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蘸着唾沫数着钱。

「闺女，你就一辈子念着我的好吧，以后你就是国际大明星了！」

可我分明听到催收的带头大哥和我爸嘀咕：「比例不错，可太瘦，上疯马秀还得再养养。8折！」

我哭着喊：「爸，爸！别丢下我，我不要上疯马秀，祖辈的脸都会让我丢光的。」

我爸甩开我的手，「穷才丢人，有钱赚你就偷笑吧！」

后来我爸来找我，我也甩开手。

「我爸？不是早死了吗?」

1

高中毕业的一天，我和刮彩票刮到大拇指指甲发黑的我爸商量大学留学的事。

我爸不耐烦打断我，「别烦我，错过一等奖打死你不够赔的。」

「老子的赌债全靠这本彩票了。」

我爸的收入全靠赌博和彩票，当然支出也是。

果不其然，这又有人砸门闯进来。

我习惯的躲一边尽量不碍事，让他们忽视我的存在。

闯进来的一群人围住我爸，话没说拢，一顿揍。

我爸躺地上龇牙咧嘴，「兄弟们，缓缓，缓几天。或者再借我点，我能翻本。」

带头大哥也就三十来岁，叨着烟斜眼瞅我爸，倒有几分痞帅。

「再借你？也不是不行，拿什么抵押？」

我一个没防备被我爸拖过来，「她，够抵押了吧？」

大哥目光悠悠上下扫描我，眼神在我怀里雅思考试练习册上顿了一下。

一个小弟俯在他耳边，「......F国经纪人......疯马秀舞蹈演员......价钱不错。」

我脑子里一激灵。

疯马秀？不就是F国的高级脱衣舞秀吗？

我爸生意风光的时候还去看过，我妈为此一怒之下回国离婚。

带头大哥摸着下巴和我爸嘀咕：「比例不错，可太瘦，上疯马秀还得再养养。8折！」

立刻过账。

我哭着喊：「爸，爸，别丢下我，我不要上疯马秀，祖辈的脸都会让我丢光的。」

我爸甩开我的手，「穷才丢人，有钱赚你就偷笑吧。」

2

跌跌撞撞被小弟推进车里，和大哥坐后排。

大哥一直不做声，拿出烟时看我一眼，又放了回去。

「你条件不错，不去脱浪费。」

「再说，你爹都不嫌丢人，你怕什么？」

「脱得好，富人圈子里你就挂上号了。」

我缩在座位上，「不稀罕，不就是有钱人的脱衣舞娘玩偶吗？」

「一群被性化的职业女性！」

「听说表演费也就一小时50美元，全靠依附有钱人生存，跟卖没啥两样。」

大哥笑呵呵看向我，「你懂挺多呀！」

「我有手有脚，钱我一定会还。但不卖，死也不卖！」

我硬撑着一口气，气势绝对不能输。

前边小弟扭头看我一眼，「大哥，她爹的钱估计要不回来了，他压根没赎人的意思。这妞我们赶紧脱手回本。」

「咚！」大哥抬腿踹一脚前座。

「走啦！轮不到你教我做事情！」

小弟吓得一缩脖。

气场杀人呀！

我吓得不再吱声。

忽然面前多了一瓶水，大哥看也不看我，伸手怼到我面前。

我慌忙接住，可使了半天劲没扭开。

听到大哥叹口气，一把夺过水瓶用力扭开，重又怼过来。

「读书人，哼！」

我慌忙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呛了。

他又叹气递过来一张纸巾。

「终究是小女孩。」

他声音很低，脸扭向窗外，但我听见了。

3

车开出城在一幢别墅前停下。

刚下车大门口两壮汉一声吆喝：「大哥！」

我一激灵，本能靠向大哥。

大哥手托住我腰冲壮汉发火，「吃多了？」

手用力推着我走。

听见身后壮汉嘀咕，「气势！昨天开会刚要求的。」

我刚走两步，又返身回车里。

「又怎么了？」大哥显然烦了。

「书，我带的书没拿。」

我是做好持久战的，雅思考试准备不能停。

大哥使劲挠头，冲小弟挥手，「她的东西都搬进来。」

小弟疑惑，这是抵押物该有的待遇吗?

