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初，随着美国的“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成功完成首飞，空间载人运输形成了苏联的宇宙飞船和美国的航天飞机两种截然不同的技术路径，前者主打简单实用、高可靠性，后者强调适应性强、可重复使用。虽然航天飞机靠优美的外形、壮观的发射场面成功吸引了众多粉丝，但在紧急情况下保护航天员生命安全这方面，却无法与苏联的宇宙飞船相比，因为航天飞机上缺少逃逸塔这类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带领航天员逃离险境的额外逃生措施。这种安全性上的差异在上世纪80年代的两次重大航天事故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美国首架航天飞机——“哥伦比亚号”首飞返回
突发意外1983年9月28日（也有26日的说法），时间已近午夜，两名苏联航天员季托夫和斯特列卡洛夫已经做好发射前的全部准备和检查工作，安静地等待发射时刻的最终来临。他们将作为“礼炮7号”空间站的第三批成员组乘坐“联盟T-10”载人飞船进驻空间站，与已经在空间站上工作了3个月的利亚霍夫和亚历山德罗夫汇合后一起工作1个月，再接替他俩继续工作3个月。
苏/俄“联盟”载人飞船
“联盟 T-10”任务组航天员季托夫（左）和斯特列卡洛夫
当时的“礼炮号”空间站所运行的轨道高度要高于现在的国际空间站和中国天宫空间站，所以为了能把飞船送到更高的轨道上，航天员的数量也比现在惯常的3人组要少1人。这次飞行的指令长季托夫是一名负责航天员训练的教官。他的上一次飞行任务是作为“联盟T-8”飞船的指令长飞往“礼炮7号”空间站。但那次任务由于交会对接系统出现问题，他们在轨道上单飞了两天后无奈返回地球。本次飞行的另外一名航天员斯特列卡洛夫则是一名航天工程师，在接受航天员训练前，一直在中央设计局工作。这个单位就是“联盟”飞船的研制单位，早在“礼炮6号”时期，他就作为任务组成员在空间站上工作过。
负责执行本次发射任务的“联盟SL-4”火箭是一种可靠性极高的运载火箭，但在本次发射任务中，却因为一个故障阀门引发了可怕的事故。
发射时间定于莫斯科时间23点38分，在零时刻之前的90秒倒计时开始，而此时加压的氮气通过一个失灵的阀门流入了助推火箭的燃料涡轮泵，让其在没有燃料的情况下就旋转了起来。空转的涡轮泵的转速很快便超过了结构所能承受的最大值，使泵体结构出现了破坏，火箭燃料开始从此处汩汩漏出。其他正常点火的发动机产生的高温迅速点燃了漏出的燃料，火焰从助推器的外壳开始一路向上蔓延，浓烟和烈焰在夜色的衬托下变得格外醒目，很快就把整个火箭笼罩在其中。
火势迅速变大，很快就把整个火箭笼罩在其中
死里逃生处于发射场一线地堡中的此次发射任务总指挥舒米林将军通过潜望镜发现火箭出现险情之后，立即开启了“联盟”飞船的逃逸程序，用“联盟”飞船顶端的逃逸塔将“联盟”飞船“拉离”火箭逃生。但第一次指令发送并没有成功。原来大火已经将用于传输指令的电缆烧断，舒米林马上用无线电再次发出指令。这个无线电指令必须要由两个操作人员在两个不同位置同时发出才能生效，目的是防止有人误操作。
“联盟”火箭顶部的逃逸塔
在火情出现10秒钟后，逃逸程序终于启动，“联盟T-10”与火箭分离，被位于火箭顶部已成功点火的逃逸塔瞬间拉离了“联盟”火箭，并且很快向夜空中飞去。之后几乎是眨眼之间，“联盟”火箭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巨大的破坏力将发射台一并变成了废墟。美国的声波探测器和红外探测器都测到了这次爆炸的信号。
被逃逸塔拯救生命的两名航天员在起飞瞬间也承受了逃逸塔给身体带来的极大痛苦。在逃逸塔刚刚启动的时候，两名航天员瞬间被15倍于自身重力的巨大力量压到了座椅上。据说由于两名航天员的咒骂声实在太大、太难听，指控中心这时候不得不暂时关闭了飞船内的语音通话信号。
逃逸塔进行点火测试，其下方拖拽的就是返回舱
在上升到1400米高度后，逃逸塔关机，并与飞船的返回舱分离。返回舱的降落伞随即打开。在巨大的气动力作用下，返回舱又突然再次升高。逃逸程序启动5分13秒后，返回舱安全降落在发射台东北4千米外的旷野上。季托夫和斯特列卡洛夫在获救后，先从救援人员那里讨来了香烟使劲抽了几口，然后又一人一瓶灌了好几口伏特加，才从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中缓过神来。
降落伞带着返回舱把 2 名航天员安全送回地面
苏联政府一开始并没有公布关于此次事故的任何消息，但西方媒体却利用美国放出的消息，大肆炒作苏联发生重大航天发射事故，并且充满恶意地推测航天员已经在事故中丧生。直到10月中旬，出席布达佩斯国际航空会议的苏联代表才半官方证实了此事，并且明确表示季托夫和斯特列卡洛夫在事故中幸存，但拒绝公布具体细节。直到当年11月7日在红场举行的阅兵式上两名航天员公开露面后，西方媒体的置疑和嘲讽论调才渐渐熄灭。
机毁人亡时间来到了1986年1月28日，类似的意外发生在美国“挑战者号”航天飞机上，然而这一次幸运之神没有出现。因为固体助推器的密封圈故障导致高温燃气泄漏，航天飞机在发射73秒后凌空爆炸。由于没有逃逸塔这类的紧急救援措施，“挑战者号”上的7名航天员全部牺牲。在两次同样是由于助推器故障引发的恶性灾难中，宇宙飞船在紧急逃生方面证明了自己的巨大优越性。
1986年1月28日，“挑战者号”航天飞机在发射73秒后凌空爆炸
直到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才公布了当年火箭起火和逃逸塔启动的影像资料，让世界见识了人类航天史上第一次利用逃逸塔在火箭发射阶段紧急逃生的真实情况。
“联盟T-10”事故中死里逃生的两名航天员此后依然活跃于航天飞行任务中，指令长季托夫还两次乘坐航天飞机参加了“和平号-航天飞机”联合飞行计划。舒米林将军因为在本次事故中决策果断，获得了一枚“救火中表现勇敢”勋章。在一生中获得的无数勋章中，他觉得“这枚最珍贵”。
舒米林将军
本文原载于《太空探索》杂志2024年第3期。
文/李嵩
编辑/杨斯爽
审核/穆檀
监制/姜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