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男友的秘密,他曾亲手杀死过自己的初恋。
而长我,怕是他下一个目标。
与其说是秘密,不如说是他故意让我知道的。
为了更好的掌控我,他的病态犹如野兽。
1.
窗外的一缕晨光打在脸上,睁开眼便是陆忱彦那张精致睡颜,透过薄光更显温和隽秀。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手腕一沉,旋即落入一个温热怀抱,我被他身上独有的气味所包裹侵占。
侧眸瞥向他时,他像只猫儿一样贴了上来,鼻尖相抵,呼吸交融。
「再睡会儿?」陆忱彦的声音带着丝刚睡醒的沙哑慵倦。
我摇了摇头。
「那我去做早饭。」说完便倾覆下来,柔软的触感在我额间化开。
男人起身下床,还不忘回头叫我多眯会。
我紧盯着那抹颀长身影,直至他彻底消失在视野。
我攥了攥被角,唇边不禁泛起苦笑。
持续的疲惫会抹杀掉最初的热情,我对他的感情,也逐渐变淡。
身为他的女友,却像是被他时刻圈养的小兽。
从一开始的满满幸福,到现在心底慢慢滋生出抵触......
厨房传来阵阵香味,我从门后探出脑袋,瞧见陆忱彦系着围裙为我煲粥。
目光刚掠过男人劲瘦的腰身,就撞上了他的视线。那双深邃黑眸好似永远带笑,一不小心便会溺在其中。
「怎么,想学做饭?」他轻笑着对我说。
刚想点头,又听他低声道「只要我在一天,就别想碰这些。」
他垂着眸,手里动作不停。前额的碎发遮盖了眉,薄唇勾着抹淡笑,看上去平易近人,温润如暖玉。
但这方面总是特别的固执,我拗不过他。
刚想离身又被叫住。
他侧过眸子,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难道...是腻了我的手艺?」
只见他眉间微微蹙着,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了白皙脖颈下的诱人锁骨。
这种感觉最初是甜蜜的,我享受其中。但现在内心没有任何触动,竟还觉得有丝厌烦。
他在家也限制我的一举一动,任何关于我的事他都要亲力亲为。
我先前和他开玩笑,说要是哪天分开了,我不会做饭岂不是要天天点外卖。
只记得他的回答让我到现在都后脊发凉,他说我们怎么会分开呢?
他说,要是哪天我厌了他,倦了他,那他可能会采取一种极端方式留住我。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面上带着毫无攻击力的笑,让我误以为他还是原来那个温柔体贴的他。
想来他也只是说说吧,毕竟像他那般温文尔雅,理性随和的人怎么会舍得伤害我呢。
放在之前,我都会这么想。
但近来的相处过程中,我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我有些恍惚,在他的几声轻唤后才回过神,缓缓开口「怎么会腻呢。」
他笑着没再追问。
饭桌上,摆着几碗我平日里爱吃的小菜,陆忱彦端着粥从厨房出来。
见我怀里抱着riki,眸光瞬间黯淡「怎么还抱着呢。」他将粥轻轻放下,俯身在我耳边,指尖摩挲过我的肩颈,不禁让我窜起一股凉意。
「是昨晚我没让你抱够吗。」
riki是我在一个雨天捡到的流浪猫,通体雪白,但在我们相遇的第一天,它浑身可没一处是白的。
我揉了揉riki的脑袋,掌心传来柔软触感,打趣道「它抱着可比你舒服多了,还可爱。」
陆忱彦有一瞬的停顿,不过很快垂下眼睫,掩盖了眸底的情绪「这么说,你更喜欢它。」他伸出指尖点了点我怀中的雪团。
我没作声,唇边笑意逐渐变淡,片刻后才将riki放下。
我凑近往他脸上轻啄一口。
「猫咪怎么能和你比。」
男人听后重展笑颜,暖如和煦。
他拿过我的勺子,舀了一勺粥,放置唇边试温过后,才肯送入我口中。
尽管有些抵触,却没拒绝,因为我知道拒绝不了,只能小声嘟囔着「还喂…...」
「迟早会因为你变成废物的。」
在接过他这一勺后,陆忱彦的声音低低响起「不好吗,这样照顾你一辈子。」
不容忽视的认真语气让我一愣,好像他真的想把我变成废物。
他伸出指尖抹去了我唇边渍液,弯起的眉眼好似夜空皎月,纯洁美好。
我盯着他的脸,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等下,我有个客户要见。」
果然,他唇边的弧度凝固在我话落那瞬「是么。」
很快又恢复如初,他双眸含笑,充满柔情的看着我「那记得早点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这次竟然没有过问在哪约见,是男是女。
我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而后捏了捏手里的瓷碗,移开视线「中饭不用给我准备了,外面吃。」
