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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一轩

编辑：陈涧

设计：岚昇

“这和缅北电诈有什么不同？”有股民在社交平台愤怒发问。

董秘前脚说不存在ST风险，后脚公司就被ST，随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跌停。截至6月13日，光伏龙头企业ST爱康（002610.SZ，原爱康科技）已接连拉出28个跌停板。

由于已经连续16个交易日面值低于1元，还有四个交易日，ST爱康就将直接退市。

27.68万投资者猝不及防，欲哭无泪。此前有人赶往爱康科技杭州总部，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投资者“被埋”，实控人邹承慧却早已套现逾20亿，“恶意退市”的质疑声四起。

6月12日晚间，据ST爱康发布公告称，公司及实际控制人邹承慧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被中国证监会立案调查。

▲ST爱康公告截图。

作为曾经的光伏明星，爱康科技一个月前还宣布手握50亿元订单，如今的状况却是多个工厂停产。爱康科技副董事长张金剑用一句“公司面临的是ST后引发大家恐慌造成挤兑，从而影响了正常运营”来解释，说得通吗？

突然就“塌”了

爱康科技的“坍塌”，有点突然。

成立于2006年的爱康科技，以太阳能专用铝边框起家，在光伏细分领域做到龙头位置。几年前转型做异质结电池，在这一赛道也处于第一梯队。

就在5月份，爱康科技还不断释放好消息。

先是在5月9日的业绩说明会上，爱康科技表示，公司的支架、边框、电池、组件订单达到50亿元。5月15日，ST爱康又公告称，江西赣州的国有资本计划出资3.5亿，以股权受让或增资方式，投资其孙公司赣州爱康光电科技有限公司。

当月底，“浙江爱康广电科技有限公司”微信公众号还发布推文，介绍公司在SNEC2024光伏展会上的参展攻略。

但一到6月份，情况就急转直下。

先是6月6日，爱康科技决定不参加光伏展会，爱康公众号上的参展推文也被删除。

要知道SNEC是全球光伏业盛会，有“光伏春晚”之称，今年规模更是历届以来最大，行业有头有脸的企业都会参加。而爱康科技宁愿损失百万参展费也要放弃参加，可能主要是为了躲避麻烦。

6月7日，据ST爱康公告，三家子公司赣州爱康、浙江爱康、湖州爱康拟从8日起停工停产，预计停产时间不超过3个月。到了6月12日，另一家子公司苏州爱康也停工3个月。

对于停工停产的原因，爱康科技的解释是，子公司在供应链、销售、劳动力组织等方面存在困难，还有部分资金账户被冻结。

这可能意味着，爱康科技没钱也没人了。根据此前的公告，爱康科技下属4家公司被实际冻结2034.37万元，另外公司担保逾期金额1.85亿。

面对复牌后就一直跌停的股票，投资者坐不住了。在社交媒体上，有人前往爱康科技杭州总部发现，办公室空无一人，只剩几把椅子，连电脑都被搬走了。“公司都没了，股票却还在交易”，投资者的质疑和担忧与日俱增。

▲爱康科技杭州总部大门口贴的告示。由中国证券报记者罗京摄。

6月12日，据中国证券报实地探访爱康科技在杭州的总部，发现办公司大量工位闲置，仅少数员工在岗。大门处贴有“股东告知书”，提示来访者前往张家港市爱康科技总部。目前大部分员工已调到张家港总部。

爱康科技股票已经确定在6月19日退市，此后将转到三板市场交易，目前其市值不足20亿元。

危机四伏，但爱康科技自认为并未走到山穷水尽。

张金剑在一个行业论坛上表示，“公司的一些基地有国有参股或者地方政府参股，我们会积极面对并妥善处理”，目前仍有不少订单在手，后续公司也会控制生产规模。

逾27万投资者怒了

爱康科技的股票自5月6日复牌，这一个多月以来，一些投资者就没睡过好觉。

在社交平台上，有女性投资者深夜发视频，一脸愁苦地责问邹承慧睡着了吗，说自己太焦虑了睡不着觉。有爱康科技的投资者留言，称自己投了150多万元，现在还剩下约70万，还有人说自己投了90多万，都不敢看股票账户。

“炒股有风险”，“愿赌服输”，爱康科技的投资者们显然听不进去这些，他们觉得被公司忽悠了。

2月1日，就有投资者在互动易上询问“连续三年利润亏损，是否有ST风险”，得到的回复是“不存在”。但两个月后，爱康科技发布年报，并明确表示公司股票5月6日被ST。而此后ST爱康就一路跌停，大部分投资者逃跑无门。

