时间里,瓦伦丁创建了 “一个基于巨大市场和具有重大短期商业意义的解决方案的更直观的投资选择流程”,即所谓的市场第一,技术第二。
1972年,洛杉矶三大共同基金公司之一 Capital Group找到了瓦伦丁,Capital Group当时正在开展创建信托公司的业务,他们的客户希望接触风险投资业务。瓦伦丁受邀加入这家新公司,并创建了一家风险投资公司,他选择用加州最大、最长寿的红杉树来为这家投资公司命名,红杉资本就此诞生。
红杉与瓦伦丁的第一笔成功投资是做游戏的雅达利公司。1976 年,由布什内尔创办的雅达利的“PONG”游戏机风靡美国,但快速拓展的销售规模与资金短缺的矛盾却难以解决,想要进一步发展的布什内尔求助于瓦伦丁,希望从他这里借到一笔启动资金。
瓦伦丁不仅调用了红杉的60万美元,还从梅菲尔德基金、时代公司和富达风险投资公司筹集了资金,帮助雅达利继续开发了几款市场反响良好的游戏产品,其中包括“打砖块”游戏和两款赛车游戏。同年雅达利以 2800 万美元的价格卖身给公司,作为风险投资人的瓦伦丁也因此迅速赚得盆满钵满。
而瓦伦丁最伟大的投资无疑是苹果公司。雅达利的创始人布什内尔曾建议史蒂夫·乔布斯和史蒂夫·沃兹尼亚克拜访瓦伦丁,而瓦伦丁给他们的建议是把重点放在市场营销上并“要有大局观”,红杉在苹果创办初期提供了15 万美元的风险投资,虽然瓦伦丁误判并卖掉了这些股份,但苹果后半个世纪的成功无疑证明了他的敏锐眼光。
除了雅达利与苹果外,红杉资本的成功案例还包括在1987年和1997 年投资了思科和雅虎,数得上名的美国科技公司背后,都能找到瓦伦丁的影子,销售出身的他,成为了硅谷名噪一时的风险投资人。
20 世纪 70 年代初,圣克拉拉谷诞生了许多半导体公司,以及搭载它们芯片的早期计算机公司。对此,敏锐的瓦伦丁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半导体是核心,他认为,这一行业是数字革命的基础业务,据瓦伦丁在 2004 年的估计,红杉已经为大约 600 家不同的公司提供了融资,其中约有 40 家是半导体公司,半导体成为左右他投资决策的重要因素。
瓦伦丁的投资哲学
瓦伦丁如何在茫茫如海般公司里找到合适投资对象的呢?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被众多风投机构奉为圭臬的瓦伦丁名言:投资于一家有着巨大市场需求的公司,要好过投资于需要创造市场需求的公司,即下注于赛道,而非赛手。
这种判断和瓦伦丁的自身经历不无关系,仙童半导体和国家半导体并非豪门,瓦伦丁无时不刻需要考虑拿最少的资源博取最大的利益,再加上阅人无数的他也曾表示,自己一生只见过两个拥有超人洞见的创业者——英特尔的罗伯特·诺伊斯和苹果的史蒂夫·乔布斯,即使在精英遍地的硅谷,也很难找到一匹值得他下注的千里马,强调市场不失为一种理智的决策。
那么这时候新的问题又来了,如何找到需要下注的赛道呢?