他垂下眸良久不言。
等我收拾好所有准备出门,陆忱彦又一把将我拉住。
「我送你。」
「不用。」我抽了抽手,发现根本收不回。
「你等下不是有个会议吗,会迟到的。」我的耐心一点点被磨耗。
见他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什么,我快步向前,用力一推,将他抵在了墙上,随后堵住他的嘴。
温软湿热感一触即散,他双眸露出几分慌乱,只见他耳根连着脖颈都透着一片薄红。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找到自己的主导权。
他微微撇开脸,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声音有些哑「今天外面有点凉,带件衣服吧。」
我垂眸,伸手接过他递的衣服,一件男士外套,上面还留有他身上的气味。
「我走了。」站在门外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riki循声跑来,在陆忱彦脚边蹭了蹭。
「晚上会准备你爱吃的。」他笑着目送我离开,而后幽幽开口「不要让我等太久…...」
2.
与陆忱彦相处的这几年,他越发变得不对劲,而我也一直停留在他最初,给我的美好印象中。
沉浸在他的温柔下久了,以至于现在才发觉,他隐匿在表象下的极端偏执与疯狂占有欲。
这份工作,他曾叫我辞去,是我好不容易说动他才保留住的。
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我做珠宝商,要与太多人打交道。有次还因为他,我损失了一个重要的男客户。
我只是单纯喜爱这份工作,享受着它带来的成就欢愉仅此而已。
如果他硬要剥削我这仅剩的一点乐趣,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分开。
我打着方向盘,瞥了一眼随意扔在副驾驶的外套。
我想我应该重新认识一下陆忱彦。
我爱他对我的好,但我接受不了他对自己的束缚,要是一开始就清楚他个怎样的人,我们根本不会在一起。
只能说他隐藏的很好,只是最近不想再装了。
他以为已经将我完全掌握在手心了么。
殊不知我也是装的。
我将车靠边停,走进了一家咖啡厅。
刚踏进店门,电话铃就响了。
不用猜就知道是陆忱彦。
但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安小姐,你到了吗?」
他的声音天生带着融融暖意,如四月春风,很让人舒服。
我从人群中望去,看到了一抹白色身影,独自坐落于靠窗一角。
我挂断电话,直径走了过去。
「久等了。」我在他对面坐下。
「没有,我也才刚到。」男人温雅清秀的面庞露出浅浅微笑,自带亲和力。
随后将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推至我跟前「三分糖。」
我微怔。
李闻寺看着我轻笑道「我记得你上次就是这么点的。」
我敛下眸接过拿铁,不得不说他给我的感觉有时和陆忱彦很像。
「谢谢。」我托起底盘轻轻吹着「你太太可还满意那个款式?」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提到「太太」二字时,他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沉了下去,但唇边笑容依旧「拖安小姐的福…她很高兴。」
意料之中,我将杯口放至唇边,稍许甜意在舌齿间化开。
「那你今天找我是?」
李闻寺支起下颚,没有立即答复我。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我身上,有几分微妙。
他忽然弯眸对我笑着说「想请你去体验下我公司的一个项目。」
我下意识拒绝。
又听他开口「这也许对安小姐的工作会有帮助。」
我将拒绝的话咽回肚子「现在?」
「当然是午饭过后。」
3.
到了目的地,我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是一家海洋馆。
「我想李先生应该知道,我只是个珠宝商。」
我将手环在胸前,眸中划过一丝不耐,淡淡道「不是珠宝设计师,不需要给我提供灵感。」
而李闻寺只是轻笑,作了个请的手势「适当的放松...不就是对你工作的帮助吗?」
我顿时哑然,望了一眼海洋馆的方向,有些踌躇不决。
我喜欢海洋生物,虽然和陆忱彦来过几次,却都不尽兴。他将我捆在身边,寸步不离。
内心的憧憬推动脚步,正当我要踏入海洋馆时,手机传来震动。
陆忱彦发来一条消息:客户谈的怎么样?
