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婚三年,从无失手。
可这次卷钱跑路当天,一群黑西装把我们抓个正着。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的脑袋。
宋天赞目似寒霜,好似早早就等着我逃了。
他平时看着光风霁月,听说骗过他的人都生不如死。
偏偏,我喜欢刀尖上舔血。
骗婚算什么,我要的,他想不到。
1
我和无良母子被摁跪在地。
沙发上的男子矜贵清隽,叠着双腿,把玩手里的枪。
「谁是主谋?」
「她!」
无良母子异口同声,动作整齐划一,打着哆嗦指向我。
正准备和他们理论,额头却传来钢铁的冰冷触感。
我动了动干涩的喉咙,露出一个苦笑。
「天赞哥哥,不是我的主意。」
「如果你不信,请别打头,会破相,难看。打这儿吧。」
我双手缓缓握住他的枪往下移,张嘴含住他的枪,楚楚可怜地向他明志。
他笑了。
把枪往前一送,又向上一挑,迫使我把头仰到了极限。
冷硬的钢铁顶着上牙膛,又疼又难受。
他弯下腰,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声音轻柔而冷漠。
「想一死了之?哪有这么简单。」
「雅雅,怎么做人,哥哥会慢慢教你。」
说完他拔出枪,一脚踢开我,靠回沙发里。
「其他人,我没兴趣。」
无良母子各自松了口气。
宋天赞垂眸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同情,但嘴角却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讥讽。
「拖出去……」
他的尾音悠长。
如同猫在戏耍即将死去的老鼠,带着一种残忍而冷酷的愉悦。
「……打死。」
无良母子哀嚎着被拖走。
片刻,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然而在这隐蔽的山间别墅里,又有谁能听见呢?
宋天赞从地上捞起我,抱进二楼卧室。
门被重重地关上。
宋天赞把我放在床边,轻皱着眉头。
温柔地帮我整理凌乱的衣物,掸去尘土和脚印,心疼地问我。
「雅雅,疼么?」
我愣了下神,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宋天赞,有点恍惚。
他又叫了我一声,我才想起来,今天这出本是他设的局。
2
认识宋天赞是通过婚介所。
介绍人说他家境殷实。父亲出轨,母亲亡故后,离家到丽城创业。
初见在一家露天咖啡厅。
我早早等在二楼。
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衬衫出现在楼下,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有个捡废品的老者不小心撞在他身上,蹭了他一身黑印。
他没有计较,甚至还帮忙收拾好散落的废品,才上楼。
他擦着身上污渍,看见早就坐在桌边的我,神情有些尴尬。
「初次见面,失礼了。」
他抱歉地笑笑,眼眸纯净似月。
什么都没解释。
这样的人让我狠不下心骗。
相处不久我就坦白了,提出分手。
没想到他静静听完,没有想象中的愠怒,反而拉住我,神色认真。
「别走,我帮你摆脱他们。」
然后若无其事与我继续谈婚论嫁。
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他会有隐秘别墅、保镖和枪支。
更不会把淡漠、冷酷、狠厉这些词和他联系在一起。
见我不语,宋天赞坐下来,捧起我的脸,懊恼又紧张地解释。
「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刚刚只是演给他们看的。」
我摇摇头,望向窗外。
那对剥削我三年的母子,此刻正奄奄一息地往花园外爬。
他们身后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渍。
保镖们仍不依不饶地踢踹着,仿佛要将他们置之死地。
我故意表现出一些担忧。
「哥哥真要把他们打死吗?」
宋天赞语气理所当然。
「死了不就一了百了,再不用怕他们来找你?」
我心头一震。
因被戳穿心事,莫名地生出些许恐慌。
透过他深邃的眼神,我似乎在层层裹着的温和下,感受到了一丝冷冽。
我慌乱地拉住他的衣角。
「天赞哥哥,别为了我犯罪,不值。」
他沉默一息,轻轻笑起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逗你的。他们有分寸。」
「只有这样我才能拿到那对母子手里对你不利的证据。」
我依偎在他的肩上。
「天赞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好怕这是一场美梦。梦醒之后我一定会疯掉。」
他没有回答,只是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任我靠着。
我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这样,算是过关了吧。
如果让他发现我只是想利用他,一定会比那对母子更惨。
3
第二天,我接到商场电话,要我去取预定的商品。
宋天赞给了我一张卡,让我好好逛逛,还贴心地安排了司机和保镖。
我摆脱保镖的监视,在商场试衣间里见了梁警官。
他有些不悦。
「查秦氏,怎么去招惹了宋天赞?」
