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是个医学盲、中医吹。
在她眼里,拍片是西医敛财,抽血是给医院备菜,望闻问切等于神婆做法。
她对现代医学嗤之以鼻,唯独对网络神医深信不疑。
为了拜神医为师,她偷公婆的棺材本买了两缸雄黄酒。
夏至那日,她听信神医意见,将雄黄酒高温烹煮七七四十九个小时后端上餐桌。
我提醒她雄黄被加热后会转变成剧毒的砒霜,千万不能喝。
她非但不听,反倒说我是被邪祟附体,将我关进地下室灌下整桶雄黄酒后折磨致死。
再次睁开眼,我回到了小姑子熬煮雄黄酒的那一天。
这一次,我选择闭嘴。
01
重生回到夏至这一天。
“长命缕、雄黄酒,邪魔疾病全溜走。”
“纪棠,愣着干什么?还不抓紧拿碗盛酒。”
“嫁进我们田家这么些年了,还一点眼力劲没有。都是我哥给你惯的,毛病。”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姑子田晓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雄黄酒端到桌上,献宝似的拉过婆婆李桂英。
“老妈你快尝尝,这可是我从专家那买来的进口雄黄酒,我还在里面加了半锅的雄黄呢。”
“专家说了,夏至喝黄酒,邪祟躲着走,一口雄黄酒,百病全滚走。”
“只要你跟爸喝了这酒,肯定能长生不老、百毒不侵。”
田晓说的精神亢奋、口水四溅。
看着碗底那一大坨黑乎乎的絮状物,李桂英端着碗迟迟不敢下口。
“晓晓,你确定吗?老一辈都说雄黄酒要冷饮的。”
“并且,这酒都结块了,约莫着不能喝吧。”
田晓轻蔑地“哼”了一声,夺过碗一口喝了个精光。
“专家的话你不听,你信那群死鬼的?这可是我特意求来的好东西。”
“我师父都说了,雄黄酒里熬符咒,喝了能包治百病呢。”
婆婆还在犹豫,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我。
田晓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一个眼刀朝我甩了过来。
“纪棠,你说雄黄酒炖完能不能喝?”
上辈子,她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那时,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我无视她的警告,耐心的跟她科普:
雄黄的主要成分是二硫化二砷,被加热后会转变为三氧化二砷,也就是俗称的砒霜。
喝了不一定会治病,反倒有可能致命。
李桂英被我吓得够呛,忙不迭地把雄黄酒倒掉,大骂田晓偏听偏信、不长脑子。
田晓下不来台,哭着跑回自己屋里闹绝食。
然而,母女之间哪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为了掏田晓欢心,公婆合伙将我关进地下室,把我按进黄酒桶里,逼我将桶里的雄黄酒喝光。
我试图挣扎,试图解释,试图让他们良心发现,却通通被他们定义成邪祟附体。
他们打着驱邪避魔的旗号,掰掉我的牙,强行用漏斗把酒灌进我的胃里,活生生将我折磨致死。
我死后,田晓又污蔑我跟别人偷情,借此将我女儿赶出家门,然后理所当然的霸占了我的财产。
他们踩着我的尸体住高楼、觅良婿,而我的女儿却因为失去庇护,受尽了白眼和苦楚。
想到这里,我压抑住心头的恨意,笑意盈盈地盛了碗雄黄酒递给公公。
“都说‘隔行如隔山’,中医的东西我不懂。不过中药不都是煎出来的么,炖一炖说不定效果更好呢。”
“咱还是听晓晓的,她还能害咱们嘛。”
田晓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施舍般递给我一个空碗。
“你也喝两口。我老师说了,这能治百病,可比你们这些洋大夫管用多了。”
“这可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
说着,她就干了一大碗雄黄酒。
婆婆显然也对自己闺女的“自学成才”感到无比骄傲,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朵菊花。
看着他们这把雄黄酒当水喝的架势,我脸上笑意更深。
且不说这雄黄酒能不能治病,她这神医老师怕是在清端午库存吧。
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可是个外人。
02
酒足饭饱之后,我正要带着女儿离开,公公田家栋却把我叫住了。
他亲自给我倒了一盅雄黄酒,示意我仔细尝尝。
“棠棠,医药这块你是专业的,你觉得晓晓这药制的怎么样?”
