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妯娌教儿

文史有料见真章 2024-03-01 11:31:13

从前,某县丁家村有花春、花实兄弟二人。成家后,兄弟俩于同年、同月、同日各得一子,取名文龙、文凤。这天,丁氏兄弟和妯娌,正喜气盈盈地庆贺两姣儿周岁。

花实的妻子胡氏,抱着儿子文凤喜滋滋地说:“如今文龙、文凤已满周岁。丁门如今有财有丁,只差个做官的权贵了。”

此语正触动花春的心事,他叹道:“为兄早有上京应试、改换门楣之愿。”弟弟花实立表赞同:“如此甚好,你读书做了官,我生意发了财......”

兄弟俩正商议间,突然,舅父王国贤远道而来。此人在朝为官,由于精通命书,平时遇事总愿先卜个吉凶。他告诉外甥,自己命中注定官运不佳,现已决定弃官前往苏州经商,顺路来此看望他们。

兄弟闻言甚是疑惑。王国贤却认真告诉他们,就因为自己违背命书之言,未能及早请旨辞官,险些命丧大江!

原来,王国贤上月乘船遇难,险些丧生。于是他更相信命书所言,便毅然辞去官职,经营生意了。

兄弟二人听他一说,惊讶不已,便提议说:“阿舅,你算命既然这样灵验,何不替两个甥孙断断生辰八字呢!”

妯娌俩各自将儿子抱到舅父面前。王国贤见两个甥孙生得眉清目秀,惊叹地说:“真是好相貌!你们望子成龙,盼儿成凤,妙、妙、妙!”

王国贤先拿起文龙的八字屈指推算:“乙酉年、辛巳月、辛酉日、庚寅时......”陡然,他变色问道:“文龙时辰有无差错?”花春急忙回答:“绝无差错。”

王国贤忙又重新推算一遍,嘴里念念有词,终于摇头叹息道:“年月生旺日时枯,正旺之间福全无。命底骨中皆无主,坎坷途里......——饿——夫!”

王国贤深为遗憾地说:“凭命而论,此子乃乞丐命!”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使花春、花实两夫妇都惊呆了。

柳氏听罢将信将疑,抱着文龙不安地向内室走去。

花春呆立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他难过地问:“舅父,难道文龙真的无望吗?”王国贤道:“岂止无望,按照命书论定,还有克父之嫌呢!"

花春和花实夫妇更是大惊失色。王国贤也感慨万分:“除非舍他过房出户,否则其父性命难保!如果父子即刻分居,虽能避过眼前之祸,但终非久长之计呀!”

花春见儿子如此命运,不禁痛苦难支,昏昏欲倒。只见他悲怆地大喊一声,踉跄着向厅外奔去......

花实夫妇突然想道:两个孩子同日所生,文龙命既如此,文凤之命也一定不堪设想。不料,王国贤看了文凤生辰八字,却面露喜色地说:“乙酉年、辛巳月、辛酉日、辛卯时......啊!'三奇真贵’!文凤他生辰时刻无错吗?”

花实夫妇连忙点头:“无错,正是卯时所生。”王国贤一听,笑逐颜开:“妙呀!印禄飞来就马骑,上格荣华第一奇。木得金裁成名早,紫衣锦袍拜丹墀!文凤他是状——元——命!”

花实夫妇听罢,惊喜万状,连忙问道:“舅父,这——当真?”王国贤胸有成竹:“千真万确,十六年后定应此语!”

胡氏搂着怀中姣儿,喜不自胜。她对丈夫神秘地说:“近来我们不但生意兴隆,就连你那赌运都亨通,这是贵子托福啊!”

花实夫妇洋洋得意,邀请舅父后庭饮酒去了。再说花春回到内室后,立刻要将“克父之命”的文龙送与路人。不料柳氏执意不肯。花春趁妻子不备,匆匆抱起文龙就走,惊得婴儿大哭不已。

柳氏闻声追来,正要夺回文龙,见丈夫怀中落下一纸,捡起一看,是写好的“遗子文书”。柳氏顿时痛哭道:“你当真要用这一纸文书,迫使我们母子永远分离吗?”

