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B市最好的心理医生。
却常年忍受记忆创伤的后遗症。
而带给我一切伤害的江云却要成为我的丈夫了。
一报还一报,江云,咱们慢慢玩。
1.
再次见到江云,他还是像高中那样洒脱。
半倚在窗边,不经意碾灭烟头的小动作就足够我浑身打颤。
毕竟五年前,用来碾灭烟头的不是窗台,而是我的手腕。
江云身后的保镖递出一份契约,我的便宜父亲就凑上去签了。
刚签好,一千万到账。
于是我被卖给江云——那个欺凌我整整三年的人。
身份证、户口本、钱包……
一切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都被送到江云手上。
包括我,都不会再属于我自己了。
他一把将我扯到他怀里,打量着我身上或轻或重的旧伤疤。
有些是我那便宜父亲留下的,而更多的是他。
他的手轻轻划过肌肤,蹭过伤疤。
那些疤痕增生,丑陋不堪。
我冷冷地说「这些都是你害的。」
他轻轻落下一吻「那我赎罪。」
2.
晨曦的第一抹光透过窗帘准确的打在我眼上,刺痛我睁开双眼。
这是唯一一个,能在江云来到我卧室前清醒的办法。
自从我被卖到江家以来,他就…对我很好。
会安排人为我做早餐,会在我还未醒时给我一个早安吻。
可他没发现,关上房门口那一刹我睁开了眼。
他俯下身子吻我时,我甚至能感受到被子下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毕竟曾经他只会在我被别人泼垃圾,揪到角落脱力的瘫坐时,才会俯下身子对我嘲讽几句。
「看她这个样子,我见犹怜的,不知道在勾引谁。」
仆人端着早餐喋喋不休的进来,往日他会和我一起吃饭,可今天他没有。
因为……
我们今天要举办婚礼了。
3.
「你先吃,我去婚礼现场看看。」
时隔五年,我还是他的玩物,他已经是B市最大的房地产商了。
青年才俊,相貌出众无数豪门贵女趋之若鹜。
只有我见过他最恶劣的一面。
他端起小碗,吹凉后喂到我嘴边「乖,再吃一口。」
我吃了。
要是之前我大概会反抗。
可江云花半个月告诉了我一个现实。
我不过是他养的金丝雀。
反抗?
想都不要想。
第一次绝食,江云找来了私人医生给我输营养液,灌流食。
第一次逃跑,跳窗摔伤了腿被他抓回来,那是他第一次要我。
很疼。
他整理好领带,在仆人的簇拥下离开。
「乖,今晚让我见到最美的你。」
4.
我感受到脚链捆住我的双脚,这让我不能再逃跑。
我愤怒的打翻餐盘,白粥泼洒在地上,黏糊糊一团恶心死了。
我胡乱挣扎,用能够到的一切物品去打自己的腿,哀嚎声响彻江宅。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很快我就要和江云绑在一起了。
大约下午三四点钟,我被江云的保镖带到现场。
哪怕有十几个保镖看着,他也要给我戴上脚铐。
铁器碰撞的声音很响,棱角处磨破了我的脚腕。
这一切都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犯人。
这是半个月来我第一次离开江宅。
看着陌生的街道,十里八乡甚至没有一辆出租车。
我能逃走吗?
可逃走了,我去哪呢?
逃回家,如果它还能算家的话。
母亲会劝我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父亲大概会直接把我抓到江云面前吧。
毕竟江氏集团唯一继承人成了他们女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于是我顺从的坐上车,静静的看着眼前景象向后倒去。
车里,一片满天星花海逐渐填满我的视线。
5.
原来他还记得我喜欢满天星啊。
那是个很美的夏日,我暗恋很久了的男生约我放学一起回家。
他问我最喜欢什么。
我告诉他,我最喜欢满天星。
小小的,淡淡的,代表着卑微到尘埃的爱。
于是第二天他又约了我,在学校后门。
我到时,地上已经摆了一束满天星,大片纯白点缀几株粉色。
很美。
我刚抱起花,向四周张望。
然后一桶脏水泼了下来。
花束狠狠砸在地上,溅起的泥点染脏了雪白的满天星。
花脏了,我的心也死了。
「你看她那样子,不会真以为我喜欢她吧。」
「还得是江少会玩,你看她跟个落汤鸡似的,好丑啊。」
「……」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
这个全校女生视为梦中情人的男生,成为了我一个人的噩梦。
6.
