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日封禅台上，岳不群胜了左冷禅，得了五岳剑派掌门人。群雄看了热闹，饱了眼福。便下嵩山来。

田伯光新收的徒弟张佳玮，上山时本是鞍前马后谨小慎微，唯恐不尽心；下山时却两眼发直，神游物外。田伯光看了，好生纳罕。

师徒二人到得山脚一处茶铺，叫了两碗茶坐了。

田伯光便问张佳玮道：“如何，今日可算开了眼界？”

张佳玮略一点头，仍是痴痴呆呆。

田伯光又问：“莫非你不喜欢岳不群做五岳剑派掌门？”张佳玮又不做声。

田伯光一拍桌子，喝道：“难道你想左冷禅做五岳剑派掌门？”

张佳玮吃了一吓，见师父满脸怒容，嗫嚅道：“徒儿不敢，徒儿只觉得，恒山派的美貌尼姑仪琳师父，生得好看之极。”

田伯光凝目看了张佳玮两眼，叹道：“朽木不可雕也。”

他见张佳玮犹且木着一个獐头，瞪了一双鼠目，不知所以，便问：“依你看，岳不群与左冷禅，哪个好些？”

张佳玮侧头想了想，道：“这两个人，我都不喜欢。左冷禅杀伐决断，野心勃勃，意图包举宇内，囊括八荒，对本派中人，也不客气。岳不群却虚情假意，阴险狡诈，阳奉阴违。我看这两个都不是好人。若让我选五岳剑派掌门，我要选美貌尼姑仪琳师父！”

田伯光哈哈大笑，道：“这个仪琳师父，我是认得的！她生得美貌，心地也慈善仁厚，本来极好。只是选这掌门，却不是选老婆。她武功又差，全无治事之才。若当了掌门，天下势必大乱。”

张佳玮又侧头想了想，道：“若不然，选令狐掌门？又或是衡山莫大先生？”

田伯光道：“令狐兄弟是个好人，然而他这人无可无不可，连个恒山派都管得乱七八糟，当了掌门，便不太好了。莫大先生外冷内热，倒是个好人。然而他孤身一人，漂泊世外，嘿嘿，莫非遇到江湖大事，便听他一曲《潇湘夜雨》来解决么？”

张佳玮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道：“照师父的意思，左冷禅也选不得，岳不群也选不得，仪琳师父也选不得，令狐掌门也选不得。那按徒儿所见，今天桃谷六仙说，要请方证大师兼了五岳掌门，方始德才兼备，如何？”

田伯光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方证大师当少林方丈，自是德才兼备；但若真让他兼了五岳掌门，未始不是又一个左冷禅岳不群。”

张佳玮讪讪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什么掌门也不要了，就浪迹江湖也罢。”

田伯光道：“倘若如此，江湖上又势必血雨腥风，你争我夺，多生杀戮。”

张佳玮道：“既然选来选去，谁都不好，都是尔虞我诈、口是心非之辈，哪又选什么屁？”

田伯光道：“我跟你说啊，选出的掌门，多半不是好人，然而聚上一聚，选上一选，却端的要紧。

比如五岳剑派各自分散，同气连枝，咱们推举一个明理的掌门，掌门们来议一个盟主。这法子其实又笨又慢，只一个好处：江湖上不生风波，各派也过得下去。

若是左冷禅做盟主杀伐太过，咱们便可请岳不群做盟主，大家进退揖让，彼此客气客气；等大家客气得虚情假意了，还可选令狐兄弟当盟主来逍遥两年；若是令狐兄弟太过闲散，再推举天门道长来整肃一番；这法子虽又笨又慢，多半还会选个乱七八糟的盟主出来，这盟主却也既不敢太偏向衡山，又不敢太偏向嵩山。他们自管自狗咬狗，咱们大家却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张佳玮欣然神往，道：“师父，我懂得了。咱们虽不喜欢岳不群与左冷禅，也未必选得到自己喜欢的仪琳师父当盟主，却好让他们当盟主时，心存忌惮，哄着咱们，是么？”

田伯光叹道：“正是。倘若不选，由他们自说自话，谁武功高谁当掌门，哪里还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原来我说了这么多你才懂得，当真笨到姥姥家了。”

张佳玮道：“这道理既然浅显明白，封禅台上，怎的还有许多江湖人士武林豪杰，又说左冷禅好，又说岳不群妙？”

田伯光微微一笑，道：“有些人哪，直来直去惯了，厌恨岳不群虚情假意一团和气，便觉得左冷禅好。

有些人却吃过左冷禅铁腕辣手的大亏，寻思还是岳不群妙。

有些人哪，是江湖上被别派欺负多了，寻思先并派再说，靠着大树好乘凉。

有些人哪，比如自己是嵩山派的，倘若左冷禅做了五岳掌门，自己好从此高人一等。

更有些人哪，是早看得江湖上乱七八糟，只望看五岳剑派，越乱越好，看了好拍手做一笑。

现今你知道，你该如何了么？”

张佳玮道：“知道了！我要选美貌尼姑仪琳师父！”

八年前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