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孝子狐缘

文化愿补不足 2024-05-28 06:26:17

光绪年间,都山脚下有个三十几户的村子,叫靠山湾,村民多姓杜。其中一个名叫杜春的人家过得比较寒酸。

其实,他们原来家业曾经不错。父亲杜燕儒做过私塾先生,但因过世较早,在儿子十岁时撒手人寰,使得杜春过早地扛起养家重担。因经营不善,到快二十时,仅有一沟荒山,二亩坡地,再加上三间草房的残墙破院。老母年迈,杜春孱弱,勉强度日。幸好杜春幼读诗书,天生孝质,做饭让母先尝而自己后吃,活母未干而他抢做,不违母意,不咎母错。全家人清贫艰苦,却也其乐融融。

一个夏日,杜春深山砍些柴,散放山上,晾干以备冬用。忽然,怒风骤起,浓云密布,闪电由天上直插地里,惊雷仿如在头顶响起,大雨瓢泼,快得不容找树木以避雨。杜春只能站好,闭着眼皮,一任暴雨肆虐。突地,他感到什么东西撞向腹部,并用肢爪把自己抱得紧紧的,沉甸甸的有些分量。他一摸,毛茸茸、湿淋淋、肉乎乎的兽体,战战兢兢地打着哆嗦。他顿生恻隐之心,不禁也紧紧抱住。此刻,带着撕裂声音的大雷围着他响个不停。杜春感到不用说灵魂,就连骨肉都被雷扯散了,震飞了,他昏倒在雨地里。不知何时,他醒过来,看雨过天晴,彩虹斜挂,急摸肚间,空无一物。四周巡视,见不远处的林边,一尾白色灵狐,面向自己作举爪揖拜状,连做三次才流连而去。不知怎的,他也凭生恋恋不舍之心。回家后,他虽觉此事离奇,但知道说了也没人相信,就把它烂于肚里,继续过其清贫日子。

再说青龙河下游,一户老员外娶儿媳妇,悬灯结彩,锣鼓齐鸣,贵宾如蚁,众人礼品堆山。新媳妇杨芹是方圆百里的美人,且命像富贵。合卺后,却任谁也想不到新郎愣是看不顺眼,把个如花似玉的娘子当成丑陋不堪的母夜叉,非要休掉不可。任其百般劝说,任其灾作法,新郎就是油盐不进。老员外又爱子过甚,无奈之下,只好向杨芹说明情况,商量送其回归娘家。谁知杨芹也是烈性女子,说:“嫁出的女,泼出的水,岂有返家之理。既然与你家无缘,那就给我一匹老马,让我信马由缰,自寻去处,自寻去处,自生自灭吧。”

婆家本来就感到有愧于人,既然杨芹提出这样的解决办法,岂有不应之理。于是,给了一匹脾气温顺的母马,配上鞍笼,铺好垫褥,又给她带上较丰的银两,婆婆流着泪,请姑娘上马。杨芹跪在马前,哭祝曰:“马呀,我的今生来日,就都交付你啦。你入谁家院里,那就是我久留之地,望别负我。”说完,把缰绳掖于鞍桥上,跨上马背,向马屁股轻拍一掌,洒泪而去。

说也奇怪,那马并未走向青龙河繁华富庶的下游,反是溯河而上了。沿途也曾穿庄过村,也曾走门迈户,马儿似乎连看一眼都不屑,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夜间,马自动停在野林中,自寻食草。杨芹也就吃点东西后,靠树和衣而睡。不知几天,来到靠山湾。马像见到宝一样,离开大路,撒着欢儿跑进村里,像游子思归似的蹿入杜春那破败院中,打着响鼻,振鬣长嘶。

娘俩出屋,看着眼前景象,茫然不知所措。杨芹见此光景,知是天命所定,下得马来,笑道:“老妈妈,我是路过之人,想讨口水喝。”

娘俩连忙把姑娘让到屋内,献上井水,互相唠起家常。当杨芹得知此家就母子两人,且见杜春虽然瘦弱单细,但眉清目秀,天生儒雅,不禁芳心暗许,也就把自己身事来历和遭遇说了。杜家喜出望外,天上飞来的姻缘,地上突生的福分,哪能错过。当下就请些亲朋,凑个席面,快事快办,完结了这段婚事。洞房中,杜春看着洗净风尘、星眸月面的水灵灵的女子坐在眼前,只知张口傻笑,不晓该干什么。杨芹轻声说:“别呆啦,以后咱就长久相伴,一心过好日子啦。”杜春这才缓过神来,忙于该忙之事。