我垂下眸,面无表情的在屏幕打下一行字:对方是位很好交流的年轻女士呢,超顺利。
点击发送,还配了一个猫咪表情包。透过屏幕的蓝光,我的心在微微颤动。
「怎么了?」李闻寺看出我的不安,走过来问。
我摇了摇头将手机放回包中,越过他向前。
从他身侧擦过时,他竟拉住了我的手「我带安小姐进去,今天人有点多。」
我有些怔愣的转过头,看到的是他挂在唇边温润的笑。
他走在我前面,故意放慢脚步,我盯着他紧握着我的手沉默。
每次牵着陆忱彦,就像握着块冰。而他的手同样修长白皙,却是意外的温暖。
许久,我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眸光微沉。
我不理解,已有家室的人,就这般随意的牵其他女人的手么。
我往后抽了抽,他似乎才发现不妥,随即像触电般松开了我,耳根染上一抹难以觉察的红「抱歉。」
我没说什么,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与他距离。
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周遭分散。
我置身于一片浅蓝中,厚实的玻璃反射出斑驳影迹,摇晃着,舞动着。
鱼儿们欢愉的摆动鱼尾,似乎享受着被人们圈养。
不知不觉,我走到一处环行过道,身边早已没了李闻寺的身影。
我将手覆上玻璃,一条蓝白相间的小鱼游了过来,好似在蹭我的手心,即便隔着一道厚重玻璃...
我的唇角不禁染上笑,更加凑近。
直至一道黑色身影将我包裹,唇边笑容凝固在刹那。
一丝凉意瞬间从脚尖攀爬,蔓延至全身。
肩膀传来冰冷触感,那人搭上了我的肩,只听他伏在我耳边说:「抖什么?」
「我就说今天会有点冷吧,怎么不披上我给你的外套?」
4.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猛地转过身,就对上了陆忱彦那张盛满笑意的脸,似乎并没有浮现其他情绪。
我不动声色的敛下眉,连同心中那抹疑虑。
随后一把将他抱住,好似撒娇般「外套落在车里了。」说完便往他怀里蹭了蹭。
再探出头时,陆忱彦的笑意明显变淡了。
视线交汇之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他心中肯定有个疑问,我为什么会骗他。
就像,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可我们都缄口不言,仿若两只各自揣着秘密的狐狸。
他垂下眸,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它披在了我身上。
一种独特的香味将我包裹,像是烟草和橡木苔的结合,清淡温雅,让人安心。也像是洒下标记,宣示了自己的主权。
可我现在的心并没有因此沉静下来,反而颤乱不止,只希望李闻寺别在这时候出现。
我将宽大的衣服往里收了收。
一道干净疏朗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安小姐,你在这啊。」
我身子一僵,缓慢转过身。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去买了两瓶水......这位是?」李闻寺停顿了下,将目光落到陆忱彦身上。
我低垂眼帘,试图隐去眸中的慌张,正欲开口,却被陆忱彦抢先一步。
「我是她的先生。」陆忱彦将我的一只手牢牢攥住,生怕会逃走,冰凉的触感包覆着我的手。
李闻寺的视线也随后落在了我与他的手上,唇角展开一抹弧度「你好。」他朝陆忱彦伸出手。
陆忱彦瞥了我一眼,扯了扯唇角,握上了他的手。
看着交握的两只手,我内心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带她回去了。」陆忱彦揉了揉我的头,笑得温柔,语气也温柔。只是我在他眸中看不到半点笑意。
独留李闻寺站在原地,捧着两瓶水。来不及道别,我就被陆忱彦拉走了。
手腕传来隐隐的刺痛,就知道他下手力道不小,生的气,肯定也不小,只不过明面上没表现出来。回到家后肯定要哄好久。
我不禁喟然长叹。
出了海洋馆的大门,拂面吹来的风不禁让我一颤。
陆忱彦在回去的路上什么也没说,如果放到平时,他肯定会刨根问底。这次的反常反倒让我徒生出一种莫名紧张感。
我缩在副驾驶,一言不发。
进门后,他同往常那般替我脱鞋,然后摆放整齐。
他背对着我,我看着他弯下的后腰,试探着唤了声他的名字「阿彦?」
谁知那人一顿,后背不知怎的就颤了起来。
我慢慢靠近他,却在下一秒被扑倒在地。他抱着我的腰,声音低哑混着丝哽咽「我,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我看着埋在我腰间的人,伸手揉了揉他发间,轻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没有安全感「你和其他人去海洋馆。你以前,都只和我去的…」他突然抬眸,眼眶微红湿润,伴着委屈「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了。」
他的情绪转变的如此之快,完全没了先前的理性沉稳,变得与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很让人陌生。
