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瞪一眼老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朝鲜妹子没那么媚俗，他们对钱不感兴趣。老包指着厂区大门口旁的舞台问，你们觉得怎么样？我瞥了一眼临时搭建的露天舞台，没有任何的灯光效果，非常简陋。
我皱眉道，这也太寒碜了吧。老包道，条件有限，能布置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我摇头道，氛围感不够强。老包沉声问，你觉得该怎样布置？我跟老马道，舞台周围可以插上旗帜，舞台后方的墙上可以贴上革命性的宣传标语和海报。
老包一脸严肃地打量着我道，你是认真的吗？我跟老包道，当然是认真的。老包道，舞台按你说的布置，我怎么感觉要变成六七十年代批斗大会的会场。老马插话道，你别听老胡瞎说，舞台后面的墙上我觉得可以张贴朝鲜女明星的照片。
老包好奇地问，朝鲜有女明星吗？老马道，当然有女明星，牡丹峰乐团的成员都是女明星，她们引领着朝鲜的时装潮流，我觉得可以贴她们的海报。我立刻反对道，这可不行，没有得到朝鲜相关部门批准，贴牡丹峰乐团的海报肯定会引起纠纷，当局要是追究起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马一脸疑惑地道，牡丹峰乐团经常出现在电视上，贴她们的海报没什么问题吧。老包想了想，笑着道，还是听老胡的，革命性的标语和海报比较稳妥。老马虽不满意，但还是听从了我和老包的建议。
我们三个忙完开工仪式舞台的布置，已经晚上六点多。老马和老包住服装厂宿舍，他们晚上还有事要忙。我开车回家的时候，郑世俊联系到我，说要请我吃饭。以前和郑世俊在一起，都是我请他吃饭。没想到今天铁树开花，这小子竟然主动请我吃饭。我问郑世俊在哪里，郑世俊说他在国际商贸城。
我驱车匆忙赶到国际商贸城，我刚到商贸城门口，就见到郑世俊在朝我招手。我忙停下车，跟他道，上车吧，想请我吃什么？郑世俊上车后，冷冷地道，开车。我扭头看向郑世俊，他心情似乎不佳。在我印象中，郑世俊的情绪一向都很稳定，喜怒哀乐都不会表现在脸上。
他今天的表情有点反常，我好奇地问，你到底怎么了？郑世俊道，我没事，你开车，我指路。郑世俊情绪低落，我忍不住打趣道，看你的样子肯定是失恋了。郑世俊严肃地道，你少胡说八道，我对象都没有，怎么失恋？
我笑道，我妹不就是你对象吗？郑世俊楞了一会儿道，林美恩不是我对象，她马上就要进行女交警评选了。我发动车辆，看着前面的路道，你最近和她联系了？郑世俊道，我没直接和她联系，送她去平壤的女同志告诉我的。
我跟郑世俊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真准备打一辈子光混，把一生都奉献给国家？郑世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指着一条没有路灯的窄路道，往这边走。我打了一把方向盘，驶进偏僻的窄路，往前面开了几分钟，出现一家亮灯的平价餐厅。
郑世俊指着平价餐厅道，陪我在这里喝点，不会嫌弃这地方不够档次吧？我停好车，扫了一眼餐厅，虽然不够档次，但非常安静。如果不是住在附近的人，很难知道这里还有一家平价餐厅。郑世俊下车领我进了餐厅，餐厅里灯光昏黄，一个戴白帽子的厨师坐在一张方桌前眯着眼读报。
郑世俊走过去，敲敲桌子，还有吃的吗？厨师抬头，放下手中的报纸，微微蹙眉道，马上打烊了，店里吃的东西不多了。郑世俊问，还有哪些吃的？厨师道，有辣白菜，炸春卷，拌饭还有明太鱼。
郑世俊道，一样来两份，再来点白酒。见郑世俊点菜这么阔绰，我们两个穿着也像有钱人。厨师客气地道，好勒，你们先坐着休息会，我这就去准备。
在我印象中，郑世俊很少喝酒，也很少抽烟。他不是不喜欢抽烟喝酒，而是自律性高。厨师给我们端来一碟瓜子花生后，就去厨房忙了。我打量着郑世俊道，今天怎么想到请我喝酒了？郑世俊道，咱俩认识这么久，都没有在一起好好喝过一顿酒，今晚喝个够。
平价餐厅规模很小，就餐区不到二十平方米，摆着三张方桌，没有服务员，也没有其他客人，生意一般，倒落得清净。我扫视一眼餐厅问，这家餐厅是国营的吧？郑世俊道，是国营餐厅。我继续问道，你来这里吃过吗？