后来的日子,简单得很,无非用杨芹之钱,修缮房院,养些鸡鸭猪羊。媳妇操持家务,勤劳节俭;丈夫力所能及,上山下地。一年后,又有了白胖男孩,一家安安稳稳,其乐融融。别人唯有羡慕,都恨不得也来个这样的媳妇。

可是杨芹却发现了问题。婆婆哮喘常犯,再加丈夫有个怪病缠身,久治而不见效:是面黄肌瘦,食欲不振,似是九痨八伤。自己带之银钱渐已告罄,未来将怎么办呢?思虑过度,熬心费神,竟然得了一病。发作时,无因而哭,无原而笑,哭笑起来,不能自已。犯病时久,身缩如团,四肢僵硬,牙关紧闭,浑身颤抖,有呼无吸。每当此刻,杜春母子只能为媳妇遍身掐捏,捶打按摩。来帮忙的人说:“这是闹黄鼠狼乣啦。再犯,就在腋窝找疙瘩,掐住后用银针别好,然后到附近的鸡窝、草筐、粮仓等处寻找。看到正扑腾的黄佩狼子,捉下,别弄死,等把人的气度回后杀了它,其病自愈。”但数次下来,也没病源。

半年后,某晚上、杨芹经一番折腾后,却自己开口说话了。她萎缩的身子自我放开,长舒了一下懒腰,打几个透心的哈欠,坐了起来。闭着眼,和声细语地说:你们好吧,这半年可把你们吓坏了吧?”

娘俩听后,相互发愣,因那不是杨芹的语声和语调,自带一种雍容、一种肃程、种闻而生敬的效力。因此,他们也平静地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你们的老邻居,家在都山百草洼。姓胡,名凤英。“杜春马上联想到那个雷雨日,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亲切感,忙问:“你是狐仙?咱见过吧?”

胡凤英笑了,说:“岂止见过,缘分还不浅呢。”杨芹忽地睁开双目,满面春风地解释道:“我的确是狐仙,但仅有千年道行。修仙者,需历经天劫,百年一小劫,千年一大劫。因任何想寿与天齐和修炼道法都是上天所不许的,那均为逆天而为之事,天岂容之?故必極之。小劫假于人手和物祸,像被猎人杀之,被狗吃之,或毒菌袭之,灾病灭之。我等千年之修为度小劫却无妨。但处大劫,如天雷击劈、山崩地裂则无力躲避,受此大劫,往往神形俱灭,身散灵亡。但此劫若能过之,则修为发生质变,更上一层楼。因此,我们为仙之灵,对天劫是又怕又盼,哪怕粉身碎骨,也愿争一境界。如我母,已历三大劫,现可一赴蟠桃盛会。那天,我正等着大劫一拼之时,恰遇杜公子,知你孝德充体,天不敢伤。故托荫庇,得以安度。你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岂能有负心之举。今日明之,将借你媳之身,助君平安之路。”

母子听后,感到如同听瞎话儿一般,不可思议。但如此美妙话题,岂能放过,

于是杜春又问:“那你怎么借我妻之身呢?”

胡凤英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得容我慢慢细讲。自有助君之心后,我就四处访察,寻找合适人选。大凡人等,多为七经六脉,我们无孔可入。只少数人,多生一奇经,那就是我们能入的奇门。号脉就可察知,通过法术,我之灵气可占领此经脉,然后把借体之人灵魂封住,我们就像借尸还魂一样借体而生了。此举俗称换气。杨芹恰生此经,且貌美如花,心地善良。重要的是她命中婚有变故,且和你有缘,好似专为我预备的可借之体。于是,我暗中相助而入你门来。但可借之体,虽有奇经,却不通畅。如人间虽已堪定道路图线,未修通也难以行车。必须对借体开经阔脉,这项工作,我等不擅长,只好求黄仙、蛇仙帮忙,因他们天生会打腹钻洞。你妻开始之状,乃黄仙为我铺平道路而已。借体经张脉开,虽不脱胎换滑,但也管更道改,也是其苦难言。但经此历者,却也周身通泰,经脉舒畅,无害有刺。看你夫人,不觉康健许多吗?”杜春点头称是。

