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我陷害他,将他送进监狱。
而十年后的今天,他功成名就,我却为了生计奔波劳累。
他为了报复我,对我极尽羞辱。
他说这是我欠他的。
可他不知道,我快要死了。
我抱着酒瓶,心事重重的从包厢里出来时,迎面撞上了个男人。
“砰”地一声,啤酒瓶碎了一地。
玻璃渣子溅到了他昂贵的西装裤上,留下些许酒渍。
我急忙蹲下身,一边给他擦拭,一边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给您造成了困扰。”
男人迟迟没说话。
我缓缓抬头,彻底怔住。
心脏微微一窒。
我局促地站起身来,下意识胡乱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往下扯了扯身上穿的超短裙。
“好……好巧……”
男人似乎是多跟我说一句话都嫌脏。
他瞥了我一眼,随后抬脚离开。
徒留我一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2
我跟陆靳言,已经十年零三个月没有见过面了。
如果不是这次我病的很严重,要回到A市治疗,我们大概永远也不会见了。
我蹲下身,将玻璃碎片全部捡起放在托盘上。
包厢里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我的耳朵里。
“陆总,您跟那个服务员认识?”
“瞎说什么!陆总怎么可能认识那种女人?”
玻璃碎片划伤了我的手指。
我忽然眼眶一热,泪水落了下来。
十年前的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再次涌入我的脑海。
我想,如果再来一次,陆靳言一定不会选择认识我。
他那样得天独厚的人,本该一生顺遂。
可我却成了他人生路上唯一的污点。
凌晨一点,街上依然车水马龙。
我站在路边,想扫辆共享单车回家。
突然一道灯光照在我的脸上。
我闭上眼睛,下意识伸手遮挡,再睁开眼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我眼前。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男人精致的侧脸。
他侧眸看我,惜字如金。
“上车。”
我看了看已经被扫开的共享单车,又看了看车里的陆靳言。
叹了口气,在手机上点击了归还车辆。
车里安静的要命,我只能依稀能听见外面的车流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手指都要被我抠破皮了,最后我忍不住先开口。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男人笑了笑,“拜你所赐,过得还不错。”
气氛再次陷入寂静。
我不停往外张望,“就把我放在前面十字路口吧,离我家没有多远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陆靳言。
陆靳言伸手,敲了敲车座靠椅。
车子中间的挡板缓缓上升。
我有些慌了,“你……你……干什么?”
陆靳言扯了扯领带,忽然一把拉过我,将我压在身下,“你忘了当初我为什么进监狱了吗?”
我瞪大眼睛,眼眶蓄满泪水。
他勾唇轻笑,“强奸。”
“我强奸你。”
“当初冤枉我,让我蹲监狱,现在补上,不是很公平吗?”
我疯狂挣扎。
“不……不是!”
“不是我!”
陆靳言掐住我的脖子,“还狡辩!”
“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因为你妈,我妈又怎么会死?”
我逐渐窒息,手脚没了力气,眼神也开始渐渐模糊。
昏迷前一刻,我听见陆靳言在我耳边说:“钟向晚,你把我害成这样,凭什么独善其身?”
可他不知道。
我快死了啊。
医生说我的病很难治愈,只有三成希望。
一条烂命而已。
我还能怎么补偿他呢?
更何况,我也是受害者。
第一次遇见陆靳言那年,是高中的开学典礼上。
我们两个代表优秀学生上台发言。
他丝毫不怯场,说话十分流畅。
而我,捏着演讲稿,心里紧张的要命,手脚都在发抖。
演讲结束之后,我终于松了口气。
他笑着看向我,“没什么紧张的,你刚才不是讲的很好吗?”
那天阳光明媚,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他站起身为我挡住刺眼的光芒,笑道:“我叫陆靳言,你呢?”
“你叫什么?”
“钟向晚。”
我们两个是以前两名的成绩考进来的。
我第一,他第二。
我们两个成绩差了二十分。
他语文实在太差,比我落后十二分。
后来,他铆足了劲想要压过我,考个年纪第一。
我也被他激起了志气,生怕排名落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会坐在一起学习。
他会陪我坐十几站的公交车,然后迎着路灯送我回家。
我家很穷,住在旧居民楼里。
回家的通道总是阴暗狭小。
说实话,我有些怕这段路。
但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陆靳言时,我却总能安心一些。
少年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影子被拉的好长。
装帅耍酷抄着口袋,静静地看着我。
他家离我家好像挺远的,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曾担心他,回去会不会不安全。
他那双桃花眼含笑看着我,轻轻挑了挑眉梢,“我练过散打,肌肉厉害着呢!”