▲投资者此前在互动易上的问询截图。

令人不解的是，爱康科技1月底的业绩预告，已经表示亏损，为何在投资者问询时不警示风险？连监管都看不下去了，6月初，证监会浙江监管局发了警示函。

此外，在股票被ST前，爱康科技还发布多项利好信息，特别是2月份时公告，公司控股股东江苏爱康实业集团有限公司要进行增持的计划，这无疑是想给股民吃定心丸。但直到现在，这项增持计划都未实施。

而在股票ST后，爱康科技又接连发布利空消息，导致股价跌跌不休。不少投资者怀疑爱康科技这是在恶意退市。

当然，隐瞒信息，表态前后矛盾，只是令投资者愤怒的冰山一角。

根据舆论梳理，爱康科技的套路很典型，那就是——巨额融资，大股东减持套现，散户进场接盘，公司退市走人。

爱康科技2011年上市，此后又两次定向增发，总共从资本市场募资约56亿元。但这些年，爱康科技仅仅向股民分红2.12亿。说起来也是够抠门的。

爱康科技的股价在2021年达到高点，市值一度超过270亿元。创始人邹承慧在2017年-2022年期间持续减持公司股权，一共卖出6.27亿股，套现20.54亿元，持股也从43.63%降至6.4%。正是靠着股票，邹承慧曾连续6年入围胡润百富榜。

▲爱康科技前十大股东。图片来自东方财富网。

除了卖股票，邹承慧还一直将所持股票质押，目前这6.4%的持股也几乎悉数质押。

此外，为了套现，爱康科技还利用供应商占用上市公司资金，仅2018年和2019年占用就超过38亿。

爱康科技的对外担保也饱受诟病，上市之初担保额还较小，从2017年开始，担保额从20多亿直线上升。截至2022年12月，爱康科技对外担保金额曾达到137亿。到今年3月，其担保金额也超过90亿，是净资产的2倍多。

由此看来，爱康科技的“雷”，迟早是要暴的。只不过投资者似乎难以接受现在的方式。在新浪股民维权平台上，已经有律师在征集对ST爱康的索赔申请，截至6月13日，已有上百位股民提出申请。

光伏富豪做错了什么？

昔日的光伏明星，走到如今这一步，邹承慧脱不了干系。

邹承慧现年50岁，大学毕业后进入银行系统工作，后放弃“铁饭碗”到铝材厂打工。2006年，他与人合伙创立爱康科技。

在他的经营下，为光伏企业提供铝制边框产品的爱康科技，2008年销量超过4亿，2011年上市，是无可争议的细分领域龙头企业。

但上市后，爱康科技开始将光伏电站投资作为核心业务，发电收入一度贡献超过一半营收。到了2018年，爱康又将重心转向光伏电池及组件制造，手上的光伏电站都卖掉了。

在这个过程中，爱康科技被媒体称为光伏“戏精”，主要是它太爱蹭概念了，新能源车、碳交易、区块链，甚至还有“10送30的高送转”，碰到市场热点，它都能扯上关系。

2018年1月，区块链大热，爱康科技甚至不惜设立一家孙公司，宣布开展区块链业务。

不断转型，又热衷蹭热点，爱康科技业绩没有大的起色，股价倒是涨了不少。按说这倒不足以影响公司根基。

但到了2021年，爱康开始全力聚焦做异质结电池，分析认为，正是这一次转型，将爱康科技拖入泥潭。

异质结电池优势明显，能量转换效率及寿命都更高，前景肯定不错，但劣势也很明显，技术不够成熟，成本高昂，现在主流的企业都选择走TOPCon电池路线。

但邹承慧孤注一掷，在湖州、赣州、苏州、舟山建设四大基地。豪赌之下，本就亏多赚少的爱康科技，开始迅速走下坡路。

▲爱康科技近年来营收及净利润情况。

财报显示，从2019年开始，爱康科技的扣非净利润就一直为负，近5年亏损超过35亿元。今年一季度亏损2.15亿元。

此外，截至今年一季度，爱康科技货币资金为15.69亿，总负债为83.72亿。

子公司接连停工停产，三个月后能否复产还是未知数。对于如何解决目前面临的资金危机，按张金剑的说法，爱康科技将希望寄托于参股的国资或地方政府。

查询发现，杭州余澄金新能源合伙企业（有限合伙）为爱康科技前十大股东，其背后是杭州余杭国资，2022年就进场了；此外，江西赣州地方国资是今年确立合作，不知道有没掏钱。

不过，它们还会愿意伸出援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