我一时间的沉默让眼前人彻底慌了神,耳边传来他颤抖的声音「我会做的更好的,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一声声的乞求把我从恍惚中拉回,我极力扯出一丝笑意,眼底的疲倦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他只是我的客户,偶然在海洋馆碰到,没什么的。」事实也就没什么。
我拨了拨他垂落额间的发丝,柔声道「好啦,我不会离开你的。」而心里却在默默思忖,得找个时机分手。
相处了这么久,我算是看清楚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陆忱彦从我身上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保障,黑眸中的阴霾雾气早已不见。
他将我从地上拉起,声音变得透澈清亮「原来是我误会了么,那就好。」
窗外夜幕降临,陆忱彦在厨房准备晚饭,他又变回了那个我美好印象中,沉稳端重的陆忱彦。
好像进门后的那幕失控不曾发生过。
洗澡时,感觉颈间空落落的。
一摸果然,我的那条鲸鱼项链不见了。
我的神色变得凝重,想起是被陆忱彦放了起来。
我探出卫生间的门,喊道「阿彦,你把我项链放哪了?」
许久,才等来他的回应「床边最小的白色柜子,第三层。」
我进房间,而他所说的柜子,第三层正插着把钥匙。转动拉开后,一眼便瞧见了我的项链。
深蓝色珠子里藏着条鲸鱼,透出幽幽的暗光。
目光所及之处,还有那张垫在项链下的照片,微微有些褶皱泛黄。
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将项链收起,拿出了那张照片。
昏暗的灯光下,我勉强能看清照片上的那人。
那是......
我?!
不对,仔细看,是一个同我长得很像的人。
眉、眼、鼻,可以说完全相似。
我死死的盯着,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只是随着眼珠转动,凉意也慢慢侵袭上四肢。
照片上的女人被绳索紧紧捆绑,勒痕在她脖颈间若隐若现。
她双眸空洞无神,怔怔地盯着前方,好似一具坏死的玩偶。
而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开在她胸口处的那抹鲜红,如同血色玫瑰绽放,诡谲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可能会要了我性命的秘密。
触碰着那张照片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我还浸透在恐惧中,缓不过神来,只觉全身血液凝固结块,呼吸都无法顺畅。
但,但一张照片,又不能说明说明什么。
不是吗?
陆忱彦,怎么可能......
我的唇瓣细微的颤动着,能清晰感受到齿间的碰撞,嘎吱作响。
思绪不停转动,回忆着往日种种。
他曾提起过自己的前女友,也说起过我与她的相似。
可我忽略了陆忱彦在谈论她时,出现在他眼底的那抹不对劲。
往日里他同我说的话,一瞬间全涌现脑海。
还有那些细枝末节都在告诉我。
他可能真的做的出来!
他杀了自己的前女友?!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手中的照片无声滑落在地。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5.
我迅速蹲下,抓起照片塞入口袋。
想放回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呼吸一窒,我不敢再多喘口气。
只听那脚步声愈来愈近,“啪嗒啪嗒”每一个步调都像是踩在我心尖上。
直至脚步声停止,我木讷地转过身,却没发现他的身影。
陆忱彦只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我暗松一口气,又很快紧绷起来。他温和的声音从门后响起,可我现在只觉得背后发怵。
一想到都是他的伪装。
一想到藏匿在温柔背后,是那样的疯狂,我就忍不住浑身打颤。
更加坚定了分手的念头,但我不能让他察觉我已经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
「可以吃饭了哦。」他轻敲了敲门。
「我在穿衣服,马上就来。」我故意压低嗓音,为了不被他发现我此刻的害怕惶恐。
还好我有关门的习惯……
我小心翼翼的将照片抽出,再将脖颈间的项链重新取下。
一切按原来摆放,而后关上抽屉,锁上钥匙。
对,就像从来没动过一样。
我没拿过项链。
也不知道这件事。
调整好情绪,我深吸一口气。
我需要极大的勇气做到和平时那样去对待他。至少要先将眼底那抹怕掩盖掉。
唇角扯出一丝笑,我佯装从容的走出房间。
饭桌上,依旧是熟悉的笑脸。
他唇角的弧度总是恰到好处,让人不自主的想要靠近他,相信他,依赖他。一个不注意就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但凭借这几年相处下来,我早已对他产生免疫。
不会再因他的笑牵扯住思绪。
我尽量避免着与他对视,生怕那抹异常在不经意间流露,而后被他发现。
在我的小心翼翼下,陆忱彦忽然放下碗筷,身子向我这边靠。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往后缩,心忍不住乱颤起来。
难道…看出来了?