花春深信舅父料事如神,唯恐自己日后性命不保,便忍痛说:“为夫心意已定。”柳氏感到自己为母为妻,进退两难,痛苦万分。

花春劝说妻子要顺应天命,柳氏却对占卜算命表示怀疑。她搂着文龙,悲愤地问道:“八字倘能定贵贱,何须再去读诗书?”

花春哪里肯听,猛然夺回文龙要走。柳氏跪在丈夫面前,泣不成声:“你不念为妻苦口劝,当怜姣儿声声啼。千求万求,求你留住亲生儿......”花春见妻子不肯舍弃儿子,决定自己弃家出走。

光阴荏苒,转瞬已是八年。这天清晨,文龙、文凤结伴去学堂念书。路过荷花池畔,文龙见蜻蜓飞舞,忙去捕捉,险些失足落水。文凤连忙扶住说:“文龙兄,莫孟浪,速去读书守芸窗。”

文龙却不以为然:“背着娘亲瞒先生,嬉玩一时有何妨!”说着,索性拉着文凤一起去捕捉蜻蜓。

上课时间将到,文龙、文凤才匆匆赶来学馆。两人正与众学童捧书诵读,突然,窗口人影一闪,“扑通”跳进一人,原来是学童阿猪。

众学童见阿猪不守馆规,纷纷指责。阿猪正要耍蛮,文龙“嘘”了一声,故意说道:“先生来了!”阿猪慌忙抓起课本,胡乱背诵起来。

背了半晌,并不见先生进来,众学童哄然大笑。阿猪这才明白是受了文龙捉弄。他恼羞成怒,喊道:“哇呀,乞丐龙敢戏弄我阿猪!”

文龙一听大怒,质问阿猪:“你说甚么?”阿猪也不示弱,连声喊道:“乞丐龙!乞丐龙!”只见文龙脸庞涨得通红,一把抓住阿猪,举拳就打。

正在这时,一个俊秀的小姑娘跑来,小声说:“文龙,快住手,我家阿公来了!”这姑娘就是学馆先生李仲书的孙女翠云。她自幼父母双亡,全靠祖父教书养大。

翠云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咳嗽,学童们立刻坐好,捧书诵读。果然,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李仲书走了进来。此人博学多才,但科场屡屡失意,只好将自己满腹经纶授予学生,以期桃李满园。

先生正襟危坐,威严地扫视着课堂,说:“今日你们要一一试对,不得敷衍塞责!文凤先对--有月即登台,无论春秋冬夏。”文凤略一思索,答道:“是风皆入座,不分南北东西。”

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又叫起文龙说:“士抱雄心,有朝当自立。”文龙想了想答道:“人怀壮志,无运亦能通。”文凤一听,忙悄悄提醒文龙:“喂,无运不能通!”

文龙执拗地说:“无运亦能通。”先生亦感不解,要他作出解释。文龙侃侃而谈:“先生,人既有冲天之志,何愁不成大事,为何非运不可?既然非运不可,又要冲天大志何用呢?”

一番话,说得先生频频点头,暗地赞许。先生又叫阿猪对对:“急水流沙粗在后。”只见阿猪抓耳挠腮,半晌才憋出一句:“对风撒尿泼一身!”引得学童们哄堂大笑。

先生怒不可遏,挥起戒尺要打阿猪。阿猪忙嚷道:“哎唷,阿猪日后再也不敢了!求先生别打!"先生对这个不学无术的顽童十分气恼,便罚他在一旁站立。

阿猪非但不知羞耻,还自我解嘲地说:“站就站吧,站着还长得快呢!”这时文凤的母亲胡氏来给文凤送点心,见状便揶揄阿猪:“又是你被罚站,皮厚脸老!”