他臭屁的模样让我有些无语。
他以为我不信,拉着我的手往他身上放,“不信你摸摸。”
我羞红了脸,立马抽回手说:“我信!我信!”
高三那年暑假,我本来约好要跟陆靳言一起去图书馆复习资料。
可我妈不准我出门,让我留在自家烧烤摊上帮忙。
我毁约了。
那天陆靳言从图书馆等到天黑,见我没来,就来我家找我,正好撞见几个醉汉在烧烤摊上闹事。
我妈将我护在身后,被那几个醉汉扯着头发打。
陆靳言见状也没多想,从路边拿起棍子就冲了上来。
但他双拳难敌四手,也被打得不轻。
还好,警察来得及时。
那次之后,我才知道,他说他练过散打是骗人的。
我想,大概肌肉也是骗人的。
但我没追问,因为我怕他觉得丢脸。
我们去警察局做了笔录,那些醉汉被拘留了。
我妈为了感谢陆靳言,将他带回家招待。
他脸上挂着青紫的伤痕,还傻乎乎的笑,“阿姨,不用客气,向晚一直在帮我补习呢,要谢也是我谢谢她,今天就是凑巧而已。”
那时的陆靳言总是有着一股傻气。
我妈一愣,“补习?”
“对啊,我们今天本来要去图书馆复习,但她没来,我有点担心就想着过来看看。”
我妈闻言一脸愧疚,“呀!”
“今天是我不让她出门的,我还以为她出去玩儿呢。”
“下次来家里补习,阿姨给你们准备水果,烤串管够!”
6
醒来时脸上有些黏腻。
我伸手摸了摸,又流鼻血了。
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房间里没有开灯。
我随手一摸摸到了纸巾,一边起身,一边打开灯,然后去洗手间将脸清洗干净。
一切都收拾好,我洗了把脸。
抬起头来,陆靳言就站在我身后。
我冲着镜子里的他笑了笑,“这是你家吗?”
“真大啊。”
他拉住我的手腕,强迫我转过身。
后腰撞到大理石台面上,我痛的整张脸皱在一起。
陆靳言垂眸看着我,“你倒是适应能力很强。”
我笑容苦涩。
我妈死后,我到处打工,后来又因为生病,为了攒钱治病,我把房子卖了,一天打几份工。
适应能力不强怎么活得下去呢?
或许是看不惯我这幅无所谓的样子,陆靳言将我打横抱起,丢在卧室的落地窗前。
他按着我的脑袋,让我往下看。
“我妈就是在这里跳下去的。”
“她掉在了下面的假山上,摔得面目全非。”
陆靳言嗤笑一声,咬着牙低吼。
“林向晚?”
“你换了姓,跑得远远的,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
“钱花完了是吗?”
林,是我爸爸的姓。
自从我妈死后,我便改了名字。
我的半个身子漏在窗户外面,十二月的风,刺骨的冷。
记忆再次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7
陆靳言天天来找我补习。
我妈也十分欢迎,经常变着花样给我们准备吃的。
直到那天,陆靳言的父亲过来接他,我妈开门的时候一愣,随即变了脸色。
陆叔叔也一样,满脸惊讶与不可思议,随后便是心虚地躲避视线。
陆靳言拿起书包与我告别。
他们走后,我妈摊坐在地上。
喃喃道:“陆靳言是他的儿子……”
“陆靳言是他的儿子……”
我听不懂,被她这副模样给吓坏了。
我妈慢慢缓过劲来,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之后的日子里,陆靳言照常来补习。
只是我妈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某天,他给我们两个端了一杯牛奶。
再醒来的时候我跟陆靳言没穿衣服躺在一张床上。
我妈立刻报了警。
我知道事情蹊跷,知道大概是那杯牛奶的问题。
我质问我妈。
她恶狠狠的说:“那个小杂种该死!”
“当初陆长明抛妻弃子,跟那个女人结婚,害得我流产,最后只能嫁给你爸!”
“凭什么我的孩子死了,她的孩子活的好好的?”
“好不容易让我抓住机会,我怎么能不报复?”