一道冰凉触感覆盖在我面上。
只见他的手背贴上了我的额头,眸中隐隐浮出几分担忧。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陆忱彦缓缓启唇,往前凑近。
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快碰触到鼻尖,能清晰感受到他拂面的气息,以及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
瞳孔中映照的是男人略带焦急忧虑的脸,他微微蹙眉,眸内是快要溢出来的担心。
有时候,我真的不愿去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杀死了自己的前女友,也许还会杀掉我。
我慢慢冷静下来,握住了他的手「没事,可能刚刚洗澡受凉了。」
「吃饭吧。」说着,便自顾自低下头,即使美味佳肴摆在眼前,也吃的好没滋味。
一段沉默过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的项链呢?怎么不带。」
短短几句普通的话,却让我难以接口。
我不动声色的敛下眸底那丝慌乱,淡淡道「这几天天气变冷。穿那么多件衣服,戴着不舒服。」
「想着还是算了,先放起来。」说完便向他投去一个微笑。
他静静的看着我,没有说话,好在最后也没问什么。
不然我指不定会露出马脚。
而那天,是我与他打破平静的爆发点。
他拦住了我不让我出门,说什么也不让我去谈客户。
从心平气和到歇斯底里。
我再也无法忍受,说出了那句积攒在心里很久的「分手吧。」
只记得他当时,平静到让人不可置信,这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陆忱彦在我怔愣的目光中,一步一步逼近。
他的唇边扯着一抹不同于往日的笑。
走近我,俯下身,在我耳边低语。
「其实,那张照片……」
「你看到了的,对吧。」
6.
后颈延伸出一丝冰凉,我的呼吸凝重了几分。
怔忪间,我将那抹怕压下,故意表现出不解疑惑「什么照片?」
等来的却是他一声声低沉的笑,漫涌入神经,刺耳不堪。
那笑声回荡在耳边,警醒着大脑。我却张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肩膀被紧紧扣住,只得木讷的看他笑完。
面前的男人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他轻柔地抚上我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缱绻「你怎么可能没看到呢?」
「我是故意的呀,想看看你能憋多久。」他的声音如往常那般温润,一字一句却似利器直冲我心扉,倏地勾起我的下巴,缓缓道「终于,忍不住了么。」
我咬紧了牙,突如其来的沉默,只剩齿间碰撞的吱吱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是故意的!把照片与我项链放在同一处,就是为了让我看见。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告诫我不要离开他......不然,下场就和照片上那女人一样么。
苍白的指尖被我攥得通红,唇边蔓延开几分辛涩,我抬眸狠狠对上他的视线。
对于他的掌控欲,我厌恶无比。
只见他缓缓启唇,黑眸中透着凉薄「你肯定好奇,那天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海洋馆。」
陆忱彦抚上我的手腕,一路沿下,最终停留在我指间的戒指,反复摩挲。
「因为你身上有我的标记。」
……定位器!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切说明了,我反倒平静了不少。可能现在心中占据的,更多是怒意。
当怒火侵漫全身,反倒什么也不怕了。
一声嗤笑后,我猛地挣开男人的手,寒声道「所以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直直的盯着面前人,眸中恐惧早已消散,只剩冷冽「准备杀了我么。」
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平淡,毫无起伏,毫无畏惧。从中透着几分自暴自弃。
我想开了。
接下来,他要真想对我做什么,能搏就搏。搏不过,就认命。
我撇过脸不再看他,内心不断思忖。
有一点想不通,如果他真要杀我,为什么等到现在。
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变态?