我解释说这是个意外。
当时我受骗婚团伙控制,违抗他们会打草惊蛇。想主动结束,又被宋天赞打乱了计划。
梁警官皱皱眉。
「终止行动,和我回去。」
我知道他一直瞧不上我这种到处欺骗感情的渣女。
但警察和线人嘛,他要立功,我要减刑,互相利用而已。
头疼的是他不太相信我。
给警察当线人风险很高。
我的罪行顶多就是判个三五年,犯不上冒这种风险。
所以他一直怀疑我另有所图,想抓我回去。
我没想到他着急见面就是因为这个。
我压着怒气,觉得他无理取闹。
「梁警官,因为你的不信任,我现在随时会暴露!」
梁警官也忍着愤怒,认为我不识好歹。
「我们的目标是秦氏,你已经没机会了,强行留下只会陷入危险!」
发完火,他呼出口气,说他调查了宋天赞。
宋天赞是宋家的私生子,专门替宋家处理黑钱。他敏感多疑,又心狠手辣,背叛他的人无一例外都生不如死。
梁警官担心我骗不过宋天赞。
我看了他一会儿。
即便他只是出于职责,但这种安危被人记挂的感觉,真的,还挺暖的。
为了留下,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被拐卖的八岁女孩,不停逃跑、挨打、被卖,仍旧与命运抗争的故事。
「十二岁她被卖到犯罪集团用身体赚钱,逃跑就要接待变态,甚至有一次五个男人一起……」
「十七岁,客人失手在她胸前留了一道可怖的疤。失去利用价值,她被卖进了大山。」
「她不甘心,哄着买她的母子出来骗婚挣钱,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跑了。可那对母子居然有她被凌辱的视频,并以此控制她。」
「她被折磨、虐打,还要帮他们骗钱,每天都活在地狱里,整整三年。」
「有一天,她找到了那个逼她卖的犯罪集团。」
「你说,她该有多恨,多想报仇?」
我用坚定的眼神盯着梁警官。
「秦氏准备向丽城发展,少不了和宋家接触。我还有机会。」
他愣怔地望着我,有些许动容。
突然,试衣间的门被敲响,宋天赞的声音随之响起。
「雅雅,还没好吗?」
4
我手一哆嗦。
宋天赞明明说有事不来了,怎么会突然……
梁警官示意我冷静,敏捷地钻进头顶通风口。
会面地点是精心挑选的。
他向我伸出手,做最后的努力,希望我跟他走。
我对他摇摇头,随后深吸一口气,打开试衣间的门,甜甜地对宋天赞笑。
「天赞哥哥忙完了?正好,我选不到称心的衣服,不如哥哥帮我选吧?」
宋天赞淡淡扫了一眼试衣间内部和我手中的衣服,扬起温柔的笑容。
「好啊。」
平淡的语气,裹挟着微扬的尾音,让人不禁胆寒。
几家店铺逛下来,他买了所有新品。
我一件件试,累得要命,想要回去。
宋天赞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抬起眼,浅浅微笑,语气宠溺,却不容置喙。
「还有二十几家店,都逛完再回去。」
二十几家,意味着我还要试上百件衣服。
我手脚发寒,终于确定他在故意折腾我。
从中午试到傍晚,还差四家店没逛。
我精疲力尽地坐在试衣间里,累得站不起来。
宋天赞突然掀开帘。
我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天赞哥哥……」
他应了声,笑容温柔得不像话。
「嗯,怎么了?是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温柔的眼神里分明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冷锐。
我不确定他到底是听见了什么,还是只是试探,自然什么都不能承认。
「我好累,可是哥哥今天……好吓人。」
他挑挑唇角。
「累就别试了,我带你去个地方……放松一下。」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又缓又重,似乎别有深意。
5
宋天赞第一次带我走进别墅的地下室。
四周墙上挂着染血的刑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中间干净又舒适的大沙发显得异常突兀。
他揽着我的肩让我坐下。
地上瘫软着一个血人,几个人正轮番折磨他。
不绝的惨叫声中,宋天赞贴在我耳边低语。
「这个人偷了公司资料,想赚一笔钱。可惜,被我发现了。」
「吃我的饭,却想砸我的碗。知道会怎样吗,雅雅?」
温热的身体紧贴我的手臂,我却瞬间脊背生寒。
他抬抬手指。
手下的人突然停了手。
一旁有人拿了刀,从那人大腿上割下一块肉,塞进他的嘴里,强迫他吃下去。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被生生噎回他的喉咙里。
我强忍着恐惧和反胃,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不敢动。
这样的刑罚持续了很长时间。
实在太过煎熬,我侧开脸。
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臂上移,捏着我的下颌将脸掰正。
「怕吗?」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的手又滑过我的脖颈,最后停留在颈动脉上。
显然,过快的心跳已经出卖了我内心的恐惧。
他轻笑出声,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冷凝。
「我是不是心狠手辣?」
他听见了?