凤英又说:“修仙之道,积善为本。而我胡家,从不以斩妖拿凶为业,我们广游名山,博采名株,灵花异草,多取囊中;世代学医,精通本草金鉴之精,广修神农伏羲之术,流传至我。平时或研艺探理,或云游医人。累积善果,多攒功德,用以感天,求得万劫不避之道。”

听罢此言,母子更喜,忙求医己。

风英笑了,说:“那还用求?我今露名,就要在你们身上显些手段。不然,大言不实,坏我仙声,岂我之所为。杜君,你之病在肠皮上生个水囊,多半养分,被它掠夺,哪能不瘦。你仰卧我前,待我行针。”杜春照言而为。见杨芹挽起袖管,拳其右手四指,独竖食指,在患者腹上连点数下,说:“明日水嚢即随便排出,请你留意。至于老太太,晚几天治吧。时侯已太晚,我先回山了。”说完,杨芹连打哈欠,四肢做打拳收功状,缓缓而卸。杨芹看母子陪伴于旁,吃惊得不知所以。刚才之事,她竟一无所知。听丈夫学说后,还疑惑不肯相信。问她有何感觉,她说像大睡一样,迷迷糊糊,只觉筋酸骨疼,疲惫不堪。虽说此事近于荒诞,过于玄虚,杨芹觉得哪有传奇的神话般的好事能落在自己身上,所以将信将疑。只好盼望到明天,用杜春之灵效来检验了。

次日,一家人又盼又怕,盼能灵果成实,使他们沟通了另一神秘世界;怕是一切皆虚,使梦醒为空,令稳重的杨芹落个虚假的恶名。于是,婆媳不断絮絮叨叨地询问杜春感觉若何。到了中午饭前时分,杜春突觉内急,说要去解手。杨芹忙道:“就解在院心。”杜春也想到了,特意选一平敞干净地方,脱裤蹲下。随着一声轻屁,直觉从肛门掉下一个东西,则便意全无了。他知有异,忙喊婆媳快来相看。他们看到在所便之处,一片碗大的圆形水迹,湿淋淋的十分明显,湿迹中间,盖着一块白色的薄膜。挑起此膜,对着太阳看竟然半透明状。明白了,杜春腹内生有像开膛的病猪肚里长的俗称“水铃铛”的病囊,被仙针医好了。

兴奋得晚饭都没人想做,没人想吃。合家团坐,议论当下,憧憬未来。更盼仙姊快来,重听仙音。其实,中国人最崇尚现实,尊重经验,从不盲从。未经检验的东西,哪怕你说得天花乱坠、宝雨纷飞也没人买你的账。经此一为,杜家已无限崇敬,无限信服,又无限憧憬了。

晚上,弯月西斜,狗寝人静。杨芹再经那番举动后,凤英妙音又从口中吐出。杜氏母子,谢声不断,五体投地,拜敬不已。凤英笑道:“这算什么,微技小艺吧。也别这般礼数,咱娘几个像唠家常最好。今医治老人吧,你之哮喘,因肺火肾虚而起,火大招风,虚肾多水。我先行针泄火,推拿导气,杜娘见出三个虚恭,打三次饱嗝,即有成效。然后,再施药补肾,三次治疗,即可痉愈。“说完,凤英借杨芹之手,在杜母前胸后背指点不已,又用掌前拍后吸,状若引导。果然,杜母连散三屁、连打三嗝。又命杜春打半碗清水,置于柜上,以便送药,待术后服之。并告诉日后若有事需见时,则点三支讯香,以便传信,再呼彼名,其必赶来。