正在专心背书的文凤,见母亲又来送点心,颇不耐烦地说:“我要背书,别来吵我,我不饿!”胡氏心疼地说:“我的天呀,你早上一共才吃四块蛋糕、一碗肉粥,一包羊肉还没吃完,亏你说不饿?”

胡氏以为儿子不肯吃是先生管教太严的缘故,心中甚是不满,便索性对先生说:“自从文凤上学后,体弱身虚饭量少。将来他是状元命,你管得太严他吃不消......”

胡氏越说越得意,弄得先生啼笑皆非。文凤不好意思地埋怨道“娘呀,你说这话,也不怕旁人取笑!"胡氏理直气壮:“你命中注定要中状元,谁敢取笑?”

胡氏乘先生不备,把一个甜饼塞给儿子,匆匆离去。先生见她这样溺爱儿子,暗自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宠子无度枉费神。昔日孟母今何在,断机教子有几人?”

放学了。文凤得意地取出甜饼,炫耀起来:“哎,我有饼,你们有吗?”

学童们一拥而上,争抢起来,甜饼终于被机敏的文龙夺到手中。他举着甜饼说:“文凤,我给你耍戏法。我能将这饼变成月牙儿,再变成斧头儿。”

文龙说罢手舞足蹈,口念锣鼓经,乘文凤不备,将饼让身后学童咬了一口,说:“看,月牙!”接着,另一学童抢上又是一口,大家欢呼雀跃起来:“变成斧头儿了!”

文凤追来赶去,饼总不能抢到手,急得他抓住文龙哭喊起来:“你们合谋骗我饼吃,赔我,赔我!"阿猪见文龙、文凤扭作一团,乘机将饼抓起来就吃。

文龙、文凤越扭越凶。阿猪悄悄一伸脚,故意将文凤绊倒。翠云看见,刚要去抓阿猪,阿猪慌忙翻窗逃走。

文凤摔倒在地,又哭又叫。文龙俯身正要扶他起来,被突然进门的胡氏撞见。她骇然惊叫:“反了,反了!文龙,你胆大包天,敢把文凤按在地上!”

学童们吓得一哄而散。文龙正欲辩解,胡氏却不由分说,一边抓住文龙骂道:“乞丐龙,你好狠心!”一边劈手就打。

翠云见事情闹大,忙把祖父请来。胡氏见李仲书再三劝说,文龙又乘机逃走,火冒三丈,泼口骂道:“你吃我家的饭,倒纵容乞丐龙殴打文凤!早知如此,还不如把雇你的钱买东西喂狗!”

胡氏越说越气,把学堂砸了个桌翻椅倒,背起文凤怒冲冲地走了。李仲书执教多年,从未见过这样不通情理的家长,羞愤之下,决定散馆回家,从此不再教书。

再说柳氏,自那年丈夫辞家出走,至今八年杳无音讯。花实夫妇也早与她母子分家。柳氏深明大理,对舅父算命之事并不全信,几年来苦度岁月,教子读书。此刻,她正等待儿子放学归来。

突然,胡氏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说文凤被文龙打得鼻青脸肿,扬言要找文龙算账。柳氏闻言大吃一惊,忙劝慰道“小婶,文龙还未归来。待他回来,我定要重重责备于他。”

此时,隔壁又传来文凤的哭喊声:“妈妈呀,我疼呀......”胡氏蓦地跳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柳氏喊道:“文凤被打成这个样子,今后若有三长两短,我跟你一死相拼!”

胡氏说完悻悻而去。少顷,文龙回来,他心有余悸地向里屋溜去,不料柳氏突然停住织梭,喝问:“今日为何这时才归?”文龙应付道:“学堂刚刚放学。”

柳氏一听大怒:“畜 生,为娘几时教你撒谎?”说罢取出家法。文龙只好战战兢兢地跪下,准备受罚。柳氏质问道:“你说,今日到底为何闹事?”