8
我妈嫁给我爸之前曾流过产。
外公外婆嫌她未婚先孕丢人,便将她嫁给了没什么文化,在工地打工的我爸。
结婚一年后便有了我。
记忆中,她跟我爸关系很差,时不时便会吵架。
但我爸人老实,通常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任我妈出气。
初一那年,我爸工地上出了事故,去世了。
我妈常跟我说我爸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在我的记忆里,他却是个很好的爸爸。
会给我开家长会,会带我去游乐场,会攒钱让我去学跳舞,会给我买好看的裙子,走路累了还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
但我从来没跟我妈争执过。
因为我知道我妈那个脾气一点就炸,只能顺从。
只要我顺从她,她就会很爱我。
我妈摸着我的脸,笑得癫狂,“晚晚,你真是妈妈的好女儿!”
我被她吓着了,哭着求她去撤案。
她很狠狠打了我一个巴掌,“我就是要毁了他!毁了他们家!”
我哭着大喊,“但你也毁了我!”
“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你有想过我吗?”
她沉默许久,却还是强硬的将我关在屋子里。
她拍了照片,证据确凿,甚至将照片发在网络上。
陆靳言被抓了起来。
陆靳言的妈妈因此来家里求她,她说出了当年陆靳言父亲抛妻弃子的事情,并高高在上的说,只要她去死,就同意去警察局撤案。
后来,陆靳言的妈妈死了。
可我妈依旧没撤案。
陆靳言的父亲来找过我妈一趟,二人吵了好久。
我听不见陆靳言的父亲说了什么。
只听见我妈大吼大叫,“谁要你的臭钱?”
“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嫁给林保国那个窝囊废!”
“怎么会过上这种日子!”
“我就是要让你也家破人亡,要让你尝尝我那时的痛苦!”
我妈盯了我一个月,我才趁她不注意跑了出去。
我去警察局,说出了实情。
陆靳言被放了出来。
但我没脸再见他。
我听说陆靳言去了国外念书。
我在班里成了所有人议论的对象。
成绩自此一落千丈,最后只勉勉强强考上了个大学。
没过几年,我妈就去世了。
她死的时候我没在她跟前,只回去给她收了尸。
思绪回笼,我闭上眼睛,不再挣扎,泪水从眼角缓慢的流出,下滑至脖颈。
喉咙酸涩的要命,我轻声道:“好啊,我跳下去赎罪。”
可陆靳言最终还是把我拉了回来,将我甩在地板上。
他说死太容易了。
他说要互相折磨才好。
9
陆靳言走后,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
从刚开始无声流泪,到后来痛哭流涕。
我短暂的睡了一觉。
做了个梦。
梦见了我爸。
他每次来接我放学,总是会换上干净的衣服。
家附近有个小型游乐园,他会陪我进去玩儿一会儿滑梯。
他在下面接着我。
说:“我们家晚晚好像又重了些呢!”
“爸爸回家给你做卤猪蹄儿,好不好?”
梦里的场景像朦胧的雾,吹一吹便散了。
我从梦中醒来,肚子叫个不停。
我爬起身,小心翼翼往外走。
开门的时候只开了个小缝,客厅里很安静,确定陆靳言不在,我才放下心来,大胆的往厨房走去。
我在冰箱里翻了半天,只找到一根玉米,两个鸡蛋。
我凑合着吃了,总不能饿肚子。
第二天一早,陆靳言还是不在。
我的主治医生给我打来电话,让我今天过去复诊。
我从别墅出来,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公交站。
这地儿离医院还挺远,只能打车。
我无奈的拿出手机,输入地址,一看车费,295元。
这让今天已经无故旷工被扣工资的我更加雪上加霜。
我心疼的要命,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叫车。
从检查室出来,我拿着单子交给医生。
他皱了皱眉头,“不太理想。”
我微微一怔,心里难受,却还是咧嘴笑了。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没关系,你给我开药吧,只要人没死,钱没花光,我就继续治疗。”
医生欣慰地看着我,“你倒是乐观,以往像你一样的病人都消极的很,听见我这么说都哭着要放弃治疗,我得劝个半天。”
“乐观好,乐观对病情有帮助。”
“毕竟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很多年了,我都是这样,一边打工,一边治病。
医生曾劝过我住院治疗。
但我没有家人,如果我不自己赚钱的话,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入不敷出了。
10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我遇见了陆靳言。
他扶着一个怀孕的女人从妇产科出来。
我一个反应就是想逃。
左看右看,还没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男人的视线便落到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