「去呀，找打呀！」小弟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大哥安排我在房间等着，他们开会。

估计是商量卖我的流程。

事已至此，我也放弃抵抗。

该来的终究要来。

躺在床上想我那不是人的爹在干嘛，会不会又去赌了？

真被卖到疯马秀，还有没有时间看书？

听说疯马秀是魔鬼式训练，要求很严。

那两点，要时刻保持21厘米，每周都量。

我悄悄量量我的距离，不达标会不会被打？有没有饭吃？

一通胡思乱想，睡着了。

再睁开眼屋里乌漆嘛黑的。

外面也没动静，偶尔有几声盘碗的响声，但也极小心克制。

下楼看见大哥在厨房。

我揉揉眼睛，没错，黑帮大哥系着围裙在做饭！

「你?领导亲自做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假装随意打哈哈。

「你亲自吃不？」大哥看我一眼，「去拿碗筷！」

「好嘞！」我慌忙翻找。

大哥不吃，看着我吃。

讲真，大哥手艺不赖，吃得我眼泪下来了。

我家境本来很不错，我爸妈做外贸出口生意，我们家算先富起来的。

有钱男人就变坏，我爸很快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家里钱火速败光。

我爸还迷上疯马秀。

我妈离婚走了再没回来。

我爸又沾上赌博。

今天我才明白为啥我爸离婚时死活要我跟他。

我以为父女情深，其实他一开始就打我的主意。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了。

我抹抹眼泪，「你不吃？」

大哥刚要说话，门外进来几个外国人。

我筷子当啷掉地，无助看向大哥，含着泪一个劲儿摇头。

大哥看我一眼，压压我肩膀让我别动。

「吃你的。」

那几个外国人眼睛一个劲儿扫描我，大哥拖着他们去屋外。

我悄悄跟到门口。

外国人的中文不错。

「那妞条件不错，怎么反悔了？」

「她爸明天来赎人，卖不成了！」

嗯？！

「说好的生意，你得双倍赔付。」

「可以，明天过账。」

大哥突然推门进来，和我脸对脸。

「学会听墙角了？」大哥凶我。

「我，我吃完了。想问你洗不洗碗？」

「你去洗，别告诉我你不会哦！」

「会会！」

我慌忙奔厨房，撸袖子大干。

大哥在客厅抽烟，静静看着我在厨房忙乎。

「你，叫什么？」

「温暖。你呢？」

「我？」大哥一愣，「向阳！」

「向阳？挺好听的。」我由衷的放出彩虹屁。

大哥脸一沉，「你也跟着他们叫大哥，听到了吗？」

「好，向阳大哥！」

向阳看向拿着抹布的我，笑了。

大哥笑起来真好看。

4

一大早起来，向阳皱着眉看着我。

我低头看看自己，又抬胳膊闻闻。

呕！

「知道带书不知道带衣服？你可真行！」

「走！」

「干什么？」

「买衣服呀，你快别熏死我！」

小弟边开车边在后视镜看我，又看看大哥。

「大哥，哪家店？」

大哥想想，「华西路那家吧。」

「啊？！」

「啊什么啊？好好开车！」

到店我知道小弟为什么「啊」了。

柜姐领我们进了VIP包间，推进来一排衣服。

「自己挑。」大哥仰在沙发上冲我扬扬下巴。

我搓搓手看看衣服看看价签，5位数起，看半天没敢给意见。

「挑不出来吗？没有喜欢的？」

听声大哥又烦躁了，柜姐吓得低头不说话。

「没有，都挺好，这件吧。」我随便拿了一件应付。

大哥看看我手里的，转头和柜姐说，「除了这件，其他都包起来。」

啊？！

「鞋，那边，去挑。」

我吸取经验，赶紧挑出一双。

大哥看看，「这回眼光还不错，那几双，一起！」

「好好。」柜姐手忙脚乱。

「包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装书，这里的包都不合适。」我慌忙摆手拒绝。

大哥看向柜姐，「没合适的？」

柜姐脸一白，「大哥，我马上去找。能装书的，对吧？」

「嗯，大一点就行。」不忍心看柜姐为难，我提个具体要求。

「还有，那个，女孩子要用的，你们都准备一下。」

一群柜姐人仰马翻。

终于走出店。

我扯扯向阳衣服，「这钱，算我爸头上？」

向阳看看我，「各走各的账。」

