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的杨蕴如嫁给了文质彬彬的孙家大少爷,三天就闹着要离婚,母亲以为女儿受了委屈,不断地追问,杨蕴如支支吾吾地说:“这孙少爷晚上变得可怕起来。”
天津杨家,是当年名噪一方的金融世家,父亲杨毓璋,是中国银行天津分行的大掌柜,母亲是嫡妻,出身不低,规矩不少。
杨家子嗣不旺,弟弟早夭,家里只剩杨蕴如一个独苗。
这孩子从小被当成“命根子”养,管家、丫鬟、家丁口口声声喊她“大公主”。
谁敢惹她一句,轻则掉饭碗,重则被赶出杨宅,她脾气大,声音更大,小丫鬟上茶稍慢半拍,她能把整桌子掀了。
母亲不拦,父亲不忍。宠成了个祖宗,养歪了个性子。
上学是去过的,只读到小学,嫌坐黄包车太累,嫌先生念书太烦。
她说,“我才不和一群穷孩子一起写大字。”说完,把书包扔进了鱼池。
父亲临终前心知女儿这性子养废了,立遗嘱说不念书就关起来修行穿布衣,结果人一咽气,遗嘱成废纸,母亲把她宠得更狠。
她整天窝在闺房,读《红玫瑰》《半月》这些鸳鸯蝴蝶派的小说,书里男人多情,女人矜持,爱情纯洁得像玻璃球,一碰就碎。
她把那些“意乱情迷”“香肩一靠”当真了,以为这就叫婚姻。
19岁,经媒人牵线,她和孙毓棠订了亲,孙家是天津八大家,南开大学商科出身,照片上一表人才,背景更是门当户对。
婚前两人连面都没见过,订婚时换了张照片,婚礼场面办得天大。
红毯铺出大门外,贺礼收了200担,光金器就装了四箱。可这场大婚,从新婚夜就炸了。
晚上,孙毓棠推门进洞房,按惯例关灯、脱衣、同床,她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尖叫:“白天那斯文人,怎么晚上变成这样?”
哭着喊着要回娘家,说“男人怎么能碰我?怎么敢碰我?”
她以为婚姻就是两人谈风月,携手散步,看月亮喝茶,可她没想过,一起睡觉是婚姻的一部分,她觉得那是野兽,是侵犯,是羞辱。
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娘家,哭得天塌地陷,说孙毓棠“心术不正”,母亲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只说“太脏,太可怕”。
没人告诉她这叫“性”,没人告诉她夫妻之间可以亲热,更没人告诉她小说是假的。
孙家本想忍,毕竟颜面还在,打算慢慢劝,但时局动荡,没多久孙家被抄了家,家道中落,孙毓棠投奔杨家,想借老丈人家里过渡几月。
结果门口连口饭都不给,杨蕴如不许他进屋,进了也不许同住,就连吃饭也要错开桌。
亲戚长辈轮番上阵调解,她嘴上答应,转身照旧。
最后受不了,在1927年登报离婚,写得冷冰冰:“婚姻无实,礼义皆绝。”登报那天,天津各大茶馆传疯了:杨家公主“休夫”了。
从那以后,杨蕴如像是掉进了空心壳,她开始羡慕起妹妹杨敏如。
妹妹读了燕京大学,开朗聪明,在北平混得风生水起,她不甘,托叔父——当时是北平中行行长——塞了名额,成了燕京大学的旁听生。
她没去听几节课,倒是社交场上混得挺开,那时候的她,穿皮草、挎小包,一口津腔讲西洋词,混圈子、聊哲学、谈恋爱。
后来和一个广东青年赵某同居结婚了,赵长得不怎么样,但读书人,脾气软,嘴甜。
婚后一起搬到新屋,还带了个杨家派来的小田伺候。
谁也没想到,小田是个祸根,这个男佣一天到晚在赵耳边吹风,说太太挥霍,说赵吃软饭;转头又在太太面前煽火,说赵有别的女人,说赵暗地里想掌控家产。
两口子越吵越厉害,她开始怀疑赵是图她的钱,赵开始怀疑她疯了。
最终,第二次婚姻也散了,赵卷铺盖走人,小田不知去了哪儿,杨蕴如搬回了娘家。
从那以后,她像一只关笼子的雀,人不出门,心也乱了,渐渐的,说话颠三倒四,半夜唱戏,白天骂人。整个人开始疯了。
没人给她看病,没人请医生,母亲开始怕她,换了仆人,不许她出屋。
她穿着破棉袄捡烟头,腿上全是冻疮,身上溃烂,满口脏话,佣人嫌她臭,打她、骂她,也不吭声。
42岁那年,得了癌,病得厉害,咳血、发烧、躺在破席上起不来,没人送她去医院,没人给她喂药。
死的时候,连个像样的寿衣都没,母亲只草草拿了口薄棺材,连香都没烧一炷。
一个金融世家的公主,从顶端一路摔到谷底。摔得彻底,摔得荒诞。
她活过,骄横、无知、疯狂;也败过,被爱情砸,被婚姻砸,被幻想砸,最后是时代把她踩进土里,连眼泪都没留下。
参考资料:
《民国女子生活史料辑录》,中华书局,2012年,第231-23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