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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乐汉文

如今，我已退休，闲暇时间多了，脑海里总会回忆起过去生活和工作中的一些人和事，而且想把他们写出来，也想让我的读者们从中领悟出一些人生的道理。

今天我要写的这个女人，也是我生命中难以忘掉的一个女人。提起她，还得从三十多年前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说起。

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被分配到乡下的一所小学里任小学教师，就是在这所小学里，我结识了这所小学里的一位年轻的女教师。

她叫菱花，和我一样，也教小学语文课，由于我俩同在一个办公室备课，不久便熟识了。 菱花姓丁，平时很爱说话，在异性面前毫不拘谨。她只有初中文化程度，是接她父亲的班以工代教成为教师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喜欢我叫她丁老师，喜欢让我直接叫她的名字，或者叫她菱花姐。

菱花比我大几岁，结婚已经三年了。听人说她婆家就是这所小学附近一个村庄上的，她的老公原来是一位军人，本来要转自愿兵了，可因为部队大裁军，去年已经复员了。俩人已经有了一个一岁的小女儿，寄养在婆婆家，菱花很少带女儿来学校，自己也很少回家，倒是她的老公不断带着女儿来学校找她。可以看得出，她对老公仿佛很冷淡。

有一次，办公室就剩下我俩的时候，菱花告诉我，她和老公不是自由恋爱，是父母包办的婚姻——

早年，菱花的父亲也是一位人民教师，因为说了几句当时不该说的话被打成了右派，遣返回乡成了农民。在乡下劳动的日子里，菱花的父亲曾经悲伤地失去了生活下去的信心，是菱花现在的公公从精神上和物质上帮助菱花的父亲度过了难关。菱花的父亲感激不尽，恰好菱花和恩人的一个儿子年龄仿佛，就把菱花许配给了他这个儿子，二人结成了儿女亲家。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做过一段文学梦，用平素省下来的钱买了很多文学书籍，仅小说就几乎摆满了我的书架。

菱花很爱看小说，常借我的小说看。记得那次她还我小说时问到我的婚姻，我如实地告诉她，我的婚姻也是父母包办的，她不信。我只得向她道明了我订婚的实情：上中学时，有女孩追过我，但我一心想的是自己的理想，是努力学好科学文化知识。上师范院校时，我也喜欢过班里的一个女孩，那女孩也很喜欢我，可我全面衡量一下，我们真的结合了也不现实，因为我是独生子，家住农村，父母不可能跟着我到学校生活，最终总得有人在农村老家照顾日渐衰老的父母。于是，我挡回了那女孩向我射来的神箭，割断了自己心中的情丝，按父母的要求在老家订了亲。

菱花听后感叹道：“唉，为何我们的婚姻都会被家庭问题所连累呢！”

菱花长得很美，娉婷的身姿，白皙的肌肤，尤其是她那双亮如秋水一般的大眼睛，把她的容貌衬托得妩媚动人。接触的时间长了，我发现她在教学上有点欠水平。我曾劝说她到师范学院进修进修，她听后，很是悲观地说：“进修啥，老公不就是个修地球的吗？”

菱花的不思进取让我不断对她直摇头，有一位对她知情的老师这才向我详细地讲述了她的婚姻经历：菱花没有参加工作之前也就是一个乡下姑娘，她的未婚夫却是一位军人，当时乡下的姑娘能和一个军人订婚，已经是很不错的婚姻关系了。可让菱花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的机遇来的这么突然，上级要解决一批被平反的右派子女就业问题，就这样，没有高学历的菱花就以工代教成了一名小学教师。菱花跳出了农民的圈子，成了公家的人，没想到的是他的未婚夫却复员回到家里成了农民，这让菱花感到嫁给一个农民有点委屈了自己。可是，上辈人说什么都丁是丁卯是卯，菱花虽心中委屈也没敢违背，还是和未婚夫结婚成了家，不过虚荣心让菱花在感情上产生了一个无法解开的疙瘩。

记得有一次，她还我《人生》这本小说时，突然问我：“你说高加林进城后抛弃刘巧珍对不对？他和黄亚萍重新结合错没错？路遥咋把小说的结局那样安排呢？”我当时没有过多地去回答她提出的问题，只是简单地对她说：“任何人对自己人生的要求还是现实一点好。”她当时没吭声，但我不知她是否理解我说的那句话。

春花秋月，寒来暑往，我在这所小学里任教一晃就是四年。在第五个年头，上级教育部门的领导把我从村小学调到了镇中学。离开小学那天，许多老师走到我身边，有的甚至拉着我的手，向我说着离别时的客气话。唯独菱花与众不同，她站在我的不远处，神色怅然，眼眶湿润，一直缄默不语。

到镇中学任教后，新的工作环境使我渐渐忘记了那所小学，也忘记了菱花。

在一次周末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碰见了过去在那所小学认识的一位女老师，她主动向我透露了我调离后有关菱花的一些新闻：菱花和老公离了婚，舍弃了女儿，只身和一位经商赚了钱的男人结了婚，那个男人凭关系也把她的工作调进了城里，她现在已经不再当老师了。

我听后对菱花真的很是惋惜，凭菱花的口才，若是能到师范院校进修进修，定是一位出色的小学老师。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这本身没有错，可在如今经济活跃、人心浮躁的社会里，菱花的如此做法我真的不是很欣赏。