在《成功的交易:风险投资家讲述他们的故事》一书中,瓦伦丁通过提供几个令人信服的案例研究,介绍了他发现巨大市场的方法。瓦伦丁开宗明义地说:"投资一个有巨大需求市场的公司,总比投资一个必须创造需求的公司要好。虽然瓦伦丁的这句话乍看起来似乎很明显,但他认为,大型新市场并不是由初创企业有机创造出来的,初创企业利用的是市场浪潮。风险投资公司的工作就是要找出顺应这一浪潮的最佳初创企业。
瓦伦丁的方法可以被称为 "顺序市场识别模式"。在这一模式中,瓦伦丁利用专有的领域知识来识别第一个大型新市场。然后,他利用与第一个市场的影响相关的实用逻辑,来识别随后会发展起来的大型市场。
从本质上讲,瓦伦丁系统地确定了由此产生的市场,这些市场的增长将由初始市场驱动,其形式可以是初始市场所需的供应投入,也可以是由初始市场驱动的新需求。然后,瓦伦丁确定最有能力利用这些转变的公司,并抢先对它们进行投资。
1972 年创立红杉时,瓦伦丁对微处理器的潜在应用有着深刻的了解,并开始寻找以创新方式利用微处理器的公司,他根据最初的专有知识投资的第一家大公司就是苹果公司。这是瓦伦丁第一次应用 "顺序市场识别模式",他意识到芯片行业的发展和微处理器的潜力将促成个人电脑革命,而制造个人电脑的公司将迎来大规模增长。
这个模型的第二次应用是确定计算机内存和存储市场,基于对个人电脑需求的了解,瓦伦丁意识到电脑存储数据的能力仍然有限,也了解到计算机需要更多的内存和存储空间来满足用户需求,于是他开始四处寻找存储公司。
瓦伦丁在书中写到:“很显然,苹果需要一种不同的存储系统。红杉为此资助了朱吉-坦登(Jugi Tandon)从事小型 5 英寸磁盘驱动器业务,当时的PC需要一种比录音磁带更快、更可靠、密度更大的解决方案,因此我们为 Tandon 提供了资金。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投资。”。后续发展证明了他判断的正确性,Tandon 成为个人电脑磁盘驱动器行业的先锋企业。
以太网和互联网基础设施(特别是路由器)是顺序市场识别模式的第三和第四次成功应用。到 20 世纪 80 年代末,通过在个人电脑行业的成功投资,红杉和瓦伦丁发现了互联网的潜力,以及由此产生的对互联网基础设施的需求,从而使计算机能够进行通信并充分利用网络的潜力。
在瓦伦丁的主导下,红杉开始探索在交换、路由器和以太网技术领域的互联网基础设施投资。这一探索促成了对 3Com 和思科的投资, 3Com 最终在2009 年被惠普以 27 亿美元的价格收购,思科也成长为有史以来最有价值的技术公司之一,今日市值已达2000亿美元左右。
瓦伦丁在书中写道:“1987 年,我们与思科一起开创了互联网行业。我们之前投资了 3Com 和其他类似公司,因此我们可能比大多数人更了解互联网的连接及其所包含的一切。因此,在思科寻找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在寻找思科。这就是我们喜欢的投资方式,一种预见性的方式。”
顺序市场识别模式让红杉和瓦伦丁吃到了风险投资的红利,通过投资初创公司,可以了解更多不断发展的新市场,并藉由此丰富旗下的投资组合,打造出投资的“航母舰队”:“航母公司”和其他“服务防卫公司”构成投资组合,一家强大的公司周围是众多小公司的支持与服务,并由此不断拓展,形成我们今日认知中的硅谷。
而我们也可以从瓦伦丁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比如顺序市场识别模式的一个基本方法是提出以下两个逻辑问题:如果一个初始市场变得很大,那么这个初始市场可能会创造出哪些市场?在这些产生的市场中,哪些公司最适合利用即将发生的转变?正如亚历克-鲍德温(Alec Baldwin)在电影《亡命天涯》中问马特-达蒙(Matt Damon)饰演的警察,他们试图找出一起谋杀案背后的动机:“谁会受益?”
写在最后
关于瓦伦丁,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轶事。
时任 LSI Logic 首席执行官的威尔弗雷德·科里根 (Wilfred Corrigan)曾给瓦伦丁介绍过一个曾在LSI任职的年轻人,他对瓦伦丁说:“我要送一个孩子去你那儿,他是我最好的员工之一,我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但给他钱吧。”
这位刚满30岁的年轻人推销做得很糟糕,不过在科里根的几分薄面下,瓦伦丁还是投了一笔钱给他,并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如果你把我的钱弄丢了,我就杀了你。”
这位年轻人的名字是黄仁勋,他所创办的公司,正是今天半导体行业市值最高的英伟达,虽然不清楚瓦伦丁当时投了多少钱,但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笔风险投资,绝对能载入半导体和风投的史册当中,它间接促进了GPU市场的形成壮大,并顺势推动了游戏、AI、高性能计算等市场的发展。
事实上,瓦伦丁不是技术出身,也未参与过研发,但他对于硅谷的贡献,却丝毫不在其他人之下,他的投资哲学,不光影响了国内外的风投公司,同样也在硅谷中留下了印记。为何硅谷总有那么多充满活力的新兴技术公司?或许在瓦伦丁身上可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