还不等我说话,婆婆就打了下公公的肩膀,嗔怪道:
“死老头子,你为难棠棠做什么?她一个西医哪能会看这些中药。”
“再说了,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咱家有个好媳妇,你还怕棠棠不管咱家晓晓嘛。”
田家栋瞥了我一眼,附和道:
“是我想岔了。棠棠啊,你也不是非得把晓晓安排进省人民,省中医也行,跟晓晓的兴趣更对口。”
婆婆瞪了公公一眼:
“死老头子,你操心这做什么?都说长兄如父,咱家宇翔走了,棠棠这当嫂子的就是晓晓半个妈。”
“不就是省中医嘛,棠棠她爸就是省中医的院长,给晓晓安排个科主任当当不是简简单单。”
两个人一唱一和,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要不是情况不对,我都得给他们鼓掌。
说起来,上辈子我没少给田晓找工作,但她心气高,一个不顺心就撂挑子。
我搭钱搭人情,却没资格说田晓一句。
但凡我抱怨她一句,李桂英就跑过来把她护在身后,大骂我没良心。
口口声声说着:“她一个小孩懂什么!都是一家人,你当嫂子的帮帮自己小姑子有什么好邀功的。”
是啊,有利可图的时候,我才和他们是一家人。
这一次,我不会再当这个冤大头了。
“爸妈,你们快别开玩笑了。”
“现在医院都讲究逢进必考,先别说我爸就是个快退休的院长,就算是市长也得守规矩呀。”
“更别说科主任了,你看我在医院干了这么些年,不也就是个小大夫吗?”
田晓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军令状都下了,你说你办不到?”
“我不管,我必须进省中医,你自己看着办!”
我翻了个白眼。
还必须呢,自己连小学都没念完没点数吗,还省中医呢,谁敢找你看病?
自己吹出去的牛还想让我买单。凭什么?凭你脸大吗?
我笑了笑,摇了摇已经起絮状物的雄黄酒,起身给公公婆婆斟满。
“咱家晓晓天资聪颖,还是神医的徒弟,去省中医不是埋没人才嘛。”
“这赏识她的人啊,得绕地球一圈。找工作这种小事,那用得着我操心。”
田家栋还想再劝,可惜他的两个猪队友一个忙着发朋友圈炫耀,一个忙着黑脸,没一个能跟他打配合的。
最后他深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把雄黄酒一饮而尽。
我微微一笑,借口要回医院值班,便拉着女儿离开。
我刚踏出屋门,田家栋就摔了杯子,随后屋里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毕竟,谁不想看着自己的仇人狗咬狗呢?
03
离开田家后,我把女儿送去了爸妈那,随后独自前往陵园。
我抽出几张纸巾,将田宇翔墓碑上的灰擦拭干净。
说起来也挺好笑,他的父母妹妹记得用他从我身上博取同情获取利益,却没一个人记得今天是他的忌日。
五年前,田晓在网上认识了一个讲玄学的神医。
为了向人家取经,大过节的跑去潜江找人。
结果,神医没见到,身上的钱财还被洗劫一空。
我跟田宇翔大半夜的冒着大雨开车出去潜江接她。
回来的路上,我们遇上了连环车祸。
大车撞上来时,田宇翔第一时间护住了我。
他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家人。
前世,我念着这份救命之恩,把自己连同女儿都困在了田家。
五年间,我对他的父母亲人有求必应。
结果呢,我换来他们无休止的埋怨、责备,换来他们的痛下杀手。
他们选择性忘记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遍又一遍的说是我害了田宇翔。
罢了,一命还一命。往后余生,我不再是田家媳,也不再欠任何人。
从陵园回家的路上,手机突然响起。一遍又一遍,跟催命一样。
电话那头是田晓,我刚按下接听键,就传来她不耐烦的吼声:
“你手机是摆设吗,这么久才接电话!”
“你不是在医院值班吗?咱爸现在脑溢血送到你们医院了,你抓紧来抢救室。”
“还有我给爸垫付的三万块钱,你快点转给我。”
“什么破地方,看个病还得我花钱才能检查,哪像我师父,切个脉就检查好了。”
面对她这顿连珠炮似的数落,我冷笑一声,索性将手机扔到副驾上。
上辈子她就喜欢玩这种孝心外包的把戏。
用到我的时候是一家人,用不到我我就是外人。
口口声声说着要好好孝敬父母,一到她爹妈需要人的时候就不见人影。
田家栋有腰间盘突出,躺床上起不来的时候她连面都不露。
眼见他好的差不多了,她又跑出来献殷勤,一个按摩三件套直接将她爹按成腰椎滑脱。
我要把人送医院,她死按着不让去,非说我跟医院商量好了要害田家栋的命。
她听信所谓的神医,把活的公鸡闷进布袋里捣成泥,大夏天的把肉泥糊在田家栋腰上,发酸发臭了也不让扔。
后来,田家栋自己叫了救护车。
医生骂家属耽误病情的时候,她又将责任推到我身上,四处造谣说我苛待老人。
到最后,我累死累活没讨着半点好,她一个甩手掌柜倒成了孝子贤孙。
认知决定思维,思维决定行为,行为决定命运。
人各有命。说到底,人家才是一家人,我一个外人没必要干涉他们的因果。
想拉我垫背?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