郑世俊摇摇头道，第一次来。我跟郑世俊道，国营餐厅的东西味道很一般。郑世俊道，国营餐厅吃饭便宜。我开始嗑瓜子，叹息道，你的工作这么危险，工资待遇不高吗？郑世俊道，我对钱不感兴趣，工资多少无所谓，我平时也不怎么花钱。
郑世俊说完，又盯着我道，李在明今早死在渔船上了，你知道吗？我点头道，我听说了。郑世俊问，老玄告诉你的吧？我跟郑世俊道，老玄的朋友是人民保安，听说开始调查李在明的事。郑世俊叹气道，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
我诧异地问，李在明是你弄死的？郑世俊板着脸道，你胡说什么，我是滥杀无辜的人吗？李在明自杀的，今天一早，人民保安在渔船上发现了他的尸体。我跟郑世俊道，不是你弄死的就好，你不必自责。郑世俊道，虽然不是我杀了他，但他也是听了我说的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才选择结束了自己生命。
我好奇地问，贩卖青霉素他们两兄弟必须有一个人负责？郑世俊点头道，是的，现在我把案子移交给人民保安了，他们会重点调查李在明。我想了想问，他们不会调查李医生头吗？郑世俊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李在明，李医生有连带责任，但罪不至枪毙。
我跟郑世俊道，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内疚了。郑世俊问，你内疚什么？我跟郑世俊道，要不是我，他们两兄弟可能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郑世俊道，如果不是你，他们两兄弟说不定都要被枪毙。现在李在明牺牲自己，保李医生不死，未尝不是好的结局。
我们聊着李在明，厨师端着菜过来了，他把菜放在桌上后，搓搓手道，请慢用。郑世俊望了他一眼道，你这里有什么酒？厨师道，有散装的白酒。郑世俊道，来两斤白酒。厨师打量我们一眼道，真的要两斤？
郑世俊道，两斤不一定够喝，先来两斤。厨师愕然离开，然后用两个铜碗装着白酒过来。笑着道，这酒度数高，慢点喝。郑世俊对着铜碗闻了闻道，我还没喝醉过。厨师笑着摇头离开，去厨房收拾东西了。
我看着眼前的大铜碗道，咱们用碗喝吗？郑世俊道，当然用酒杯喝了。郑世俊说完，居然从兜里掏出两个酒杯。我头一回见人外出自带酒杯的，郑世俊这小子果然奇葩。从郑世俊闻酒味，自带酒杯的举动来看，这小子相当谨慎，担心有人给他下毒，一副总有刁民要害朕的心态。
郑世俊倒了一杯酒递给我道，你是客人，先尝尝。这小子让我尝酒，是让我帮他试毒。鉴于郑世俊工作的危险性，遭人暗算不稀奇，面对他递过来的酒，我笑着推辞，郑大哥先喝，我怎么能让郑大哥帮忙倒酒，我应该给郑大哥倒酒。
我忙倒了一杯酒，放在了郑世俊面前。郑世俊客气地道，胡伟兄，你从中国远道而来，是我们朝鲜的客人，你先喝。我端起酒杯闻了闻，觉得应该不至于有人下毒。我盯着郑世俊道，要不我们一起干一杯？
郑世俊道，在我们老家有个习俗，请朋友吃饭，朋友必须先喝一杯酒。我当然知道这是郑世俊编出来的习俗，一脸严肃地道，有这样的习俗吗？郑世俊郑重地道，有这样的习俗。我看着郑世俊道，那我先喝一杯？郑世俊道，喝吧。我喝了一小口，抿了抿嘴道，口感不错。
郑世俊观察了我几秒道，你感觉怎么样？我沉默几秒，突然捂住肚子，故作痛苦状道，不好，我肚子疼。郑世俊立刻警惕起来他，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起身就要去厨房。
我担心玩笑开大了，他冲进厨房把厨师给枪毙了。我立刻拉住他道，午饭吃多了，现在肚子胀得疼，要拉屎了。郑世俊把枪别回腰间，一脸嫌弃地道，不就是吃撑了吗？搞的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笑着举起酒杯道，酒里没毒，一起喝一杯。郑世俊又观察我几秒，确定我没有中毒的迹象后，才放松表情，端起酒杯道，干了。我扯着嗓子道，干了。
我和郑世俊同时仰脖，一口气干完一杯白酒。我抹抹嘴角的酒水道，在朝鲜境内，没必要活得这么小心翼翼。郑世俊推心置腹，淡淡笑道，我和你不同，身边随时有可能出现未知的危险，不小心的话，可能活不到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