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我的乡愁

2022-12-12 10:35:18 作者：罗里宁      来源：作家网

位于田东县南部山区的作登瑶族乡，石山耸立，云雾缭绕，也被山外的人叫作登瑶山，是摄影师喜欢光顾的一个地方，虽能让摄影师们拍出许多漂亮的照片，却不太适合于人的生存发展。——二十多年前我在那儿工作过，高高的大石山，居住着全县大部分瑶族人家，他们是六百多年前从很远的地方迁徙到这儿，成为这一片大石山区的拓荒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一片大石山区，也养育了他们勤劳的品质和淳朴的性格。

初上瑶山，你就能感受到瑶家人的热情好客，一进瑶家，主人必先给你递上一碗玉米酒，他们会对你说，渴了吧，先喝口水，你以为真是水，正口渴呢，一大口喝下去，啊，是酒啊？你喝过了，主人自己也来一口。这是瑶家人的待客之道。这瑶山玉米酒也真够神奇的，它是用瑶山上十几种草药制作的酒饼，和山里优质的玉米酿制而成，甘美清澄解渴，瑶家人在夏天常用它当开水喝，有位瑶族干部，上山时水壶里常常灌满玉米酒，就是在山上走上一整天也渴不着，更耽误不了正事。

你上瑶山，瑶家人自然不只是给你一口酒喝那么简单，你要不能及时制止，他们会杀鸡宰羊，以瑶山最高的规格招待你，你就是很用力地去制止，好说歹说，他们至少也要杀只鸡，这是他们好客的本性所决定的，你不接受，他们就会觉得很没面子，甚至会觉得你瞧不起他们。瑶家人生活并不富裕，他们可以拿出他们仅有的最好的东西接待你，这是他们最让人感动的地方。我每次上山，进村入户，是工作的需要，不去不行，去了又怕给人家添麻烦，杀只鸡是免不了的，还有玉米酒，一坐下来，没一两个小时不行，你再客气，话就不好说，工作也不好做。酒不能多喝，少喝了也不行，要在这两者之间把握好一个尺度，还真不容易。看着一大碟白斩鸡，金黄金黄的，也不忍心下筷子，——瑶家人养只鸡不容易，从小放着养，除了喂点玉米，都是在外面吃虫子的多，一年左右才能养成，香甜，耐咀嚼，拿出去卖，是山外人的抢手货，他们平时舍不得吃，但只要有客人至，就什么都舍得了，舍得就舍得吧，咱交伙食费得了，——别啊，还把我们当兄弟不，小看我们呀！他们这么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就只能把他们当兄弟，当自家人，以后再进山，多带点儿山外的东西就是了。于是乎，就和他们互喂玉米酒，品尝那金黄金黄的瑶山养的鸡，微醺还要以还有工作为由强行打住。

倘若你在山上住下，就由村屯干部领到他们家里，他们会把最好的地方腾给你，床上的东西全是没用过的，天不亮，就有锅勺的响动声，不久就会有人来叫你，带你去洗漱，之后就来到饭桌前，菜和酒都已经摆上，酒还是玉米酒，菜会有些猪肉下水、瓜苗野菜和花生黄豆之类（早上一般不杀鸡）。不行啊，怎么能喝早酒呢？——为什么不行，这是我们瑶家人的习俗，况且等下还要翻山越岭开展工作，不喝两口你怎么上去。其实这都是他们的借口，瑶家人天生好客，好客是他们的天性。

过去瑶家人生活艰苦，许多人家并没解决温饱，但你上瑶山去，他们总会让你感到很温暖，让你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有人说这是山里人的性格，少数民族大部分都是这样。这些话，让我想起我出去旅游经历过的一些经验来。

改革开放之初我到过一些外地的少数民族地区去旅游，起初，他们的热情也和我们瑶山一样，后来，人去多了，他们也学精了，什么花样都有，最常见的，是硬要你买东西，不买不行，有的地方甚至出现过敲诈的现象。关于这些，媒体都有过报道。我们瑶山就不一样，我于近年又上过一次瑶山，尽管那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的瓦房茅草房已经变成砖混结构的楼房，瑶家人生活比过去好多了，可他们还是那么好客，还是让人有回家的感觉。他们拉着你的手，竞相往自己屋里请，瑶家人的热情淳朴，让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不管瑶山的环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瑶家人的生活得到了怎样的改善，他们那颗淳朴的心始终没有改变过，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感恩这个时代，感恩帮助过自己的人。我很庆幸自己在瑶山工作过，那里有我的乡愁，我会永远记住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