他有一刹那的停顿,又再次牵起我的手,十指相扣,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会,我舍不得……」
舍不得?
听到这,我直接笑出了声。
「陆忱彦,你放什么屁呢?」
「你当初找我谈,也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和你初恋像吧。」毕竟他提起那女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骗不了我的。
一抹讥讽在唇边化开「杀了自己的前任,后悔了?」
「怕杀了我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她的人了?」
我笑地大声,全然没了先前的顾虑。
而跟前的男人没作任何反应,安静的出奇。
也不指望他说什么了,疲倦感涌上心头,我沙哑的开口「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陆忱彦像块腐朽的石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还是没说话,我却能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似乎是在害怕。
害怕什么呢?
他低垂着头,紧抓着我的手不放,隐隐透出一道红印子,就这般僵持了很久。
久到我烦了,甩了甩手,没挣开,无奈道「开始还不是挺能说,现在哑巴了?」试图激怒他,反正我现在算是无所为了。
「你就给个痛快话,杀我还是——」
他猝不及防间覆盖上我的唇,柔软感在齿间化开。话没说完,就被他拉扯进房间。
我咬破他的唇,血腥味弥漫开来,拼尽全力冲出去,却又被他推回,锁上了门。
只留我一人在房间。
我几近歇斯底里,不断拍打着门「你他妈有本事杀了我!放我出去!!」
7.
我拼尽全身力气的叫喊着,更像是宣泄自己的情绪,清楚自己再怎么闹也无法唤来他。
我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隐隐传来细痛,我不相信他那句「舍不得」,也不相信他会放过我。
他变得陌生,我琢磨不透。不知道他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或许,是更疯狂的举动?
总不可能一直把我关房间里,什么也不做吧,我在心底暗暗嗤笑。
随后起身,打开那个抽屉......照片还在。
而上面触目惊心的女人时刻警醒我,必须离开这里。否则,就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我翻找起这个房间里所有有用的东西。
在这过程中,我发现一本笔记,如果我打开,是否又会落入他的圈套?
再三思忖过后,我还是将它翻开,上面是陆忱彦的字迹。
掠过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文字,无不显现了他的疯狂与病态,每看完一行呼吸就凝重一分。
令人发怵的是他将折磨的过程很仔细的记了下来,一字不落的描述着对方的哀求,痛苦,崩溃再到绝望。最后竟还不忘倾诉自己的爱意。
因为太爱......所以......杀了?
我惊的手里的笔记掉落在地,与地面的撞击声在我耳中无限放大,刺激着大脑。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疯子,才会做出的事。
这么久以来我都没发现,只是近期才发觉,那深藏在温柔之下的,是另一副可怖面孔。
可惜我身边没有手机,不能拍下来。
我将那张照片塞进衣兜,以为自己揣了个证据,但他能把这种东西随意放着,不就证明他根本不怕我会对他怎么样吗?
门外忽然传来响动,我神色一凛,充满戒备的望去。门把被转动,陆忱彦带着笑,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进来。
好像先前那一幕都未曾发生过。
他说「好久都没去外面吃饭了,走吗?」
我还在怔愣中回不过神来,一时间无法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
这是,在给我逃走的机会吗?
他直径朝我走来,我能感受到自己心脏不正常的跳动频率。
陆忱彦一脚踩过地上还没来得及捡起的笔记,我以为至少会引起他注意,不料被那人随意踢开在一旁。
「你不怕我逃走吗?」唇边化开一抹嘲讽,我冷冷对上他的视线。
「你舍得吗?」他温柔的牵起我的手,而后将冰冷手铐套在我手上,与他锁在一起。
......
「这是什么意思。」
「爱你的意思。」他揉了揉我的头,唇畔绽开一抹笑,落在我眼里异常刺眼。
我强惹着怒气,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声不吭的被他拉走。
8.