我坐在化妆镜前,穿着圣洁的婚纱,江云在身后笑盈盈看着我。
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吻上我的无名指。
面色诚恳「阿宁,这是我答应你的婚礼。」
我第一次没有反抗,他许是欣喜,招呼花童把红包不要钱似的撒。
他牵着我,一步步走到教堂中央。
婚礼进行曲在耳边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台下的议论声。
「这就是江家的宠物?」
「看着还没我好看,江少爷怎么不选我。」
「……」
江云在我面前诚恳的宣誓,为我在无名指上戴上戒指。
「我不愿意。」
7.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教堂中回响,台下哗然归于寂静。
「我是安宁,我是安宁…我不是江云的玩具,我不是、我不是……!」
我反抗了。
江家的私人医生冲过来给我打了麻醉针。
我清醒了。
看着台下宾客嗤笑,议论。
没想到,你江云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的笑料。
以往我都是在江云的带领下,被全班人嘲笑。
他会翻出我的日记大声读出来,会在打扫卫生时把我踹进垃圾场。
恶臭席卷我全身,黏糊糊的灰色脏水沾染我一身。
他擦干净手,纸被风吹打在我脸上。
「啧,真脏。」
我走下台,揪起一把满天星摔在他脸上。
「江云,我最讨厌满天星了。」
8.
「你喜欢什么,下次婚礼就换。」
他轻柔抚摸我的头,麻醉针慢慢起效,我倒在他怀里。
幻梦中,我度过了一个完美的高中。
江云没有带头欺凌我,我也没有人格障碍,没有去学心理学,没有成为催眠师,没有被卖到江家来。
一切都顺顺利利。
直到梦境定格在一个昏暗的小巷里。
一双大手在身上肆意游走,泛青的脸颊被肥腻的双唇吮吸。
大脑一片空白,身上还有说不清的剧痛。
猛地反胃。
呕……
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卧室。
在经历了那场梦境后,我竟然觉得江家的卧室,那个困住我的地方给了我安全感。
斜眼看去,江云趴在床边,眼底一片乌青。
高中迷倒一大片少女的脸,也被挖出道道血痕。
不用想也知道是我干的。
「对不起、对不起……」
我有些愣神,什么人能让这种混蛋道歉?
就在我侧耳想要听清时,江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不要离开我!」
9.
奋力挣开,牵动脚铐碰撞。
叮当作响。
「放了我,我能治好你。」
早就听说江家少爷有心理疾病,高中毕业那年差点打死人。
要不是江家有钱摆平,他现在大概还在蹲局子。
恰巧我为了治愈那个有他的高中,学了心理学,歪打正着成了B市首席催眠师。
我窥探病人们的内心世界,找到腐烂的伤口,治好它。
他答应放了我,但我只能在江家范围内活动。
别想逃跑。
江云离开房间后,我蜷缩着回想刚刚的情景。
他的眉头紧皱,脸色有些苍白,发间渗出大滴冷汗。
难道是心理创伤?
联系到他一直呢喃“对不起”。
我倒有些好奇,什么人能让江家少爷愧疚到留下心理创伤。
我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10.
我放上舒缓的音乐,点上柔和的香薰。
「慢慢躺下,对…闭上眼,放松……」
看着眼前可恨的男人,我尽量放柔声线。
终于眼前人神色开始恍惚。
……
「对不起,对不起……!」
他突然崩溃,大声哭喊。
全然没有高人一等的威风了。
我接着引导。
他的神色渐缓「我错了,我来晚了。」
「我买了你最爱的满天星。」
「啊!你看看我啊!你再看看我啊!」
「……」
哭喊声很熟悉。
毕竟是折磨我三年的声音。
揭开人的伤疤看并且耻笑不好,但那个人是江云,我会非常乐意。
我喊醒他,他不像寻常病人一样询问自己的情况,而是围着我喋喋不休。
「你的头痛不痛?你有想起什么吗?」
我承认我对高中的记忆渐渐模糊,我也不愿想起他折磨我的回忆。
我就是要忘了他。
就在当晚,我又做梦了。
11.