如此三天三次奇疗,杜母真的呼吸匀畅,体健年轻了。山村特点,谁家有事。不用半天就全庄知晓。何况杜家又是“平生不解藏人善”的主,别人一打听,也就五一十地和盘托出。那时的山民,崇鬼神,信教化。得知杨芹有此神通,都想得到不花钱的好处。东邻大叔,眨眼不停,三十得之,六十更重。杨芹诊治,手到病除;西院二嫂,血崩数月,百医无效,人近灯枯,杨芹在其血海穴仅点一指,当即止住。至于一般的头疼脑热、流感风寒,不用伸手,只喝杜家凉水即刻康复。一传十,十传百,靠山湾杜家狐仙显灵的事,传遍方圆百里,而且不收分文。仙家布德结善,来者不拒。来求医人,虽说仙子不取诊费,不收药资,但感恩答谢之心还是要表的。他们把自家的土特产、过年的腊肉条、小袋黄绿豆、积攒的鹅鸭蛋奉献仙家,偷偷地放在院中。无人登记、无人造表,有无多少,没人计较。开始几天,凤英几乎随叫随到,但仙家也有他务,就定于三、六、九日为开山济世、施善布道之天。此时,院内人满为患、村里接踵摩肩。杜春母子,仅烧茶倒水就忙个不堪。而与凤英说些家常话,也只能在夜静时分了。(此后,凤英、杨芹二名通用)

一天,闲聊琐事,杜母叹气道:“他一表姨,家住五十里外水湾子,二十来年,就犯腰腿疼,前些年传话来已下不了炕啦。你如可以,去那儿给看看多好。”凤英答应了。为沿途少些麻烦,杜春拉着马,连夜把杨芹送往姨家。表姨见外甥夫妇前来,令姨父把炕桌放好,拖着病腿,半坐半靠地切起馅来。

凤英看表姨腿根肿胀如桶,就围着表姨转了一圈,用手摸摸,再打听一阵。说:“你这病是股骨头坏死,好治。我今夜就令你消肿复原。”说完,就手摸指点,摆弄一番。表姨惊叫:“不疼了!不疼了!”一家大喜,又留住一晚。次日晨,姨父叫起杜春夫妇,告之:“真怪,你姨腿肿全消,骨像都看清啦。二十年从没见过。“他们到了姨房,表姨已能扶炕沿慢行。

归家路上,杜春赞不绝口地夸奖。凤英却叹口气:“别高兴啦。治病治不了命,你姨三月寿尽。”当时,正月初七。又说,“仙人先学看命,再学其他。占卜看相,比凡人先天优势。推演未来,趋吉避凶是为仙的基本能力。我们之神术,岂人间大师可比!以前,来看病的人中,就有一些有病无命的,我只能减其痛而不能增其寿呀。”听完,杜春心情沉闷,为改变话题,故意逗问:“你说会算,那就算一下,今晚我们回家吃什么饭?”凤英知其调侃,不以为怪,答曰:“大黄米黏干饭,且有不速之客”。

到家一看,老母果然煮好四口之家的黏饭,正待吃时,姥家真来五口人。弄得晚饭不上不下。婆母急了,想另做晚饭。杨芹笑道:“妈,您尽管放桌安排客人吃,饭我来上。”奇怪的是,四口之食,九人皆饱。待客人走后,杨芹赶紧叫老妈快再做此饭,说:“真不易,我令黄仙出外借饭,他跑到迁安县城才从烧锅马家找到此饭,杜春不明,问:“我听说黄仙常把将败之家的财物盗给将兴之家,没听还须还的。”凤英笑道:“那是暴起暴落之间家事,虽说命理使然,但终归不义之事。我等岂能做此损人利己之法,有损阴德,于修行有亏啊。”杜春听后,点头称是。方知人德积损,天地记之。先种何因,后结何果。一善一恶,一饮一啄,皆算清账。

声名无脚,行速千里。杜家狐仙灵验的传说,广散四方。除因久病而求的人,还有慕名而欲考较的。那天,就来个杏林世家,广享赞誉的著名郎中李大先生。李郎中礼节完后,点名要见狐仙凤英。凤英给足面子,寒暄过后,就盘起道来。两个由针锋相对,到惺惺相惜,后到鼓掌言欢。凤英说:“通脉理、明药性、精辨证、熟金石,不愧家学渊源。”李说:“得仙传、出人意、组妙方、施奇术,果是仙家手段。”正好老太太摆好酒菜,巧的是从老人裤中发出一连串的似屁的声音,羞得杜母掉头欲走。

凤英拦住老人,对李先生说:“婆母此病已有二十多年了,以前百治无效。总有阴气从产道排出,自不能控。为此,连亲家都不敢去,人前不敢久立。我正想近期试医之。今先生恰逢其会,不啻东风化雨,得沐其祥啊,请施援手。”

事僵至此,李郎中只能硬头皮诊之。号完脉,字斟句酌地说:“小医学浅,只知上火下寒,气阻中交而起,如何医治,李某束手矣。况从未闻得此病。”