我和梁警官在试衣间说话的时候,难道他就在门外静静地听吗?
眼前的场景就是我的下场了吧。
坦白或许会有条活路。
但这会不会又是另外一场试探?
我要赌吗?
须臾的思想交战后,我用手指按住他的唇,直直注视他的眸子。
「不是!天赞哥哥是天下最好的人。是他活该,哥哥不用为了别人贬低自己。」
他怔忪了下,紧紧凝视我,似乎在辨别我话中的真伪。
尽管心中慌张,我没有退缩,主动吻上他。
「哥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遮住我的眼睛。
「怕,就出去吧。」
我抱紧他的胳膊,不安地缩到他怀里。
「哥哥不要丢掉我,让我陪着你。」
他眼中的冰寒终于融化,泛起了层层涟漪。
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6
夜色如墨,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一道铃声惊得我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是一个陌生来电。
接起来三秒后那边挂了。
我又换卡拨回去。
对面传来男子跋扈的声音。
「小燕子,飞出去安了家,快不记得旧主了吧?」
「卖完那对母子,是不是就准备卖我啊?」
「宋天赞把你睡爽是不是?他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吗?知道你和警察的关系吗?」
我慢慢捏紧手机,向他解释。
「秦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
「哦,那得到了吗?」
我沉默下来,半晌才道。
「他很多疑,您知道的。」
电话那头,秦氏的继承人秦睿冷笑了声。
「宋天赞与我妹妹联姻在即,你的时间不多了。」
言罢他挂了电话。
我把电话卡拆下来丢进马桶,颓然坐在地上。
梁警官只知道,我想摆脱骗婚团伙才自首,又自愿成为线人,忽悠那对母子投靠秦氏。
但他不知道,成为线人后不久,秦睿就找到我们,授意我接近宋天赞。
我顺水推舟,向他投诚,坦白线人身份。
我说,我有自保手段,出了意外会使公安掌握他的犯罪证据。
我还说,我只想让欺辱过我的人付出代价,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有欲望的人才叫人更安心。
他打消了杀我的打算,与我做了笔交易。
——我帮他达成目的,他给我A市颜色产业的控制权。
线人身份只是我自保的工具罢了。
虽然很对不起梁警官,可我早就决定做一个没有下线的人。
没有命,要下线做什么呢?
只是当时我信心满满,如今我却很头疼。
宋天赞的敏感超乎我的预判,我很可能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一夜辗转,我订了几天后离开丽城的车票。
7
宋天赞为吓到了我向我道歉,我趁机提出想自己外出散心。
他没阻拦,派人偷偷跟着我。
随着外出次数增多,他似乎放下了戒心,不再派人监视我。
可每次我回来,他就像黏人的猫,喜欢抱着我不放手。
黑眸里柔情似水,又多了一缕不安。
我渐渐延长在外面逗留的时间,为逃跑做准备。
很快就到了计划逃跑的日子。
我刚要出门,他如往常一般叫住我,浅浅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停留的时间颇长,仿佛是在不舍。
他放开我,目色冰凉。
「雅雅,林燕飞,是谁?」
我沉默了下。
骗子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我用过不计其数的假名。
「只是我从前用过的身份。」
他问他身边的人。
「她说了几个字的谎话?」
「十个字,宋总。」
他鼻音中发出一声轻笑。
「刚好。」
说完他点了一根烟,坐到沙发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被人死死摁在了茶几上。
一人数出十支尖利的牙签,把其中一支慢慢扎进了我的指甲里。
钻心的疼痛从指端传遍全身。
我低声呼痛,慌忙改口。
「是我的本名!」
宋天赞只是继续抽烟,烟雾中看不清神色。
那人又拿起了第二支牙签,我焦急地辩白。
「是真的,真的是我的本名。」
宋天赞淡漠地看我一眼。
「我给过你机会。」
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我疼得死去活来,身体被压着动不了,只能不停哭喊求饶。
刺到第五根手指时,宋天赞烦躁地抽完第二根烟,接过手下递过去的我的手机。
看了一眼后,他忽然嘴角一勾,叫停了酷刑。
我跪坐在茶几边,趴在茶几上疼得发抖。
他明明笑着,却透出森森的寒意。
「你甜言蜜语地哄骗我,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