他选了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餐厅,一众目光聚集过来,我蹙了蹙眉。
腕间的手铐,冰冷的好似要将肌肤穿透。攥紧手心的同时,陆忱彦的手掌覆了上来。
他落坐于最显眼的位置,我无奈被他牵扯到一块,坐于他身侧。
「我喂你就好。」他弯着眉眼,根本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身旁有这么个疯子在,我时刻强迫自己冷静。即便面上表现的再平淡,我也忽略不了心尖的那抹颤。
他到底要干什么,前一秒还把我锁在房间,现在又把我带出来......要说是单纯吃个饭,我真的不信。
那人好像看出了我的腹诽,默了默,兀地握紧了我的手,带了丝暖意「为什么......在发抖?」声音如往常那般温柔。
为什么?
哪个正常人发现了那种事不会怕......让我当无事发生?未免太看得起我。
手背的温热抽离,瞥他一眼,发现他正若无其事的为我剥虾,好像与先前无异,可我心里已是埋下戒备。
他不容拒绝的将虾塞进我嘴里,薄唇轻碰指尖,转而对上他含笑的双眸,如星辰般熠熠生辉,完全不能和变态二字联系在一块。
我微怔,恍惚间想起与他的点滴。
心里又很是不解。
像他那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做出杀害前女友的事。明明......笔记中诠释了对她满满的爱。
只能说明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看到到一切不过是他的表现。
我垂下眸,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做。他给我机会逃走,那么我定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这家餐厅的卫生间,窗户连接外面公园,可以从那里......
「我想去趟卫生间。」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的声音,不知道他会不会当面拆穿我这拙劣的借口。
陆忱彦顿了顿,随后用钥匙解开了与他相连的手铐「好。」不禁让我意外。
不带一点犹豫,这么放心我么......
我咽下心底那抹不安,起身,而那道不容忽视的强烈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直至走进卫生间才消失。
我顾不得周遭人异样的目光,正要翻出去,又想到他之所以会这么放心,大概率因为定位器。能时刻掌握着我的踪迹。
思绪掠过那时的情景,回想起他抚摸过我指间戒指说的话「因为你身上有我的标记。」
我盯着无名指间他送我的那枚钻戒,神色一沉将它取下,丢置在窗台。
跳出窗外后,突如其来的迷茫感把我淹没,我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只有那张照片。
不过能趁早离开他身边就好,陆忱彦的心思难猜,保不准悲剧就发生在我跟他回去之后呢,只要待在他身边一刻,我的心就紧紧吊起。
环顾起周遭,觉得有几分熟悉,脑海中蓦然浮现另一张脸......李闻寺。
先前帮送过他为夫人定制的项链,没记错的话,他家就在附近。而他夫人现在就应该在家里。
上次与她聊得不错,或许可以去找......
捏了捏口袋里的照片,我往那片高档住宅跑去。
上了那栋楼,凭借记忆敲响了房门。
知道自己贸然打扰不好,可是现在也找不了其他人......我内心忐忑,只是过了许久,里面也没任何动静。
他们,都不在么。
我怀着的希冀一点一点熄灭,最后敲了三声还是不见动静,手缓缓垂落。
之前,李闻寺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找他。当时还笑他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那么客气,现在真有事,倒找不到他了。
我往后退了几步,心想,陆忱彦已经知道我逃走了吧?
我也是真傻,什么也没准备好,就一个劲的从他身边离开。没有任何安排......
跟前门把手忽被转动,我寻声望去,来开门的是李夫人,只是精神状态极不佳,面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我微怔,感到稍许陌生。面前的女人皱着眉,似乎很不欢迎我的到来。
门半掩,从外望去,里面一片昏暗,让人察觉出不对劲。
我忍下心中疑惑,和她简单打了声招呼,不料她直接开口「你来干什么。」声音沙哑,带着丝冷意。
先前温柔恬静的她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仔细掠过女人的脸,红肿的眼睛告诉我,我来之前她定然发生了什么。
我默了默,请求道「李夫人,方便我进去说话吗?」
她突然表现的很不安,左顾右盼,而后压低了嗓音对我吼道「快走。」便要关门。
我抵住了门,知道这么做很不好,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正要开口,门后又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辨不出情绪「来客人了?」
那人走来,揽上夫人的肩膀,将门彻底拉开「怎么还把人家拦门外呢。」李闻寺面上带笑,衣领半开,发丝有些许凌乱。
我能感受到女人细微的颤抖,她好像在害怕......