凤英点头。似有赞许之意。说:“此病恐万千从医之人皆未知之。因它仅于《华佗医经》有记。其病名唤‘阴吹’,起因正如先生所说。医之极易,我今即试之,望先生留到明午。”

值此难遇之机,李郎中正“故所愿也,不敢求尔”,答应连连。凤英仍是伸指为针,沿身急点,快得李先生都看不清穴位。但施术者已香汗淋漓了,忙过后,说;“明日午时,此疾除矣。”

次日正午,杜母也感便急,到茅楼蹲下,从阴部排出一团血肉黏球。用木枝夹出来,球硬得拍而不碎。李自知修为相差甚远,就衷心生佩了,请教道:“传说《华佗医经》早已烧毁,你们咋看到的?”凤英笑道:“未烧之前,我曾祖即已抄之。”经此一回,声名更振。

杨芹之体,已成通道,有时别的仙子,也乘机玩玩。某日,杨芹又现仙人附休征兆,母子恭聆仙音。谁知从借体口中发出的并非凤美的沉稳、华贵的口音,是稚气未脱的童声。他说:“哎呀,我也能行啦。真好玩、快和我说话呀,众人问其是谁,他答,“我是英姐小妹,叫胡凤菊。那个宝宝、咱俩玩。“一把把程春四岁儿子抱起。说:“你喜欢和我玩吗?”宝宝没有害怕,反倒亲近十分。凤菊亲着孩子的小腮问“你看我跟你妈谁好看?”宝宝笑嘻嘻看着杨芹的脸说:“你好看。”杜春母子奇怪了,问:“那不就是你妈吗?”“不是妈,是小姐姐。“孩子争辩着。

凤菊解释道:“你们大人天眼已闭,仅见寻常人、物。孩子天眼未闭,能着得到灵界原像的。好孩子,该叫我姨,等今晚姨带你去我家,给你好吃的。“放下孩子。又说,“仙界快到百年中评日子,都忙于备审。都想积功求优,累计功德,好能登上万仙名箓,才可万劫不损,称得上大罗金仙。让我姐她们忙去,正好有我玩的机会。”见没人搭话,急了,“别看我小,我可是学完卜算啦,不信,这几天试试。可我医术不精,这些天就别给人看病啦。”

凌晨,宝宝惊叫起来,摇着母亲说:“妈妈,小姨领我上姥姥家啦。”杨芹自离老家,从未回过,孩子何知姥姥家,知其有异,问:“姥姥家啥样?”“房可大啦,人可多啦。姥姥还给我个大红梨吃。”当凤菊再来时,经她说明,才知那是仙果,可使孩子不生病害。

凤菊真的常来逛逛,没事找事地卖弄她的卜技。还真准,丢东西的人找她,找到找不到,何方何时找回,在何处看到都准确无差,又起一个小高潮。一天,外村一个人的母猪丢失,就各村寻问,凤菊闻之,叫杜春找到家来,对那人说:“别找啦,二十四天后,必有人看见,报信与你,且母猪已下崽,生出五公一母六只崽子。如准,为我扬名。我也开山立万了。”果然,那人接到猎人传信,母猪在某深山里带六只崽子寻食呢。

凤菊童心未泯,处事不知深浅,锋芒显露,竟也碰过钉子。那日,正值凤菊大杀八方、玩心正盛时,跑入一个十多岁的大孩子。此人头癣脸肿,两眼眯成一缝,进屋就对杨芹喊:“表嫂,快治治我的脸。”那是邻村的人,小名柱子。为继承别家房产,过继给叔伯爷家。继爷娶个后奶,己无儿女,此时均过七十。后奶久病,风英曾为其诊治过,知其大限将至,也只能浆养维持。见柱子前来,杜母忙打听他后奶状况。柱子说:“前几天就不进水米,我们已准备后事,哪知前天起,突然坐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要吃要喝,差一点就大骂我们。日夜折腾,不得睡觉,看我脸都肿成这样啦。”杜春正想告诉治病的仙不在,凤菊却抢先搭活了:“柱子,你这不是病,是中毒。而且是蟾毒。”又问到过水坑没,抓蛤蟆没,都是否定的答复。

