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兴战斗中的十五团（186团前身）二连
文/王林 推荐/王皇义
1948年7月，华野五师众兴战斗时我是十五团二连副连长，战斗中代理连长，团、营赋予二连担负十五团攻打众兴北门的突击任务。干部战士情绪高昂，摩拳擦掌，纷纷向二连党支部写请战书和保证书，争当突击班、排。
二连原是五师警卫连，虽是老连队，但很少打攻坚战。我和指导员陈庆中商量决定，利用战前的短暂时间，按仗怎样打，兵就怎样练的要求，抓紧时间进行阵前练兵。不仅可以解决思想问题，更重要的是解决攻坚战斗的技术和战术问题。首先发扬军事民主，听听大家的意见。
七月的苏北，太阳把大地蒸得滚烫，热风使人心中发闷，有些树叶也吹得卷成喇叭筒。全连同志围坐在根据我自己实地观察而用土、石摆起的沙盘前，我指着沙盘，介绍敌人兵力部署、工事、火力点、副防御设置等情况，以及我连从众兴北门突破，直插敌核心阵地的任务后，请同志们摆摆问题，想想办法，怎样才能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艰巨任务。
大家的情绪很高，外号“老不慌”的班长陈德财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二连老兵，过去打过仗，但从未打过攻坚战斗。这次攻打众兴城，我没有把握。”接着发言的有班长、副班长，新、老战士，先后20多人发言。他们提的都是过濠、登城等攻坚战的基本问题。听到这里，我和陈指导员交换意见后说：“主要问题都找出来了。现在请大家想办法怎样完成任务？”
有着丰富爆破经验的爆破队长赵兴法同志，指着沙盘上的敌人城墙及障碍物，满怀信心地说：“这些我们队全包了，用连续爆破法炸掉它们，保证突击队顺利通过。”他的发言被热烈的掌声打断。
全连有名的夜间百米打灯火神枪手——机枪手艾广绪同志指着沙盘上的敌火力点，很有把握地说：“我们火力队用火力封锁它，保证爆破、突击队完成任务。”全场上又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突击班（三班）班长王盛霖同志自信地说：“我们突击队在火力掩护下，采取“三猛”战术，一鼓作气登上敌城，巩固和扩大突破口，坚决打下敌人的反扑。”会场上的气氛达到高潮。
这时，有战斗经验，沉着冷静的三排长王和说：“我带三排利用夜间在敌鹿砦前不到100米处挖一道堑壕，作为突击排的冲击出发阵地。”马上有人大声叫道：“这个主意好得很！”
卫生员王凯说：“救护小组紧跟突击排，随时准备抢救伤员······”，未等他说完，有人大声嚷道：“不要你的积极性，你还是“失业”的好，靠边吧！”“哈······”，会场上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战斗情绪非常高涨。当然大家明白，没有救护组的积极性是不行的。
笑声一停，人们把眼光投向我和指导员，好像在说：现在该你们了！
我和陈指导员交换了一下眼色，就先发言：大家意见很好，摆问题，论打法，解决了我们连打众兴的指挥、战术、技术等一系列问题，对我们攻进众兴城，歼灭敌人大有好处。我们连没打过攻坚战，但打过野战、村落战、夜战，有这方面的经验；我们又经过了打地堡群、攻城等训练，掌握了爆破、突击、火力掩护三位一体的战术、技术，加上同志们提出的打众兴的好办法，我和同志们一样有信心、有把握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北门突击的任务！
陈指导员接着说：这次民主会开得很成功，集思广益，解决了攻打众兴北门的各项重大问题，拿出了措施，鼓起了勇气，提高了信心。这些将在战斗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希望同志们在战斗的全过程中，把握好各个环节，落实好讨论的措施。10日上午10时，我带各班长去众兴北门外看地形，进一步明确情况，坚定信心。
热风像蒸笼里散出来的热气扑面袭来。我们沿着正在成熟的庄稼地和葱茏的树林，猫着腰走到前沿阵地看地形。把敌人北门两侧及其兵力部署、火力点、障碍物、工事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我们实地修正了原有的战斗方案。
当天下午，我们采取先分段，后连贯，发现问题研究后再练的方法，全连在事先构筑好的模拟敌人北门的阵地前，进行联系实际的演练。营长程忠顺来我们连指导演练，极大的鼓舞了同志们演练的积极性。火力队在王和同志的带领下练习夜间构筑机枪阵地、架枪、瞄准、点射、压制敌人火力点及火力转移等动作，程营长表扬他们练的逼真。
营长接着来到爆破队，爆破队正在练习炸药包的捆绑、火具接续、炸药包的携带、各种前进的姿势和炸药放置的位置，以及拉导火索的方法。他看到一个爆破手炸地堡时把炸药包放在地堡的下部时说：“这样不对，应该放在地堡的中部，这样爆破效果最好。”
营长接着观看了突击排——排演练冲锋、架梯、登城的战斗动作，他认为第一突击班——三班勇猛快速的冲锋、登城、歼敌和抗击敌人反冲锋的动作令人满意，但对第三突击班一班向敌纵深穿插时动作缓慢及时给予纠正。指出这时敌人被我们突如其来地打击晕头转向，应该快速向敌纵深冲击，乘机歼灭敌人。最后，营长看了我们全连逼真的连贯演练，十分满意。他说：“你们连是老连队碰到新问题（指坚），这个新问题下午解决得很好嘛，坚信今夜你们会胜利完成任务！”
