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荆州,一座“不服周”的勇气之城

舌尖上的美食功 2024-05-12 11:57:16

▲ 荆州关公义园关羽雕塑。摄影/黄安平

-风物君语-

禹划九州,始有荆州

古称江陵的荆州,在武汉崛起之前,一直是湖北省的中心。“禹划九州,始有荆州”,荆州孕育了璀璨的荆楚文化;生于大江大湖之间,江河纵横的荆州大地,见证了三国争雄的烽烟战火;下岗潮、洪水、疫情,虽历经磨难,天生“不服周”的荆州,却始终不曾颓丧沉寂。

水生荆州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在中国的古诗词中,江陵是一个高频词汇。言及江陵,必定离不开长江。

▲ 长江穿城而过的荆州。制图/MONK

▲ 荆州引江济汉渠与长江。摄影/傅鼎

地处江汉平原腹地的荆州,古称江陵,扼守长江中部腹地,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江,自其北岸斜插汇入。纵横交错的河道,在远古时期的荆州东北一侧,冲积形成了一片名为云梦泽的大型湿地。今日的湖北省会武汉,彼时正沉睡在这片烟波浩渺的沼泽之下。

▲ 荆州长湖。摄影/卡瓦格博

云梦泽这一古老的地理区位名词,每每出现在古书中,其具体位置时常语焉不详,大约是云梦泽的面积区域,随着时间的流变,也在滚动变化的缘故。

根据相关文献记载,云梦一带山林相间,川泽密布,其中有一处名为云梦泽的大型湖泊。雾霭苍茫的云梦泽,存续时间约为7000余年,鼎盛时面积约有6.6万平方公里,东至蕲春,南抵洞庭湖,西起枝江,北达荆门、天门一带。

▲ 荆州园林路,碧波湖。摄影/卡瓦格博

坐落在楚国王都荆州东北侧的云梦泽,宽阔浩渺,不仅是楚王狩猎游玩的去处,更是楚国抵御中原王朝侵扰的天然壁垒。

秦汉时期,携带着海量泥沙的长江、汉江,在云梦泽一带沉积,云梦泽被切割淤填成平陆,荆州的面积逐渐扩展。伴随着村镇的聚集兴盛,沙羡、华容等县级行政的建置,将荆州拱卫其间。

▲ 荆州城区,沙市区。摄影/傅鼎

随着“九百里云梦泽”的式微,两湖平原稻浪翻滚的面目却逐渐清晰起来。作为这片肥沃土地的中心,荆州逐渐变身为“洪湖水,浪打浪”的鱼米之乡。此外,退却的云梦泽,在江汉平原留下星罗棋布的小型湖泊,将荆州大地装饰成翠色。

▲ 因为湖泊众多,人们戏称为“荆州头上顶了一盆水”。制图/MONK

长江塑造了荆州,但在某种程度上也限制了荆州。“万里长江,险在荆江”。这片肥沃的冲积平原,地势低洼,汹涌的长江水时常冲破限制,直接跃进荆州的农田房舍,将其变为汪洋。

▲ 荆州市靠长江边的一些农田。图/图虫·创意

1998年的夏天,长江出现了罕见的特大洪水,8次洪峰首尾相连,冲破长江堤坝,奔向两岸。位于九曲长江最险要位置的荆州,首当其冲。

在1985年国务院制定的长江防御特大洪水方案中,如果荆州沙市的水位达到44.67米,并将持续上涨时,为了保障江汉平原、武汉三镇甚至于整个长江中下游的安全,要打开荆江分洪工程北闸进行分洪,如此一来,荆州地区将变成一片汪洋。

▲ 荆江大堤。摄影/卡瓦格博

处于两难境地的荆州人,并未过多迟疑,反而选择“舍小家,顾大家”,33万荆州人连夜紧急转移。虽然在血肉长城的阻挡下,肆虐的洪水褪去,荆江分洪工程也并未开闸,但在危难时刻,荆江人的作为,融入伟大的抗洪精神,成为中华民族不可或缺的一块精神拼图。