我看看一后备箱的袋子盒子，这小子还是逼着我走疯马秀的路！

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老赖嘛，我家有这个基因。

回到家我上楼收拾，向阳跟进来。

翻翻我床上的书，四下看看，「还缺什么？」

「电脑，你让小弟给我找台电脑，有的卷子手机上看不方便。」

「嗯，好，你看书吧！」

等向阳下楼，我长出口气，这实在不是个抵押物该有的待遇。

我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想看看楼下大哥小弟们怎么开会呢？

听见向阳压着嗓子，「以后一楼说话小声点。」

「为什么？」昨天那壮汉还没琢磨明白。

「没有为什么，没事不许上二楼，偷摸上去小心你们的腿。」向阳阴森森的命令。

吓得我赶紧关上门。

很快小弟送进来一个笔记本，二话不多说放下赶紧溜。

学了一天，忽然觉得比和我爸在一起都安心，效率超高。

晚上向阳进来，看看我笔记本上打开的文件，随意指出几处问题。

乖乖，大哥英语不得了！

「咳咳，没什么，和英国那边有点业务。」

我偷眼看他，大哥坐椅子上很得意的在抖腿。

5

相安无事的几天，向阳没有卖我的意思，疯马秀那事算是翻篇了。

我跪在床上不知该拜哪路神仙，「算了，记在向阳账上，我祈祷他长寿安康。」

我像模像样撅屁股正拜呢，向阳推门进来。

「你在干嘛？」

冷不丁一声，我吓得都没来得及放下撅着的屁股。

「敲门好吗？进女生房不知道敲门吗？」我先发制人掩饰要命尴尬。

向阳揉揉鼻子，「知道了。」

「什么事？」我翻身坐起。

向阳靠着门，「联系学校的事，我找了几家中介，一起去看看。」

嗯，他还挺懂行。

「大哥，中介收费很贵的。你找到我爸了？」

没钱，英雄气短，何况我连英雄都算不上。

「我说了，各走各的账。」

算了，虱子多了不咬人。

向阳陪着我走了几家中介，乖乖一旁不多说话。

有个中介大男孩谈完业务主动要加我微信，被向阳冷冷眼神吓退。

有人问「这位是？」

「我哥。」我回答得自然而然，看见向阳又在一边抖腿，很受用的样子。

哦？他吃这一套，我窃喜。

我找到了声控开关。

「哥，我饿了！」

「好！」向阳乐呵呵带我去吃饭。

「哥，我要去书店。」

「好！」向阳乐呵呵给我拉开车门。

一旁的小弟傻了，胳膊肘顶顶另一个小弟，「大哥和哥，差一个字，区别这么大？」

另一个小弟摇摇头，「你问我？有胆子你问大哥去！」

从书店回家，向阳一进门就摊在沙发上，「比收账都累！」

我在一旁整理书，假装随意的问，「我要不要，给你写个欠条什么的？」

半天没听到动静，扭头看向阳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覆盖狭长的眼睛，一脸宁静。

仰着头，下颚线越发清晰，雕刻一般。

白天那个跋扈的向阳安安静静睡着，丝毫看不出是社团大哥。

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哥哥。

6

我在向阳这白吃白住，进出有小弟跟着，偶尔还帮他们翻译些文件。

小弟们也聪明，一口一个「大小姐」。

不行，我得找我爸赎我回去，再这么下去，我就混成社团大小姐了。

再说，我爸欠钱，向阳养着我算怎么一回事？

没准儿哪天他翻脸和我算账，算出个天文数字，估计卖疯马秀都不够还的。

我打了无数电话，我爸终于接了。

「爸，你什么时候赎我回去？」

「回什么回？一接你电话就触霉运，又输了！你老实呆着。」

也没问问我过得如何，匆忙挂了电话。

我把电话狠狠摔床上，下楼找向阳。

「哥，你卖了我吧！」

向阳一愣，挥手让小弟们散一边。

「怎么还哭上了？」他笨手笨脚想抹我眼泪，又怕手脏，转了几圈扯过来纸巾替我擦干。

「我爸，我爸是不是不想赎我了？」

「大人的事，你别管。」

「可我，我欠你太多，我怕我还不起。」

向阳一愣，握纸巾的手顿了顿，「那就，欠着吧。]

向阳和小弟们终日忙碌，我在别墅安静学习，有时真希望日子就这样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