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贯中的三国演义,神化了诸葛亮,圣化了关云长。
吴承恩的西游记,却使一代完人的唐玄奘,蒙受了不白之冤,将一位大智大勇、慈悲坚毅的高僧,化作了卑怯低能的懦夫。
唐僧取经的艰危故事,虽因西游记一书的流传,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但在一般人心目中的唐僧,却不是玄奘大师的真面目,那只是小说家用幻想塑造的另一典型。
真正的三藏法师唐玄奘,不仅是佛教史上的圣僧,论他对中国历史文化的卓越贡献,已足可与至圣孔子前后辉映,在世界史上,尚难找到堪与比拟的人。
千多年后的现代,西方贤哲,崇拜玄奘大师的,大有人在。
而我国眞正认识大师的人,却极稀少,这不能不说是令人遗憾的现象。
玄奘大师俗姓陈,名袆,是汉太丘仲弓的后裔,出身书香门第,仕宦世家,玄奘是出家以后的德号。
隋朝仁寿二年(公元六○二),二月初五日辰时降生。
他的家乡,距离著名的少林寺不远,河南省,缑氏县(今偃师),仙游乡,控鹤里的凤凰谷,就是他的出生地。
大师的会祖父名钦,为北齐的征东将军,南阳郡开国公。
祖父名康,学问渊博,为北齐的国子博士,食邑周南,从此子孙皆以封地为籍。
父名惠,精通经史,节操高洁,仪表俊秀,喜作儒者装束,很受当时人的尊重;但天性恬淡,不慕荣利。
虽曾做过江陵的县令,然眼见当时朝政腐败,人民痛苦,炀帝又骄奢淫逸,暴虐无道,民情怨愤,天下荒乱;自揣既没有力量拨乱反正,兼善天下,只有决心辞归故里,闭门读书,作独善其身的打算。
地方官吏,累次荐举,希望他再入仕途,为隋朝效力,他都以体弱多病为由,婉言谢绝。
因此士林更敬仰他的高风亮节,将他比作当时的郭林宗。
他一共有四个儿子,玄奘大师是最小的一位。
大师自幼就和一般小孩不同,不但品貌不凡,聪明出众,喜独处,好冥思默想,不愿和同年龄的孩子嬉戏玩耍。
热闹的场合,他概不参加,甚至邻近歌舞喧嚣,他也视如不见,听如不闻,仍然无动于衷,足不出户。
大师在幼小的时候,已知孝顺父母,恭敬有德,最仰慕的是古圣先贤。所以不是正当的典籍不读,行为举止,都以圣贤风范为榜样。
隋大业五年(公元六○九),那时大师不过八岁,一天坐在父亲身旁,听父亲口授孝经,当敎到“曾子避席”一句的时候,忽然整衣而起,恭敬肃立。
父亲颇为讶异,慈爱地问:“你为什么忽然站起来?”
大师很恭谨地说:“曾子听老师的训诫,尚且要站立,我现在听父亲的敎诲,岂有坐着的道理?”
他父亲听了这小儿子的回答,自是非常欢喜,知道这个儿子,一定不寻常,日后必成大器。
当时凡认识大师的人,以及父执长辈,都认为是天生的神童,陈家累代的福泽。
大师的第二个哥哥名素,早在大业四年就出家了,也就是后来有名的“长捷法师”。
这位哥哥也不是平凡之辈,他法相庄严,博通经敎,且擅长讲经说法,同辈中人,尊为魁首,当时正住在东都洛阳的净土寺。
大师十岁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又衰老多病,长捷法师为了照顾方便,乃带在身边,同住寺内。本来就聪颖异常的大师,朝夕受佛法的熏陶,加之长捷法师的循循诱导,日日和他讲说精微至理,自是进步很快。
十岁那年,他已能诵读维摩诘经及大部的妙法莲华经,那时已俨然怀有出尘的大志了。
我国的隋唐时代,佛法虽已很兴盛,但一个人要想出家做和尚,却不像现在这般容易。
因为那时的政府,对清净的僧宝,非常重视,对出家者的要求,也很严格,必须是资质优秀的人,才允他出家。不但学识品德要好,而且还须通经通论,对佛法已具有相当基础。
为了维护僧团的良好素质,对出家的制度,执行得很严格,“度僧”的考试,都是由政府派大员主持,所以一般士子,也都以出家为荣。
一个人要想出家,必须通过严格的考试,激烈的竞争,录取后才许剃度。有时比通过现在的大专联考还要难,因为预定录取的名额,甚至只有三几名,而应试的人数,却动辄成百上千,也算得是窄门。
大业八年(六一二),大师才十一岁,正值炀帝下诏,要在洛阳招考二十七人,剃度为僧。
当时参加考试的,却有好几百人,而且都是熟读了很多经论的优秀青年。大师虽也跟长捷法师读了一些经典,到底所习不多。况且年纪又太小,连报名的资格也没有取得。
这使他感到很失望,独自在试场门外流连,舍不得离开。
也许是因缘成熟了吧?恰巧被主持考试的大理卿郑善果看见了,这位主考官,素来就有知人之明,一见这位品格端庄,仪表脱俗的孩子,就感到特别的喜爱。
这位主考官忍不住把他叫到跟前,慈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姓陈名褘!”大师毫不羞怯地答。
“是不是也想出家为僧?”
“是的!因为诵读的经典太少,且又年幼,未蒙允许参加考试。”
“小小年纪,为什么想出家呢?”
“我希望继承如来的志业,将遗敎发扬光大。”
郑善果看这位幼年时代的大师,就有这样远大的志趣,崇高的抱负,非常赞许,又喜爱他的器宇不凡,谈吐明畅,于是决定破格录取,准他出家。
这特殊的机绿,实在使大师喜出望外,自是十分感激。
谁知这个世俗中的神童,由此一变而成了佛门中的龙象沙弥,终而成了佛教史上的圣僧,中国历史上的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