“那病根在你家。”凤菊默算一下肯定地说:“其实你奶阳气早无,仅剩一魂一魄,现是蟾精附体,控住残魂余魄,使病者本人活遭罪,对旁人死折磨,以报不知何时结的前仇。你回去,用碱水洗面,其肿自消。再对你奶喊三声“哪来的赖肚子(蟾的土名),说破了快走吧’,病人即死。”果然,柱子按方法而为之,话音未落,病人就咽气了。凤菊还自夸道:“都说我道行太浅,涉世未深,总限制我出门云游。看我不比英姐差吧。”

晚上,小丫头回山了,杜家四口酣睡正香。半夜多点儿,三个大人同时惊醒,似有大难临头。杨芹忙叫杜春点燃信香,企图召唤凤英前来救难。还没等点香,凤英就已开口了:“成股烧!连着烧!都集我身边!”一家战战兢兢地围在杨芹左右,不敢开言。一会儿,香已燃半,精神也放松些。凤英舒了口气说:“都是凤菊那丫头惹的祸。柱子他奶的前夫在朝阳山开药铺,他奶为赚钱,春季没少抓野蟾取其酥,别人都从一蟾身上二取其一,这样不必伤其性命,而他奶,竟全取下,每年杀蟾无数。杀生害命,必受其报,人运旺时,诸邪不侵,到运衰体弱,必遭反噬。那老蟾岂肯放过此刻,正要狠狠折磨她呢。哪想被凤菊那丫头点破,火没处撒,竟到都山找向我家门来。开始,我母连连道歉,甚至要重处凤菊。在我等拿膝盖当腿走的哀求下,令凤菊闭关百年。可老蟾不依不饶,翻脸斗法又不是我等对手,它就迁怒你们,要向你们施毒。幸亏我提前赶到,布好防罩。你们开窗看看,黑雾弥漫,则是它的毒幔。”杜春真的看向外边,时入下旬,星月全无,黑烟流淌,滚滚不息。凤英退身,一家不知后果如何,仍是忐忑。

忽听天空金响铃吟,凤英复至,笑道:“没事啦,大好结局。”众问原委,凤英答:“听到响云天降吗?那是我母之师尊骊山老母亲临,化解此争,已收老蟾为徒啦。”再从窗外看,已是月朗星稀,天清地明了。

万般生物,皆有灵性。残杀暴屠,终必报应。杜春联想前时,一个脖生圈疮、溢流黑水的人找凤英诊看。凤英叹说:“你前月曾见二蛇交尾,招人百般虐打,后又被你砍断其头。此蛇索命,令你生砍头疮。我无药可治,但给你一祈赎之法:到杀蛇之处,备足香案,捣头认错,并拜死蛇为义父,兴许可免其灾。”后情如何,他们就不知道了,但其教训,确被广为宣传。

“如遇大恶之辈,也任其肆意而为吗?”杜春问:“像老蟾,那残害人的恶妖,还是杀了好。”

“你只站片面角度,才有此想法。”凤英说,“从上天看,何为恶?又何为善?狼吃羊,羊吃草。对羊,狼是恶;对草,狼可能是善。所以为仙者,尽量少杀生、多规劝。逞勇好斗,非仙所愿。但我也参悟不透天意。既然万物皆由天生,又何使各物互相为食,而引屠戮?只能理解为孰死活、天意如此哳。仙结善缘、为己修行而已。”

一晃到了三月,杜春惦着表姨、是怕听噩耗,又怕没有盘耗,在仙威和人情间矛盾。月初,本村一将死之人的儿子前来求问老父何日归天,因他需外做木匠活。如晚些日子,就出门一趟。凤英令他说一字,他说个“喜”字。风英劝别走啦。下日有孝。事实果然没错。十六日,表姨父忽然来家,带些礼物以谢侄妇。高兴地说:“你姨现能给我做饭啦。多亏贤媳。”凤英道:“姨父,你说个字来,看未来如何。”巧的是,姨父也说个“喜”字。凤英哎的一声说:“姨父,不是我嘴冷,我姨二十四到期啊。”姨父垂头丧气地走后,杜春请教,为什么同是喜字,结果一样而日期不同?凤英说:“喜字,土已埋口,焉得不亡。上半月,看字的上部,藏有十一:下半月看字的下部,含有二十四样。”后知表姨真那天突亡。