从浪漫多情到“三国”之争

由水塑造的荆州,生就一副灵动变通的性格。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不同于严肃厚重的中原文明,以荆州为中心的楚文化,自带浪漫滤镜。滚滚东去的长江水,跳跃活泼,饮用长江水的楚人,自然也将这一特性溶于血脉。

▲ 荆州古城,宾阳楼。摄影/黄安平

先秦时期,因黄河流域而兴起的中原,是传统意义上的华夏中心,而生活在云梦泽一带的楚人则被称为蛮夷。占据水陆要道的楚人,也曾在周天子定鼎天下之后进京朝觐,即便如此“安分守己”,楚人也无法改变被鄙夷的现状。

▲ 郢城遗址。摄影/傅鼎

与其仰人鼻息,不如开拓自己的天地,意识到这点,楚人把目光转向广阔的南方——云梦泽畔的荆州。公元前689年,楚文王自丹阳迁都郢都,也就是今天的荆州,开启了长达411年的辉煌盛世。在荆州一带,楚人创造出艳丽的丝绸、神秘的青铜、精美的漆器,以及浪漫的屈宋诗词,将天真浪漫发扬到极致。

▲ 神人御龙玉佩,战国,荆州博物馆藏。摄影/动脉影

此时“不服周”的楚国人,或许也没有料到,自己用心耕耘的“蛮夷之地”,会在几百年后,成为各方割据势力争夺的中心。

东汉末年,中央政权由三方势力划分,魏、蜀、吴各霸一方,形成鼎立对峙的局面。而荆州就处于这三方势力的交角地带。

▲ 汉江平原。摄影/傅鼎

坦荡无际的江汉平原,贯通中国南北,自荆州北上,穿越南阳盆地可入主中原,跨越长江,便能抵达富庶的洞庭湖平原;此外还有一道长江,“东望武昌云历历,西连巫峡路悠悠”。位于中国水陆交通中心地带的荆州,堪称通途。

▲ 荆州长江大桥。 摄影/俞国新

诸葛亮曾在《隆中对》中,强调荆州的重要性:“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

对荆州“有意”的,自然不止诸葛亮一人。公元208年,赤壁之战后,荆州七郡被曹操、刘备、孙权三家瓜分,之后刘备、诸葛亮西进巴蜀开辟后方,以图鼎立之势,留下关羽镇守荆州。

▲ 荆州关公义园。图/图虫·创意

在镇守的十余年间,为抵御东吴的蚕食,关羽特意为荆州城修筑了城墙,然而这段城墙并未真正阻挡住东吴的偷袭。当关羽出兵攻打曹操据守的襄阳、樊城地区时,吕蒙褪去军装甲胄,伪装成商人的装扮,趁机将关羽驻守的荆州三郡囊入怀中。至此后,“大意失荆州”成为关羽摘不掉的标签之一。

▲ 荆州古城墙,穿越。摄影/左绿林

虽然关羽修筑的城墙,未能改写荆州沦陷的命运,但几乎后世的每个朝代,都曾对荆州古城墙精心维护,也因此这些“我国南方不可多得的完璧”,在今日还能见证荆州城的日升月落。

就是“不服周”!