文龙知是婶母告状,忙申辩说:“娘呀,孩儿并没殴打文风。”接着便将自己在学堂里骗饼取笑文凤,阿猪绊倒文凤,自己去扶,反被婶母错怪之事,一一告诉母亲。

柳氏一向严于教子,见今日之事全由文龙引起,便厉声说道:“都因你平日嬉戏成性,惹出这场风波,还不快去向婶母认错!”文龙听了很不服气,执拗地说:“我不去,我没打文风,认什么错?”

柳氏见儿子如此固执,便责打起来。文龙哭喊着:“娘呀,你好狠心!看人家婶母如何对待文凤?他平日有错婶母不但不责备,反而为他辩解,替他掩盖。娘对孩儿却看得严,管得紧,不懂得疼爱孩儿!”

柳氏听了这话不觉一惊。文龙满腹委屈地又说:“孩儿偶然有点过失,娘你不是要儿认错,就是骂我无知。今天还舍得打我,娘你分明也和舅公一样,将我看成是乞丐命,没出息......”

柳氏听了文龙的话,如同万箭穿心。她万没想到,儿子竟这样理解做娘的一片苦心,不禁悲从中来,声泪俱下:“你这逆子,好无知啊!为娘若是嫌弃你,你早不在娘的身边了!”

文龙不解其意。柳氏伤心地说:“当日舅公凭八字推断你不但命薄,还有克父之嫌。你爹因怕被你所克,要将你抛弃路旁,若不是为娘再三哀求,说不定你早不在人世了。”说罢拿出那张“遗子文书”给文龙看。

文龙接过,见上面写道:“寒门去岁喜生麟,谁料麟儿克近亲!骨肉而今挥泪弃,听凭命运主 其身。”文龙读罢,呆立不语。

柳氏说:“天下父母都有爱儿心,丁门柳氏岂无母子情?由他算命论长短,为娘几时肯当真?惟恐你从小走邪道,才严持家法不留情。要知道,从严管教长尔志,姑息纵容误儿身。为娘心意你不解,反怪为娘心肠狠......”

文龙听罢,如梦初醒,他手捧家法跪向母亲:“娘呀,孩儿知错,愿由娘责打。娘若不肯重责文龙,娘......就是不疼孩儿!”

柳氏见儿子真心悔悟,不禁悲喜交加,搂过文龙说:“儿呀,随同为娘去找你叔婶认错!”

母子俩正待前住,胡氏手持戒尺,怒气冲冲地又来找文龙算账。她一见文龙,劈头盖脸就是几下。

花实急忙赶来,表面责备文龙,有心护着侄儿;他又对妻子劝道:“孩子既然知错,你就可止则止吧!”

胡氏怒气未消,仍旧不肯罢休。文凤不忍哥哥受屈,赶来用身体护住哥哥。不想胡氏手起尺落,正好打在自己儿子身上,疼得文凤“哎唷”连声。

胡氏见打了文凤,心疼地说:“憨仔,你跑来做甚么?”文凤告诉母亲,哥哥并没有殴打自己。

文龙惭愧地说:“叔父、婶母,戏弄文凤是文龙的错,可侄儿委实没打文凤啊!”

文凤抢着告诉母亲:“娘呀,那是阿猪把我摔倒在地,文龙要将我扶起来,你怎么倒要冤枉他?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别的学友。”胡氏听了,不禁瞠目结舌。

柳氏走上前说:“小叔,小婶,今日风波皆由文龙引起,你们尽管重责于他,奴家绝无怨言!”文龙也跪下向叔父婶母赔罪。花实不忍让柳氏母子受屈,劝他们回屋休息。

文龙谢过叔父、婶母,随母亲走了。胡氏埋怨丈夫和儿子,说:“你父子真是痴呆,一句假话也不会讲,倒把她母子放走了!”