梦境里,
江云扬起手,熟悉的巴掌没有落下。
头顶被轻轻揉了揉。
「不就是一次没考好吗,有哥在,保你以后门门满分。」
初秋的暖阳下,他拉着我的手在操场奔跑。
回头一刹,光照在他身后。
很美。
「你喜欢什么花啊?」
熟悉的问句,询问的人却变成了江云。
再次从噩梦中挣脱,我拼命回想,在手机上记下。
自上次婚礼结束后,我的夜晚被噩梦填满。
梦的结尾始终定格在一个昏暗的小巷。
我歇斯底里的狂吼,响动很快引来了下人。
我听着他朝这边跑来,鞋子踩在地上踢踏作响,引起我的惯性颤抖。
害怕他,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了。
「我梦到了一个巷子。」
看着眼前人的表情从惊讶,到欣喜,最后却开始恐惧。
他端了杯牛奶。
「安宁乖,只是噩梦,喝完睡觉。」
我端起牛奶,举到头顶,手缓缓倾斜。
他一把抓住我,我只是笑了一下。
「你不是最喜欢泼我了吗?我来帮你好不好?」
说着手再次用力,他一把抢过牛奶。
他半跪在床边,像一个忏悔的教徒。
他牵过我的手,握住牛奶淋到自己头上,牛奶顺着他的发丝蔓延。
脸颊、后颈、锁骨……
真狼狈。
「安宁,我赎罪好不好?」
12.
自从那夜后,他归还了我自由。
但相应的,他提出了他的条件。
我们两个要睡在一起。
他说我陪着他可以助眠,可以帮助他遏制心理创伤。
狗屁。
今天,他要带我去我们的高中。
那是所有噩梦开始的地方,我不会去的。
他第一次没有顺从我的意见,强硬的通知我。
那个高中,也是他和白月光初遇的地方。
我还是听下人说的。
满身血气的江云在小巷遇到他的白月光,那小姑娘问他要不要打120,医药费她可以先垫。
于是我们的江大少爷就喜欢上她了。
后来他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小姑娘,终于是磨松了口。
答应他考上大学就和他在一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任由下人打扮,16:30江云敲响卧室的门。
「安宁,走吧。」
13.
晚霞绘在天边,粉色的光线下少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
飘飞的衣摆带动我麻木的神经。
一眼望去……
路边是晚自习偷偷去买的炸串和小面,手边就是高中最火爆的奶茶店。
我和江云相隔半米,即使如此,我依旧浑身发抖。
他和门卫说了几句话,门卫就放我们进去了。
他扯着我的手,绕着操场散步。
微光的照耀下,他温柔的和我梦里一样。
他不停和我讲述他的那些美好回忆,可他忘了,他的那些回忆都是铸造在我伤口之上。
我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了,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回忆。
我要在洞晓一切后,往他心口上插一刀。
天色渐晚,我们从学校漫步到小吃街,又走啊走,走到一条寂寥的小巷。
一支昏黄的路灯,点缀在漆黑的小巷里,显得无能为力。
江云走的快些,我喊住他。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路上的泥浆随着走动溅上我的裙摆。
「那个帮你包扎的小姑娘呢?」
14.
「我把她弄丢了……」
这个媒体争相报道,事业有成的江大少爷。
在小巷里,在我眼前,疯了。
「管家,你少爷的病又犯了,来接他吧。」
我打电话的时候,江云看着我,深不见底的瞳孔闪烁着点点星光。
江云被管家带回,我静静的看了会那条小巷。
这条小巷对他,对我,都是重要的节点。
我一定要搞清楚。
江云的心理创伤来自一个少女,对少女心有愧疚,少女和我长的很像。
这些信息足够我在心理辅导中,一点点揭开他的伤疤。
打蛇打七寸。
江云,我要你生不如死!
15.
江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里还时不时呢喃几句。
额间渗出点点汗水,眉头皱的紧。
不知怎的我心里也像被揪了一样,刺痛着。
我拿起桌上的手巾,轻轻的帮他擦了擦汗。
“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报复。”
我这样告诉自己。
待我擦干他额间的汗水,手腕猛地被他抓住。
手臂就这样紧紧被他抱着,怎么挣扎他也不松开。
我也就随他去了。
「宁宁、宁宁」
「我来晚了!我错了!」
「……」
江云刚被擦干净的冷汗又冒出来。
他的眉头再次紧紧皱起。
我起身,用没被他抱住的那只手,抚上他的额头。
轻轻替他抚平眉头。
这次我不想听他的呢喃,我不想知道他和他白月光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夜间气温骤降,生物本能让我朝温暖的地方靠近。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缩进被子里。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主动和他睡在一起吧……
16.
