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注意到《遥远的救世主》这部小说和由它改编的电视剧《天道》，是在2019年。参见我2019年6月24日的朋友圈：
偶然在一位弈客棋友的自我介绍中发现这样几句：
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
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
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
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我觉得这几句不错，用来自嘲有气派，用来骂公知、文人也到位。查了下，这就是电视剧《天道》（从豆豆的小说《遥远的救世主》改编）中的人物丁元英（由王志文扮演）写的《自嘲》。
电视剧《天道》，我是2020年看的。《遥远的救世主》这部小说，我是2022年才看的（电视剧《天道》的改编相当忠实，稍微脱离小说的创造、发挥，也很有道理）。
要不是这部作品，我2022年也不会认识那位我尊敬的老师，也就不会有后面的神奇经历。
那位老师解读《天道》的文章目录，见 。
2.
在我看来，这部小说中的谈玄论道，不算高明，我可以破解。这里仅举一例。
犯罪团伙中，差点一枪打死芮小丹的王明阳（我也不知道为啥给起这个名）号“冷面诸葛”。被警察逮住的他目睹自己的同伙被击毙，会随口赞一句“好枪法”，足见其“雅量”（或“痞性”，这两个词在这里等价）。
面对这样一个已经足够枪毙多次的死硬罪犯，警方希望从他口中多问出点信息。自告奋勇揽下这个任务的女警芮小丹，从丁元英吸取了“内力”。然后，芮小丹完成了对王明阳的“心理按摩”，使王明阳心悦诚服地忏悔，并交代了案情。
下面这段，出现在小说的第十五章，是芮小丹、王明阳“交锋”的第一回合：
王明阳说：“强盗的逻辑，直接获取，冒险，刺激。”
芮小丹针锋相对地说：“这样讲，似乎你还算一条好汉。但我以为，强盗的本质是破格获取，破格获取与直接获取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们没有自信与强者在同一个规则下公平竞争，这只能说明你是弱者，因为弱势文化所追求的最高价值就是破格获取。所以，强盗的逻辑从本质上讲是最懦弱的生存哲学。所以，你不算好汉。”
王明阳心里一惊，他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警官，她的语言一针见血直指事物本质，其丰富的学识和敏锐的思辩都不像是一般人，尤其不是一般女人所能具备。
在我看来，吸取了丁元英功力的芮小丹说的这段，谈不上什么“直指事物本质”，破绽很明显：
一、“规则”和“客观规律”不同，不可混淆。
二、区分强弱的，应该是客观规律而不是规则。在不愿遵循客观规律这个意义上的“破格获取”，才是弱。
三、“破坏规则”这个意义上的“破格获取”，如果成功了，有时候就是“自己建立规则”（“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的道理，都在里面）。
四、仗着“规则”的庇护而无视（或故意掩盖）“客观规律”，这就是既得利益者的愚昧或无耻。
王明阳要是有这个水平，丁元英就拿他没办法了。
所以，小说中的这段“交锋”，只是噱头。
当然，王明阳要是有我的水平，应当不至于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3.
对我来说，《遥远的救世主》中讲的做人、做事的道理，基本上都是有益的干货。小说中呈现的商业逻辑，甚至有助于我理解中国在全球化市场当中的生态位。
在这些方面，我只是个小学生。前面提到的那位老师，他解读《天道》的著作，今年会出版。诸位有兴趣的话请留意。
在本篇中，我提两个对我有触动的例子。
第一例：
肖亚文接手“格律诗”公司后发现，当初公司租用了正天大厦的地下仓库存放音箱；如今，音箱已经全都卖完了，而租用合同还有4个月才到期。因此，肖亚文考虑了这样一种可能性：
“现在那个仓库已经没用了，如果现在还有人想租，我的意思是在正天大厦不受损失的情况下能不能提前解除租赁合同，这样公司就能节省4万多元的房租。”
然后，肖亚文和正天大厦的马经理沟通了此事，得到的结果是这样的：
马经理说：“退你4个月的房租，再赔你一个月租金的违约金。你就在店里等着，过几天我派人找你协商，你在协议上签个字收钱就行了。”
肖亚文说：“我违约了，你们还赔我违约金？那不行，谁的面子也不能这么办事。”
马经理笑笑说：“这事要办就得有违约的一方，不是你违约就是我违约，谁违约都得付违约金。那块地方想租的人多着呢，我必须是为了照顾关系才不惜跟你违约租给他人，不违约就不够意思，违约才有价值。你要不想害我就接受违约金，这个钱是承租方出，正天大厦不会有任何损失。承租方出了钱还得感激我，不出钱反而不是个人情了。”
肖亚文明白了，感叹地说：“长了一回见识，真黑呀！”
马经理哈哈一阵大笑，然后摇摇头感慨地说：“不是咱想黑，是不黑不行啊！用元英的话说，这世界要不是黑白颠倒，那还叫众生吗？那该叫天国了。”
我读了这段，也觉得新鲜得很，“长了一回见识”。
至于可以从中总结出什么道理，诸位就见智见仁吧。
我姑且总结一个：
有些事情，本来在你也就是个顺手的事儿，你觉得犯不着收钱，甚至收钱还“不落忍”；但是，让人家花钱人家才爽，才“够意思”；甚至于，只有这样事情才能办成。那么，你又何妨收个钱呢？
第二例：
芮小丹听从了丁元英的建议，从刑警的岗位上辞职，去德国求学、搞文艺创作。并且，她不仅想要继续保持和丁元英恋爱、同居的关系，而且还想保持和丁元英“平等交流”（即原文中“站着对话”）的关系：
“说到底还是我太贪了，还想天长地久，还想站着对话。”
丁元英为此设计的方案是这样的：
“我借给你500万，3%的年息，第15年一次偿还本息725万。你预支这笔钱在柏林买一套这样的房子，养着我。房子按2%的折旧计算，15年折旧150万，加上15年的利息225万，你的绝对风险是375万，这就是你要证明站着对话的代价。于我而言是经营资本，于你而言是收留我。”
这样一操作，就成了芮小丹“包养”（即“收留”）丁元英，只需前者承担375万的绝对风险。而且，即便两人中有人变心，这个债权债务关系不变。
我觉得这个方案干净漂亮，并且充分地满足了芮小丹的公主心。芮小丹当然很高兴地接受了。
这个例子，让我想起这样一句话：
你以为你和他很投契，是天造地设的soul mate；事实上，他比你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只是他在“向下兼容”你罢了。
在现实世界中，强弱的差别客观存在。
从强者的角度看，为了办成事情，“向下兼容”去满足弱者的心理需求，是必要的，也是分内事。作为强者，理当有这样的觉悟和能耐。
而从弱者的角度看呢，我觉得，最好能觉悟到：强者用来安慰我的玻璃心、粉饰客观强弱差距的“话术”或操作，其实恰恰是再一次确证了他的强。那我为什么不扔掉玻璃心、直面这个客观事实呢？
其实，弱者要是有了这个觉悟，就已经变强了一点点。
史蒂夫·乔布斯有句话，说的就是这意思：
“我喜欢和聪明人共事，因为无须考虑他们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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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小李飞刀读古龙】作者：李探花，哲学博士。专业读书，爱好围棋。古龙是我的哲学启蒙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