花实不想听妻子叨叨,他还惦着赌场,支吾几句就要溜走。文凤知道爹爹要去赌场,哭着要跟去,还要挟说:“娘呀,你要不答应,我就不吃饭!”胡氏心疼儿子,又哄又劝。

文风在家向来说一不二。胡氏溺子成性,便对丈夫说:“就让他去看看热闹。你近来赌运不佳,带上这文曲星,保险你改衰变旺。”

花实只得应允。文凤欣喜若狂,拉着父亲要走。胡氏瞅着儿子,疼爱地说:“金珠我儿,真乖!”

这场风波过后,学馆解散,文龙无处上学。柳氏为此焦虑万分。她便带着儿子去李庄,寻找先生李仲书。

母子行至途中,因天气炎热,口渴难熬。柳氏见儿子满头是汗,心疼地说:“儿呀,你看前面有一人家,我们去求乞些茶水喝吧!”

文龙最忌讳“求乞”二字,倔犟地说:“娘呀,孩儿口不渴。”柳氏立刻理解了儿子的心情,无限欣慰。

再说李仲书,自那日忿然离开丁家村后,一直隐居家中,种些瓜果树木聊以自慰。连日来,他一直思念着文龙、文凤,心绪不宁。

翠云深知祖父的烦恼,便好言宽慰。李仲书惋惜地说:“文龙、文凤天资聪明,不知近来可有长进?如果学业荒废,将来贻误前程,实在可惜......”

这时,王国贤从小路匆匆走来。他见旧日同窗李仲书正在浇瓜,不禁诧异地问道:“仲书兄怎么做起这个营生来了?”李仲书道:“王贤弟,说来话长,请里面坐。”

二人正在寒暄,柳氏领文龙也找到此地。文龙急步上前给先生叩头。李仲书和王国贤见柳氏母子突然到来,都惊诧不已。

柳氏让文龙拜见舅公。文龙打量着王国贤,心想:他就是断定自己是乞丐命的舅公?不由得满心不悦,勉强给他行了礼。

见礼已毕,柳氏这才说明来意,请李仲书收下文龙,继续求学;并告诉王国贤,自己决意去苏州,寻找出走多年的丈夫丁花春。

王国贤听说甥媳要去寻找花春,不禁黯然,半天才说:“为舅正是为花春之事,特地从苏州赶回来的。花春离家后便赴京赶考,头科因病误期,二科名落孙山,三科乘船途中遇难。他命丧大江了!”

柳氏闻言,顿时昏厥过去,经众人连连呼唤,才渐渐苏醒。文龙悲恸地扑在母亲怀里痛哭起来。李仲书十分同情柳氏母子的遭遇,劝道:“柳氏,人死不能复生,你母子切勿过于伤心呀!”

一向笃信天命的王国贤,此刻更觉得天意难违。他说:“是呀,天数难逃,哭也无用。当初如肯听为舅主张,贤甥也不至于连尸首都无处打捞!”这话更令柳氏悲痛欲绝。

王国贤见她母子无依无靠,便拿出一些银两,劝他们回家。柳氏想:自己多年来苦度时光,为抚养文龙受尽煎熬,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不成?她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文龙跪倒在李仲书面前,悲怆地哀求道:“先生不要叫我回去!爹爹不是文龙克死的,不要冤枉我呀!文龙想读书,您千万要可怜我,我一定发奋攻读,决不当乞丐!”

李仲书深受感动,急忙扶起文龙。文龙又将银两还给舅公,说:“文龙今日未行乞,何用舅公施舍银两!”

王国贤见文龙不听劝说,收起银子忿然而去。柳氏也不愿意让文龙的学业半途而废,她再次请求李先生收留文龙。

李仲书一向器重文龙,深信他能学有所成,因此不但欣然同意,还邀请柳氏一同留下。他说:“翠云自幼父母双亡,你若不嫌李家贫寒,就命翠云拜你为娘。我们两姓三代,也好同病相怜共度时光。”

柳氏见李先生如此慷慨,真是感激不尽,立即叩头拜认爹爹。文龙也激动地向李仲书叩头,口称:“阿公!”翠云更是欣喜万分,扑在柳氏怀中,亲昵地喊着:“娘!”