在我翻身瞬间,突然感受到身上的禁锢。
我被环在江云臂弯中,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
睁开眼,晨曦的光淡淡洒在卧室,光影打在他脸上。
熟睡的姿态就像希腊壁画中安睡的神,面带温柔。
我鬼使神差触碰他的眼睫,眼皮微动。
他醒了。
「安宁,我想你了。你还好吗?」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颊,这不是我在做梦。
可我自从被卖到江家来,就没离开过他视线几次,有什么想不想的?
「我不好,快从我床上起来。」
他点点头,直接从床上起来。
明明昨天还迷迷糊糊跟个傻子似的。
走起路来歪七扭八,我都怕他摔了。
我下床扶着他。
「我只是不想你摔倒陈管家着急罢了。」
他不说话,只是笑盈盈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送出卧室就赶紧喊了陈管家。
倚在房门上,我的心跳依旧失速。
我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跳那么快过,就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来,展示在他面前了。
难道,我生病了?
勉强稳住心神,我在书桌上思考着江云的心理疏导方案。
首要任务是让江云完全信任我。
在相处和心理疏导时了解他的弱点。
然后…一击致命。
可他真的会把伤疤揭开给我看吗?
17.
一切担心,在江云躺在诊疗床上时结束。
看来,他没那么防备我。
灯光,音乐,香薰一切都很放松。
我拿起怀表晃啊晃啊。
然后柔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江云」
他呆愣地回答。
我成功了。
哪怕我催眠术再成熟,他要是对我满怀戒备,我也无法控制他。
「宁宁是谁?」
「她…她是我的恩人,她教我活下去的。」
「我却害了她,可周围人都说我没错,说我病了。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害的,而她是审判我的那个人……」
一瞬间好像有石头堵在喉间。
对我来说可以称之为恶魔的人,也会流露出这种脆弱的神情啊。
我再接再厉「她现在在哪里?」
「她…她一直在我身边,可她不愿意理我。」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脑中盘旋。
难道,他把我当成了白月光的替身?
看来江云是疯的不轻了。
……
「她会来看你的。」
疏导结束,我鬼使神差的说。
我喊醒江云,就回卧室了。
被管家叫醒后,我了解到今晚要去江云奶奶家。
传闻江家祖母脾气最是古怪,不知今晚又会出什么事……
18.
江云换了新车。
后排很宽敞,让我不至于和他挨的太近。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那份埋藏在我心底的恐惧似乎在慢慢减少。
「晕车贴和眼罩,难受就睡会。」
我惊讶的差点合不拢嘴。
晕车这件事就连我那便宜爸妈都不知道,江云是怎么知道的?
一路平缓,大约半个小时后,身旁传来动静。
柔软的毛毯裹住我。
黑松木的香气靠近夹杂着淡淡烟草味,使我莫名安定。
就这样眯着眼睛又陷入睡梦……
梦境中,我回到了高中时期游学的时候。
那是一年盛夏,空气中都透露出一股烦闷,大巴车上汗味混合着零食和劣质香水味。
使我忍不住干呕。
我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小透明,哪怕干呕的再严重,也不会有人投来嫌弃的目光。
我将风油精涂在耳后,用口罩遮光。
企图在逼仄的大巴上笼出属于自己的空间。
头上一重,一件黑白相间的棒球服外套罩在我头上。
一时间荷尔蒙的味道冲撞了我的嗅觉,不等反应,脑子自觉给出了评价“喜欢”。
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扒开外套时,眼前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大梦一场空,只有手中的棒球服告诉我。
“有人在乎你。”
19.
晚宴开始,江云的祖母坐在主座,脸色不明。
「小姑娘,又见面了。」
又?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诧异,江祖母又开口了。
「江云,也不给小姑娘介绍介绍。」
「阿宁,这是我祖母。」
江祖母和蔼的脸好像染上了风雪。
接下来的家宴可以说是一场凌迟。
江祖母脸色晦暗不明,视线在我和江云脸上回转。
终于吃完饭。
江祖母让江云给她去沏茶。
一时间,大厅只剩我和江祖母。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祖母坐在主座上,自上而下俯视我。
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想来也是…你跟我来一趟吧……」
虽然不解,但江云就在隔壁,也不会出什么事,我就跟她走了。
她领着我来到一间上了锁的房门,锁上还落了灰。
「看看吧……」
昏暗的房间里,摆满了的卧室相同的照片。
不同的是,这些相片上站在江云身边的有个女孩。
20.
「我想,你有权利知晓自己的记忆。」
话音落下,江祖母转身离去。
只剩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
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到照片上的女孩和我长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