李闻寺的视线与我相撞,我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安小姐请进。」
不知怎么,我突然有些退缩。
最终还是掩下心底那抹不安,踏进门。
男人开了灯,简约的轻奢装修给人眼前一亮,李夫人自我进门起就缄默不言,气氛很是微妙。
我被招呼到沙发上,男人开口「安小姐来,想必发生什么事?」
他倒是开门见山。只是此时此刻,我开始犹豫,要不要将我身上的事情说与他们听。
心底一番纠结,就见李闻寺意味深长的瞥了他夫人一眼,旋即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好好招待安小姐」语气温柔,却像命令般。
那道纤瘦颀长的身影离我们远去,独留下我与她。
这种缠绕在他们之间的不自然氛围,令我奇怪,远不及我第一次见到他们。
想着,我便拿起桌上的茶,刚放到嘴边就被身旁人制止。
她抢过我手里的杯子,冷冷道「赶紧走。」
这不禁让我更加纳闷,直视上她的双眸,望尽的是她的慌张。
再三踌躇下,我低声开口「我男朋友......要杀我。」
「能请你帮个忙吗?」
不知道她会不会信,我捏紧了口袋里的照片。
女人先是一顿,而后垂下眸,躲开了我的视线「我帮不了。」她回绝的很快,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出。
也是,我与她只见过两面,朋友也算不上。却也免不了心底涌上失落。
直到我无意瞥见她裸露在空气中的疤痕,隐隐约约,这才意识到什么。
她连忙扯下袖子,呼吸略显几分急促「总之,别再来了,我......和他都帮不了你。」
我猛地拽过她的手,掀开袖子,入目是深浅不一的红印,更像是......鞭打!
心里一惊,联想到她的那些反常,一时间说不出话「你——」
她一把推开我,将我往门那边扯,手中力道极重,一句话也没说。
我也沉默着,任由她将我“送”出门。
9.
身后传来「砰」的关门声,我的思绪许久没有缓过来,只觉得背后发怵。
......是我想那样么。
我颤着身子走进电梯,回想起那一幕幕,女人苍白的面色,和男人过分从容的态度。
要是真那样,她为什么不选择逃走?
心底蓦地嗤笑一声,我都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我呆呆的望着电梯层数,从二十九降到一。
......接下来怎么办呢。
却没料到下面迎接我的,是我最想逃离的人。
「叮咚」
门开的一瞬,我浑身僵硬。
满脑子都是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我不是已经把戒指......扔了吗。
定位器不就应该在戒指上吗。
身上唯一被他触碰过的东西,只有戒指啊。
大脑逐渐被空白侵占,我呆愣在原地,只见陆忱彦缓缓拿出手铐。
我才从怔忪中猛然苏醒过来,一把撞开他,发了疯般的往前跑。
眼眶逐渐变热,视线变得模糊,像裹了层浓浓的雾。我看不清眼前的路,心底早已被那抹害怕所操纵。
我全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强大,临危不惧这个词离我很远。相反,我现在已经怕的忘了思考。
先前之所以敢正面问他「杀了我还是放我走」,到底还是仗着心底那抹直觉,觉得他不会真的杀死自己,但矛盾的是,又怕他真的杀死自己,所以迫切想要逃离。
而在刚刚,隐约得知一个温润儒雅的男人,在背后也会那般病态的鞭打自己的夫人。
「逃」这个字在我脑海中无限放大。
只有拼命跑,只有拼命逃......
喉间传来酸涩,无力感的曼涌上四肢。
我觉得自己是逃不走了。
红灯骤然亮起,眼前一抹模糊的红刺进我的双眸,紧接着传来汽车尖锐的鸣笛声,贯穿耳膜。
仿佛在宣告着我的死亡。我刹那间清醒,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
「砰——」
怔大的双眸只来得及望尽陆忱彦那张惊恐骤变的脸,倏地一黑。
疼痛感撕扯全身,依稀听见那人颤抖着喊我的名字。
他抱着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入耳中。
我想要爬开他的怀抱,可笑的动不了。
渐渐,那道声音小了下去,我也没了知觉。
10.
醒来时是在医院。
身旁坐着一道陌生身影。
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是温柔,如春天的和光暖煦,直入人心扉。
他能喊出我的名字......
我却记不得自己认识过这样一位温润尔雅的人。
怔愣中,被那人喂进一勺热粥。
轻柔的声音从耳畔响起「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叫陆忱彦,是你的先生。」
(全文完)
作者: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