白驹过隙,转眼又是八年。这年,正是京城大比之年。文凤在母亲的催逼下,不得已临阵磨枪,准备赶考。怎奈他早已赌博成性,手中拿着书本,口中念着赌谱,整天心猿意马,哪里是个读书的样子。

文凤的“同窗好友”阿猪,现在每日不但狂嫖滥赌,还学得偷偷摸摸,手脚很不干净。此刻他鬼头鬼脑地来找文凤说:“文凤,看样子你是又赌输啦?”

文凤晦气地点了点头,并告诉阿猪,老娘逼他谋取功名,只好暂时鸣锣收兵。阿猪却诡谲地挑唆道:“功名原是命里注定,谁敢抢你的状元?咱们还是合股抢点本钱,换换赌运吧!”说罢,将手里的东西朝文凤一扬。

原来这是灌铅的骰子。文凤不觉喜上眉梢。阿猪又指点他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家还有笔现成的赌本--你娘为你赶考准备的盘缠......”文凤心领神会,决定立即去找母亲。

早已穷困潦倒的花实正在家里怨天尤人。他后悔当初赶走先生李仲书,致使儿子不务正业,弄得如今家徒四壁,连下锅的米都没有。

突然,花实眼珠一转,把典卖房产所剩的钱全数交给妻子,让她赶快去籴米。原来他另有打算,想支走胡氏,自己好到里屋翻箱倒柜,寻找妻子为文凤准备的那份进京赶考的丰厚盘缠。

胡氏刚要走,不料儿子文凤回来了。文凤故意告诉母亲,自己刚才在学友家会文。胡氏听了,真是不胜欢喜。

文凤乘机说道:“娘,好容易盼到科期,没有盘缠上京,眼巴巴失去良机,真叫儿急死罗!”胡氏胸有成竹,说:“儿呀,只要你肯上京,盘缠就包在娘身上。

文凤一听,立刻伸手要钱,还理直气壮地说:“你给我赌本,这是最后一次。让我赌赢,了却心愿,安心进京拿个状元还你!”胡氏无可奈何地将准备籴米的钱偷偷塞给儿子,埋怨说:“家产都让你败光了,你的心愿还不足?”

文凤接过钱转身就走。这时,花实捧着胡氏的首饰盒鬼鬼祟祟地走来。他终于翻出了胡氏为给儿子赶考偷存起来的金银首饰。胡氏撞见,忙拉住他问道:“你拿的什么?”

花实说:“你原来还留了一手,倒害得我天天为家计牵肠挂肚。这些东西交给我,我立誓不再赌博,用它安排个店铺谋生!”胡氏劈手抢过来,说:“我这是为文凤赶考留着的。”

花实劝胡氏不要再做状元梦了。二人正在你争我夺,文凤推门进来。他不由分说上前夺过首饰盒,打开一看,欣喜若狂:“哈哈,金银首饰!真是天助我也!”

胡氏凄惨地喊道:“儿呀,你上京赶考千里路程就靠这些了!”花实乘儿子不备,一把抢回首饰盒。文凤见首饰不能到手,急得两眼血红,抡起椅子要和爹爹拚命。

花实气愤之极,夺过椅子向儿子扔去。文凤身子一闪,躲过椅子,转身将父亲按倒就打。胡氏不知所措,急忙去拉文凤,也被他踢倒在地。

文凤把首饰盒抢到手,得意地摆弄着,还恶狠狠地说:“你们既然打算绝户,我就敢毁宗灭祖!实话对你们讲,这些首饰我拿去,赌赢算你们运气;赌输,我还要回家再拿,若拿不出,我就连这间房也卖掉!”