也难怪，菱花的长相太漂亮了，虽说是一位少妇，其魅力并不逊色于妙龄少女，照样能倾倒那些有钱的好色男人。

菱花在走她的路，我在走我的路。不久，菱花的一切又在我的脑海里荡然无存了。

光阴荏苒，在镇中学一转眼就是十多年。

这些年来，我从内心最感激的是我的妻子，有她在老家照管着年迈的父母，管理着家中分到的几亩责任田，我才得以安心从事着我的教育教学工作。

新学期伊始，我又接了个班级，班里的一位名叫苏星的女生引起我的注意，因为她的眼睛酷似我记忆中菱花的眼睛。我不由想起了菱花，想起了菱花的那个女儿。从年龄来判断，她难道是菱花和女儿？可当我问及她家庭的情况时，她告诉我，她很幸福，爸妈对她特别好。因此，我也就没有再往下多想。

期中考试，苏星在班里考出了全班第一的优异成绩，学校召开优秀学生家长座谈会时，我一眼就认出了菱花的前夫，他果然就是苏星的爸爸，苏星也确实就是菱花和他的女儿。会后，我想深入了解一下苏星这个优秀女同学的家庭情况，就单独把苏星的爸爸叫到了我在学校的住处。当我听完苏星的爸爸讲完他这么多年的艰辛生活后，这位曾经当过兵的男人从我原来肤浅的印象中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苏星的爸爸告诉我，他叫苏自强，是一位退伍军人，和菱花结婚的确是长辈的意思，他并没有什么怨言，自从他复员后，再加上又有了女儿苏星，尽管有了工作的菱花一直埋怨他没出息，可他总是迁就着菱花，心想着不让两边老人因他俩生气而闹心。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菱花首先向他提出了离婚。作为一位曾在部队练就过身体和灵魂的退伍军人，他立即答应了菱花，他相信，一个女人如果在婚姻上见异思迁，最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此，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让菱花带走女儿，他不想让菱花的再婚给女儿的人生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后来，他经人撮合，又与附近村里的一个没有工作的姑娘结了婚。新过门的妻子，待女儿苏星如亲生，尽管后来她也生了个儿子。如今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在老家建了个养殖场，这几年效益还不错，在村里也算是日子过得很红火的一户人家。

多么纯朴而高尚的一个男人啊，驰心旁骛的菱花却不知好歹地离开了他，菱花啊菱花，你无知的任性不仅仅是离开了一个好男人，还辜负父辈们的善良和感恩之心，更对不起你年幼的亲生女儿啊！

我送苏自强离开学校后，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大家都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幸福美好吧！

一天下午，我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忽听外面有人扣门。我打开门一看，是一个很面熟的女人。

她见我迟疑，忙说道：“你——把我忘了？”

我仔细端详了她的面部轮廓，猛地想起了来了：“你是丁菱花老师？”她点头。不过，她已非我记忆中的美人了，眼眶有点凹，脸颊不再有过去那桃花般的红润了，齐耳的短发里已经长出了许多银丝。

我忙请她进室内坐下。谁知，当我问及她现在的生活过得可好时，她竟掉起眼泪来，弄得我一时很无趣。

她抹了几把眼泪后，慢慢给我讲述了她再婚的经历：

有一次进城，她邂逅了初中时的一位男同学——那位经商赚了钱的男人。她向他流露了自己的心声。从此，那个男人有事没事就去学校找她，山南海北向她吹嘘城里的世界，他的吹嘘也正迎合了她的心理，很快让她着了迷，于是她决定和丈夫离婚，铁了心跟着那个有钱的男人进了城，住进了洋房，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却不和她结婚，后来她终于发现，这个男人在其它地方养的还有别的女人。在乡下正经人家长大的女人，她咋能容忍男人这样胡来，于是就和男人大吵大闹，这个男人见她“朽木不可雕也”，就把她从洋房里轰了出去。她饮下了自酿的这杯苦酒后，就死了自己再婚的念头，独自在城里租了两间房子做起了小生意。她觉得自己无脸再见老家的任何人，近十来年也一直未回来过。可现在她感到自己年龄越大越觉得孤独，因此，这些日子，她常常怀念过去那位真诚朴实的丈夫，常常梦见自己活泼可爱的女儿…… 说到伤心处，她站起来动情地拉住我的手说：“老弟呀，现在我才彻底明白了，痴心幻想的东西，一旦真正拥有的时候，它并没有幻想时那么美好！女人太高调了，可能会被不怀好意的男人钻空子，最后还会让女人追悔莫及！”

是啊，这就是幻想和生活的区别，菱花用自己的经历向好高骛远的女人诠释了这种并不复杂的生活问题。

菱花向我讲完后又唏嘘了好一阵，才道出了来找我的真实目的：原来，她私下打听到她的女儿苏星现在在这所中学就读，而且班主任是我。她今天一个人悄悄来学校，想见一见她的亲生女儿。

见见自己的女儿，这是一个母亲醒悟了人生之后的美好心愿，我应该赶紧去班里叫出苏星。

当我走到教室门口时，看见苏星正坐在座位上聚精会神地听讲。我犹豫了，犯难了，能让她们母女相见吗？要是苏星不认她这个亲妈，菱花的出现一定会给苏星的心里罩上一层浓浓的阴影，定然会影响到她的学习。作为对她学习负责的老师，在没有征得她父亲同意的情况下，是绝对不能菱花和女儿当面相见的。

我转身又回到了办公室。

我先是婉转地给菱花作了解释，但又不愿太伤菱花那颗正流着血的母亲的心，思考再三，才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经过我的指点，菱花来到教室的旁边，从窗口窥望了好一阵自己日思夜盼的女儿，才用纸巾擦着眼泪悄悄离开了。

我把菱花送到学校大门口，望着夕阳照耀下她蹒跚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也不由为她伤感好一阵。

我真心希望：大家今后都能掌握好自己的人生之舵，把自己的路走地顺风顺水，快快乐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