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王奶奶的瘫痪确诊通知书下来那天，整个家族都松了一口气。三年前她还能在院子里喂鸡，现在连手指头都蜷缩成团。大儿子在县城开超市，小女儿在东莞电子厂打工，两人轮流请假回来照顾，每人每次待不过三天。 起初厨房还飘着熬中药的苦味，半个月后冰箱里开始出现隔夜饭菜。王奶奶的褥疮从屁股蔓延到腰间时，大儿媳在家族群里抱怨："我家孩子要中考了，实在抽不开身。"小女儿倒是寄了两箱进口奶粉，可奶粉罐上全是英文标签——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给瑜伽班会员准备的促销品。 镇卫生院的护士长记得清楚，去年冬天最冷那周，王奶奶的尿袋破了三次。每次都是护工偷偷打电话叫救护车，值班医生看着病历本上的"家属拒绝签字"栏目直摇头。护士长说："我们这代人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老人就像块被遗忘的抹布，用烂了就随手扔掉。" 中国老龄科研中心数据显示，我国65岁以上老人中，76%曾遭遇子女拒绝赡养。在河北某养老院，护工指着登记册说："李奶奶每天半夜偷吃安眠药，就怕半夜叫醒我们。"这些数据背后，是无数家庭未说出口的难处——儿子在房贷车贷里挣扎，女儿刚生完二胎，双方老人都需要照顾。 隔壁赵爷爷的情况截然不同。他在七十岁那年买了份高端医疗险，每月交两千块，受益人写的是养老院。去年脑血栓住院三个月，四个子女每天轮流值班，还专门请了营养师。出院那天，儿媳红着眼眶说："爸，您这是把我们当机器人使唤啊？"赵爷爷笑得像个孩子："我花的是自己存的钱，总比拖累你们强。" 《论语》里说"父母在，不远游"，可现在的年轻人连近游都要算计油费。王奶奶的床头柜里压着张泛黄的纸，是去年春节全家福。照片里孙子穿着名牌球鞋，笑容灿烂。如今那个球鞋少年已经三年没回家，听说在深圳买了房，最近刚交了个女朋友。 村里开始流行新的"孝道"——给父母买高额保险，定期往养老院账户打钱，朋友圈晒捐款证书比晒结婚证还勤快。王奶奶的葬礼上，大儿子在灵堂前痛哭流涕，可没人注意到，他西装内袋里的手机还在不断弹出拼多多砍价通知。殡仪馆工作人员说："这是今年第三具遗体，家属连骨灰盒都没订，直接用了医院提供的简易存放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