却说文龙自到李仲书家读书以来,学习十分勤奋,每日攻读直到深夜。如今,他已是满腹经纶,只待进京应试,一取功名了。

翠云对文龙更是关怀备至,每天陪伴文龙读书,晚间还为他送来夜点。翠云深知文龙发奋读书,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要在人前争气。

考期将到,李仲书与柳氏已为文龙准备好行装。他们望着长大成人的文龙,感慨万端,不觉流出几行热泪。

这天,文龙踏上进京赶考的征途。亲人们送他来到五里亭前,柳氏悲喜交集:“十多载来盼儿长,盼儿有朝奔前程;今日长亭喜相送,又是担忧又是惊!愿儿此去偿夙愿,早传飞书报捷音!”

文龙望着母亲和祖父,誓言铮铮:“说什么前生命里早注定,儿偏有不屈意志填满膺。儿未酬夙愿心耿耿,金榜无名誓不为人!”李仲书见文龙有此雄心,真是无限宽慰。

翠云更是恋恋不舍,一再劝慰:“文龙兄,功名得失休过虑,家中人冷暖相关情更深。”文龙热泪盈眶,频频点头。一家人说不尽千言万语,理不断离思别绪,送他一程又一程......

这时,后面走来了文凤和阿猪。他们在赌场又把钱输得净光,正在寻思拦路抢劫,猛然发现前面有一身背包袱的书生,便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文凤、阿猪跟了一阵,见通衢大道来往人多,就绕道来到前面小路等候。他们等来等去,不见那个书生,阿猪正焦急地向后张望,忽然发现走来一个老者,不禁拍手叫好。

原来,走来的正是文凤的舅公王国贤。他和文凤多年不见,互不相识了。这次他去苏州经商,生意兴隆,满载而归,准备回家重修楼台。他一路春风得意,冷不防被人拦住去路。文凤、阿猪大喊:“客官,留下过路钱!”

王国贤吓得浑身颤抖,说:“你们——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敢来抢劫?”阿猪阴阳怪气地说:“这是你命中注定破财,神差鬼遣你当那书生的替罪羊。”说着,劈手夺过王国贤的包袱。

文凤、阿猪仓惶而逃。王国贤行囊被劫,盘缠俱无,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正不知如何是好,看见一位翩翩少年迎面走来,他忙呼救道:“嗳呀少年啊,可怜可怜吧!

文龙认出他是为自己算命的舅公,而舅公却未认出文龙。他本想愤然离去,但转而一想:舅公遇难,理应解囊相助。于是,他取出银两说:“老丈,小生上京求取功名,所带银两不多,这些碎银聊助盘川,还望笑纳。”

王国贤接过银两,真是感激涕零,忙问少年姓名。文龙说了声:“老丈何必多问,后会有期!”扬长而去。王国贤看着少年背影感叹地说:“吉人有难天排解,神明遣他扶持来。谁家有幸生此子,富贵荣华传万代!”

再说丁花实夫妇自从儿子掳走家财,弃家出走后,夫妻生活无着,沦为乞丐。这天,他们正在乞讨,忽听前面吹吹打打,料定是谁家科举及第,报子登门报喜,便想凑过去讨点可口饭菜。

这里正是李家庄。柳氏因文龙赶考多日未归,正倚闾相望。她见报喜队伍路过家门向远处走去,不禁大失所望:“看来我儿是名落孙山了!”

翠云也为文龙担忧,不禁自语道:“难道真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柳氏害怕得浑身战栗起来。她悲恸地哭道:“若真万般皆由命,文龙金榜必无名。天哪,你待我母子为何这样残酷无情?!”

柳氏正在流泪,忽然李仲书满面春风,带引敲锣打鼓的报子来到她的面前。报子喊道:“报喜罗!报喜罗!捷报--贵府老爷丁讳文龙得中新科状元及第!”

