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达:最是秋日可追忆

张哥文化 2024-09-09 12:04:35

作者在江苏盐城 德峰摄影

在众多咏秋的古诗词中,我尤为喜欢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大概源于我的生命里,好像与秋日有着一种特殊的缘分,最是秋日可追忆。

我出生在秋天,记得小时候,每年都是在快到八月十五中秋节时过生日,常边吃着母亲做的香喷喷的手擀面,边听她讲我出生那会儿的故事。

那年秋天正值家乡衡水闹大水,在景县城北梁集乡工作的父亲带队去抗洪一线堵决口,任务缓解后,匆匆赶回家看了一眼刚出世躺在炕上土布袋里的三小子,就面露喜色地又去抗洪工地了。算来生我那年母亲应是31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按照当时的政策,效仿苏联老大哥的做法,还享受了国家颁发的“英雄母亲”50元的奖励费。在故乡小村里居住的近门行叔,蹬着自行车到数十公里外的北乡看望父母,见到刚生下来的我,嬉笑着说:“看着这小子长得像个武官儿”。

后来学党史又知道,1956年9月,在中国历史上是个不平常的年月,党的八大胜利召开,这次大会是在世界经济与科技迅速发展、国内“三大改造”进入尾声的大背景下召开的,大会对国内外形势和主要矛盾作了实事求是的分析,提出了集中力量发展生产力,尽快实现国家工业化,逐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需要的任务,是探索社会主义道路的良好开端。在党史上有着与后来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相提并论的说法。

说话到了1964年的秋天,我背着母亲用自己织的粗布缝制的书包,到故乡小村南边的小学校上学了,在那里度过了四年小学时光。小学校是孤零零三间土屋,只有一位老师,课桌是一块块长条形的木板,搭在土坯垒起来的垛子上的,凳子也是长条形窄窄的木凳。四个年级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讲到哪个年级哪个年级听,其他年级就埋头做老师留的作业。当然,低年级的学生耳朵里还是听来不少高年级的学习内容,待轮到自己读高年级时,有些课文的内容已经很熟的了。也就是从这个年代开始,许多的秋季都会降临一个全新的学习环境:邻村的高小、初中,乡的高中,直到入伍后两度上军校、中央党校和退休后的老干部大学。秋天里,大地一片丰收景象,人们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伴随着农作物的灌浆,也伴随着月饼的飘香,学子们在知识的海洋里开始了新的遨游。现在看,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有良好的学习氛围和学习生活相伴。

我入党也是在秋天的9月。那是在1976年夏末开始的唐山抗震救灾期间,我随老部队38军部队进入震区一个多月后,一天晚上,班长申三元把我叫到防震帐篷外,神秘地对我说,团里要在新兵中火线发展少量党员,每个营一至两个名额,连队党支部决定上报你为发展对象。这消息对于我来说实在有点突然,要知道,当时服役三四年的战友没入党的也大有人在,包括与我朝夕相处的副班长在内,我一个仅入伍半年的新兵怎么能入党呢?简直如同在梦幻中。到我正式填写《入党志愿书》并在支部大会上通过时,正是我20岁生日那天。唐山震区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夏,迎来了恢复重建的秋。霜重色愈浓。我的初心誓言也写在了冀东这片历经磨难的热土上。

结婚成家在金秋。那时候,我还在军机关任干事,突然接到在海滨城市一所学校工作的未婚妻来信,说是单位近期分房,规定只有已婚教师才能列入分房对象。居者有其屋,历来是人生大事。我们立即商定赶在学校分房前结婚成家。于是,我背着一个装着母亲为我们赶制的一铺一盖被褥的纸箱子,匆匆上了开往冀东海滨城市的列车。那座小城北山上业已呈现红黄两色的树林边的两间小平房,一张木床,一张公家配备教师备课用的桌子和一把木条椅子,就是新婚的全部家当。几斤花生瓜子和糖果,就是新婚待客的应酬。蜜月里的每一顿饭,我们都是各自坐着小马扎,围着一把木条椅就餐。若干年后,每每看到那些隆重的中式西式婚礼,看到年轻人摆着各种姿势的婚纱照,都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不过,想想战争年代前辈们漂泊不定的战斗生活,以及他们婚后家庭在硝烟弥漫的环境中度过的岁月,心就会平抚许多,只剩下知足与感恩了。

转眼到了十年后的1986年秋天,此时我已结束军校深造和营教导员的任职,刚刚重新回到军机关不久,妻考上省会的大学即将入校深造,准备将刚满两岁的女儿交由我来照看。就在此时,突然接到命令,集团军组建侦察大队赴老山前线参战一年多,我作为军政治机关干部被编配到侦察大队政治处担任组织干部干事。和平时期的军人,能够有机会到真枪实弹的战场上,为保卫祖国领土安全拼搏一战,是件十分荣幸的事情,使命重大而又光荣。根据部队需要调整小家计划应是不二选择,女儿送回老家,妻按时入校报到,我如期随部队出发。一家三口分别时,恰逢农历的八月十五,天上一轮明月很圆很圆。

此后许多年的秋天,给我留下印象深的是湛蓝的天空下,萧瑟的秋风里,南疆山岳丛林里百倍警惕的眼神,河北清风店军营里浓浓的学习成才氛围,八大处西山脚下夜以继日奔忙的身影,三晋大地上炮兵部队备战练兵为打赢的英姿,宣化黄羊滩上激烈角逐的炮兵快反比武竞赛,内蒙古草原的沙场点兵训练演习,乌海黄河岸边大漠孤烟直的梦幻般美景,呼伦贝尔莫日根河九曲十八弯的诗意壮丽,以及额尔古纳河、莫尔道嘎、大兴安岭那山、那水、那人。哦,秋天,这迷人的季节带着收获的喜悦,屡次款款走进我的心里,悄悄融入我的骨髓。直到2008年的金秋时节,我在晋蒙两地辗转奋斗12年后又回到了北京,开始了军旅生涯的最后历程。

不知不觉中,在“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的吟诵中,我也迎来了人生意义上的秋天。蓦然回首,多少个春,多少个夏,多少个冬,毫不留情地远离我们而去,疼爱我们的父母亲人,教育我们的老师,关心我们的师长战友、同学、朋友……有的已随风凋零,有的已进入暮岁,有的已久无音信,有的忙碌得顾不上联系。惟有眼前这秋,还看得见,摸得着,就这样静静地回忆,静静地感悟,静静地绸缪。

此时此刻,我想起唐朝诗人黄巢一首咏“菊花”的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生命中经历的一个个金色的秋,又一齐向我涌来。

2021.9.13于京

(本文画作均为马达绘画小品)

来源:我的卧虎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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