当日黄昏，我们连从驻地来到攻击出发地，继续做好冲击前的准备。这时我再一次检查各排的准备。首先到爆破队，队长赵兴发指着敌人障碍物和城墙对我说：“已把任务分到个人。”我感到他们组织得严密、细致。我告诉他，战斗时我在他的左边，每组完成爆破任务的情况及时向我报告，交出拉火环。
我到爆破队右边的火力队。火力队由营配属的1挺重机枪和本连3挺轻机枪组成，由三排长王和任队长。火力阵地构筑既坚固，射击面又大。由重机枪封锁正面敌地堡，轻机枪压制两侧敌地堡的火力点，保障爆破队、突击排顺利完成战斗任务。
突击排（一排）在爆破队的左边，排长李从山对我说，由他组织自身火力掩护三班成两路纵队快速通过通路，利用步枪、冲锋枪的火力和手榴弹猛打猛炸的效果冲上北门。登城后迅速歼灭残敌，巩固和扩大突破口。他领一、二班随三班之后跟进，快速巩固和扩大突破口。一班准备打击右边可能出现的敌人的反冲锋，他带领二、三班直插敌纵深。突击排的战斗方案显然较好，我告诉他，爆破时我在爆破队，冲击后我随一排战斗。二、三排由指导员带领，会适时投入战斗的。
晚8时，我向营首长报告战斗准备完毕时，营长通知我有1门山炮直接支援我连战斗，听了很高兴。它是摧毁敌人城墙和地堡的有效武器。我当即与炮兵联系，他们告诉我每发射一发炮弹的间歇约15秒钟。我将这消息通知各排（队）长，特别告诉爆破队利用间歇进行爆破形成炮、爆结合。
7月11日1时左右，众兴全线开始火力准备。各种炮和轻、重机枪一起开火，敌人阵地一片火海。我连机枪手艾广绪第一个点射，就把敌人一个机枪火力点打成哑巴，但在爆破队送第4包炸药时，艾广绪中弹牺牲。他是孟良崮战役中从敌八十三师解放过来的，广西人，经过诉苦教育和战斗锻炼，已成为优秀的解放军战士。他的牺牲是二连发扬机枪火力的一大损失。
艾牺牲后，机检班长陈德财接过艾的机枪又打了起来。赵兴法带领爆破队利用山炮弹爆炸的瞬间，将炸药包准确无误地连续送上去，爆破连续成功，在道道障碍物中开辟了宽两米多的通路。
2时10分，王盛霖班长率领三班箭也似的通过冲击通路冲上了城墙，用火力和手榴弹狠狠地打击敌人。城墙上的残敌仍顽强地抵抗，三班用抵进射击和手榴弹猛烈地打击敌人，很快站稳了脚根。突击排排长李从山率领一、二班迅捷地冲了上来，一班刚登上城墙，发现敌人从正面和右面实施反冲锋，企图夺回已失阵地，封锁我突破口。李排长立即指挥三、一两班就地抗击敌人反冲锋。我跟随二班冲到城墙下边时，敌人从翼侧投来一批手榴弹，有一颗在我们附近爆炸，我和两个战士负了伤。
我包好右膀伤口后仍坚持指挥战斗。命令二班到李排长处投入战斗，一排用火力和手榴弹猛烈地打击敌人，迫使敌人就地卧倒，不敢前进，但还以火力反击我们。正在一、二班与敌人对抗之时，三班副班长周明春同志率领5个战士从翼侧猛打猛扑过去，敌人惊慌了，看样子想跑，李从山排长果断地指挥各班向敌人冲击，战士们一边勇猛地冲杀敌人，一边大声喊：“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几分钟之内歼灭了这股敌人。
这时副营长满玉福大声喊到：“王林，你们二连打得好，给你们报功！”此时，第二排到达突破口投入战斗，我用信号指挥火力队转移到新的射击阵地，要三排也跟上来。
3时左右一排歼灭了反冲锋之敌后打到敌一个连指挥所附近，遭到敌火力阻击。我命令一排原地利用有利地形、构筑工事，组织火力，做好攻击准备；令二排从一排右侧迂回到敌人右后，切断敌退路。调火力队在一、二排之间占领射击阵地，用火力压制敌人，掩护一、二排向敌攻击。经过几分钟的火力准备，两个排先后向敌攻击，我们连班、排长和老兵，都熟悉夜间作战，他们如出山的夜老虎，向敌人猛冲长和老终过激烈的战斗，敌人已死伤过半，无力反击，很快被我们歼灭。
二排和三排已前出到敌县政府附近，这时，三连也打到这里，我连和三连一起攻击伪县政府。战至11日4时30分左右，攻进敌县政府。十三团一个单位也打到这里。战斗很快胜利结束。
在此次战斗中，我连歼敌100余人，内俘敌60余人，缴获一批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我连牺牲2人，伤6人。
盛夏的清晨，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酷热的暑气尚未降临，浑浊的战斗硝烟正在消散。我们连干部、战士带着胜利的喜悦，迎着晨风从众兴城内向北门走来。走到突破口时，看到了刘学江团长和程忠顺营长站在那里，刘团长笑着说：“二连打得不错，有什么经验？”
我和同志们站在两位首长周围，指着我连曾经走过的战斗道路，激动地说着爆破、突击、登城的实况，然后深有体会地说：“就同程营长看我连演练时搞的那套一样，只不过没用架梯子，因为山炮和炸药把城墙和濠壁炸成了斜坡，用不着·····”刘团长和程营长笑了，二连干部、战士也纵情地笑了。
作者王林，1927年生，安徽人，1943年入伍，曾在62师先后任排长至师长，后任61师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