柳氏闻言喜出望外,连忙招待报子进屋暂歇。这时,花实夫妇也尾随而来,敲起梆鼓,唱起小曲,以图重赏。

花实边唱边想:人家养儿得功名,我家养儿吃喝嫖赌不成器,弄得父母沦落当乞丐......想到这里,花实不禁伤心得落下泪来。胡氏见状连忙阻止。

这时,翠云奉母亲之命,前来周济他们。花实夫妇忙问是谁得中状元。翠云觉得他们好生面熟,坦然答道:“是我家兄长丁文龙!请大叔大婶少歇片刻,我家娘亲立刻给二位备饭!”

翠云说罢,匆匆向后堂走去。花实诧异地对胡氏说:“这姑娘的兄长叫丁文龙?!怎么跟咱家侄儿同名同姓?”胡氏却认为天下同姓名者甚多,根本不信这个丁文龙就是她的侄儿。

二人正在议论此事,柳氏来了。她一眼认出是花实夫妇,便诚挚地上前施礼:“小叔!小婶!”花实夫妇不期在此遇见柳氏,大为惊讶。

他们想不到乞丐命的文龙得中状元,真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忙夺路而逃。柳氏急忙喊道:“小叔小婶留步!-”

再说,文凤与阿猪抢劫之后,银钱被阿猪独自拐带潜逃,不知去向。文凤更加穷困潦倒,狼狈不堪,只好流落街头,靠乞讨度日。

不想冤家路窄,迎面走来了曾被文凤抢劫一空的王国贤。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国贤一把抓住文凤大喊:“贼子 --我到底找到你了!”

文凤挣脱身子,逃到五里亭,不想遇见跑来的父母亲。他羞愧难当,藏在一边。柳氏、翠云这时赶到,扶起胡氏。柳氏劝慰道:“旧怨前嫌云雾散,是非往事冰雪消。和好如初从今起,妯娌重作同林鸟。”

李仲书也匆匆赶来,祖孙三代诚恳地邀请花实夫妇留在家中,同享天伦之乐。花实夫妇思前想后,愧悔难当,只好请求柳氏饶恕自己往日之过。

突然,随着鸣锣开道之声,丁文龙身着官服,英姿勃勃,由锦旗、军士簇拥着来到家中。

文龙跪倒在李仲书、柳氏面前,说道:“阿公、娘亲在上,容文龙拜谢养育之恩!"

柳氏命文龙上前拜见叔婶。文龙见他们变成如此模样,心中十分诧异,但又不便多问,只好上前行礼。

忽然,又有人报:“太老爷到!”话音未落,只见丁花春满面春风向柳氏走来。柳氏惊愕地说:“官人,难道你......还活着?!”

原来,那年丁花春乘船遇难,被一渔翁搭救,死里逃生。这次又进京赶考,正苦于文场失意,不想喜见文龙金榜题名。父子久别重逢,一同回来与家人团聚。柳氏见丈夫失而复得,不禁悲喜交集。

胡氏触景生情,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由得伤心落泪。突然,四面响起“抓贼”之声,只见文凤失魂落魄,被军士押来。花实夫妇一见,惊叫道:“啊!是你?!”

在后面紧紧追赶而来的王国贤,猛抬头看见了花实夫妇和柳氏,这才明白自己追赶的小偷正是甥孙。

王国贤转身看见身穿状元服的年轻人正是那日赠银的少年,以为他就是文凤。不料胡氏一把拽过那贼说:“乞丐命的文龙作了状元!状元命的文凤在这儿哪!”

王国贤顿时目瞪口呆。当他又发现花春并不曾被文龙克死时,这位舅父更加羞惭难当了。胡氏却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命中注定的状元与乞丐,如今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王国贤深知这场风波皆由自己算命引起,愧疚之极。他口笨舌拙,无以回答:“这,这......嗨呀,见笑,见笑!”

这正是,前程怎能命中定,自幼生来非神童;莫听人云宿命论,自古有志事竟成。



【声明】:本故事为民间故事,纯属文学创作,故事情节和人物设定皆为虚构。请勿与封建迷信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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