大约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不变的,“永远”、“恒久”这样的词汇,只能是人类孜孜以求的美好幻想。正如荆州一般,即便楚国在此开创了400余年的繁华盛景,但荆州并未能长久地稳坐湖北的中心,这一位置背后,从来都是暗流涌动。

▲ 长江日落。摄影/傅铁海

当润泽荆州的云梦泽逐渐消失退却,一座地理位置绝佳的武昌城,拔地而起。事实上,早在三国时期,因山川环绕,且位于汉江及长江的交汇处,易守难攻的武昌,就受到了极大的重视。

▲ 汉江和长江交汇。图/图虫·创意

北宋时期,开始崭露锋芒的武昌,仍旧隶属于荆州。然而一场靖康之乱,不仅扭转了中国的南北格局,也改写了荆州与武昌的地位。在宋金对峙的背景下,武昌的地理优势越发突显,即使在军事上荆州仍为重镇,但为了确保荆州一带的军事给养,水路通达的武昌成为了屯兵驻守的最佳选择。

▲ 汉水入江,泾渭分明。图/图虫·创意

因为驻军的缘故,武昌逐渐成为湖北的物流集散之地。绍兴二年(公元1132年),荆湖北路转运使司,也将治所搬到武昌,四年后,“总领湖南北、广东西、江西、京西六路财赋”的湖广总领所也设立在武昌。各处物资需要先汇聚武昌,才能运达荆州。

▲ 荆州长江大桥,货运船只和车辆。 图/Solight索芒文化

随着经济基础的稳固,武昌逐渐取代荆州成为长江中游的政治中心,甚至在元代时,武昌将荆州取而代之,成为湖广省的省会。

政治中心的让步,多少有种落入谷底的颓丧,但在荆州人心里,越是身在绝境,越能生出勇气之花。对于荆州而言,穿城而过的长江,就是方向。

▲ 荆州市,滨江公园。图/Solight索芒文化

事实上,自春秋时期开始,荆州治所内的沙市,就是楚国郢都的商船停靠所。唐宋以来,经济高度发展,民间商业贸易日趋频繁,来往于长江沿岸的商船在沙市港口驻足中转。各地商旅云集沙市的热闹景象,让唐朝诗人刘禹锡都不禁感慨:“今日好南风,商旅相催发。沙头樯竿上,始见春江阔。”

▲ 往年荆州章华寺的热闹景象。摄影/黄安平

沙市码头的热闹景象,一直持续到清末,甚至于在《马关条约》中,日本人特意要求将沙市和重庆、苏州、杭州一起开为商埠。

新中国成立之后,昔日见惯了商旅往来的沙市人,开始了轻工业制造,活力28洗衣粉、荆江牌热水瓶、鸳鸯牌床单等产品,很快就火遍全国,沙市也成为了著名的轻工业城市。

▲ 中国水彩大师、荆州画坛泰斗金家齐老师为荆江牌热水瓶设计的海报。图/网络

然而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沙市这座著名的轻工业之城,也没有逃脱下岗潮的趋势。

在国家整体经济结构调整的背景下,沙市乃至整个荆州的经济面临着新的挑战。为了寻找新的出路,大批荆州人,开始背起行囊,前往武汉务工求生。

▲ 荆州市,荆州火车站。图/Solight索芒文化

根据相关数据,武汉因为新冠病毒封城之前,曾有500万人离开,而荆州就是承接这些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在湖北省内仅次于黄冈和孝感。

为了战胜疫情,2020年的农历除夕,荆州宣布封城。

▲ 封城后的荆州火车站。摄影/慕容慕雪

上午12时,荆州决定暂时关闭荆州火车站离荆通道;17时前,暂时关闭市区所有公交车、道路客运班车、旅游包车、农村客运车辆,以及渡口渡船。

这是湖北省第14个封城的城市。

▲ 荆州封城后,公交车上空无一人。摄影/慕容慕雪

截至2月5日晚23:00,荆州市已确诊新冠肺炎患者713例,其中9例死亡,12例治愈。

肆虐的新型冠状病毒,对于历尽沧桑的荆州而言,无疑又是一次挑战。但荆州人生来倔强,荆州首例新冠肺炎治愈者李振东,出院后表示,在医院期间几度濒临绝境,但从未放弃对生命的渴望。

▲ 荆州古城东门。 图/图虫·创意

相信擅长暗夜寻光的荆州,在春暖花开之时,必定会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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