凤英说:“其实,断人生死吉凶,通晓过去未来,也并非好事。万物之乐趣,在于对未来的无知,无知则无畏,无知即含希望。近秋之虫,欢鸣不减;将死之人,活性不息。都因觉不到徒劳无益而留有企盼。这才是永恒的动力,是生命的乐趣使然。若让其知晓明日如何,令其像死囚一样,指日待死,心灰意冷,岂不索然。况如此,也泄露天机,反招天谴。所以说,浑浑噩噩为福,明明白白是灾。以后,卜算之技,亦不施矣。”

和凤英相交日久,杜春难免有些非分之想。有时,在有可乘之机时,还借故对被借体的杨芹做轻薄之举。心想:你若发怒,我就说忘了你不是我媳妇。凤英对他的小九九已是心知肚明,在一次又被揩油后,她佯怒道:“竟政亵读仙子,我走啦。”杜春忙拉住妻子的手,说:“你我久处暗室,耳鬓厮磨经惯,且我早分不清谁是妻、谁是仙了。我们即然体肉早已相抱,又如何界线分明呢。”凤英叹口气,无奈道:“也是,既借人妻之体,难脱人妻之嫌啊,但人仙结合,我不知可否,等禀告祖辈,再做商议。”

几天后,一个低沉的、老态的、不怒而威的声音从杨芹口里飘出:“吾,风英之母三娘。看小女与公子有缘,今来送女完婚。你们一切如常,不必任何礼数。仙凡难结实婚,可道义名分永葆。今后,千年万年,不离不弃。”当晚,洞房花烛,人虽杨芹,语却凤英。杜春感受,其妻反应,宛若初婚。用一人之体,品不同之味,享齐人之福,其美难言。

家有仙妻,杜春忽觉神清气爽,体轻心扬。再看故里山川,似降脚下;尘世人间,漠淡心中;思已高远,灵已虚空。美妙感受,莫名其状矣。

他向妻子描述。凤英说:“此仙人之境也。居高而看远,居实而看虚,即仙凡之别。你有此悟,说明内道自生,我们距离又近啦。”

杜春喜极,又问:“我听说仙人可化人形,你道已深,就不能现人体交往吗?”凤英答曰:“化人形而自由凡间,唯万年修炼的老祖、圣母可行。我尚小仙,也可化人,但强而为之,被日月星光射之,反损道行。所以,我们多是以化形为气、化质为虚的方法,以灵气游历凡间。千年可修人语、万年才树人形。我等也羡慕你们呢,生来就占有万载修行。今我们之交,亦使我功力大进啊。”

除夕夜,凤英拜过年后,大谈仙界过节:“我们那儿也是珠灯照夜、晶管迎春,芦厦檀桌、海宝山珍,为娘她们老辈,伸指划拳、举手碰杯,嘻笑喧闹,乐满良宵啊。我拜过年,紧得回去,姐妹们还等我猜谜斗草、比酒拼豪呢!”

杜春心痒难挠,忙道:“你们也不接姑爷风光一回?”凤英说:“别急,请你去过元宵。”

正月十五晚上,合家睡去。杜春听有人相邀:“姑爷、姑娘快走,车在门口等着呢。”他就和妻子出得大门,见一篷车已在。上得车后,耳听劲风呼啸,似飞空中。未几,飞车已停。有人说:“故爷下车吧。”他与妻子,跳凳而下。就有几个女孩,嘻嘻哈哈地把他俩领到一个去处。那是一块极为宽敞的平地,中间建好有柱而无墙的巨篷广厦,厦里设四大圆桌。影影绰绰地按年岁老少、男女各桌地已围满了人。厦外,远山隐隐,皎月柔柔。杜春努力凝目,可仍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们被带到主桌旁,一个皓首白面的老太太挥手令其坐下,笑吟吟地说些什么话。他迷迷糊糊地听不清,即有人喊:“开席啦!”八个猿猴,托着放好菜的食盘,由八方飞入,来回几次,酒菜已好,大家就餐。

杜春只知酒是淡红色的、略有黏稠的、入口即甘、咽后留香的佳酿。听老夫人告诉,才知那是千年野葡萄酒,猿猴酿造。酒阑饭饱,又听人叫:“该放花炮啦。”于是,众人拥至厦前场地,见花炮早已摆好,人群中挣出几个小姑娘,争去点燃。一个姑娘说:“坏了,忘带火折子。”另一个大点的说:“急什么,看我的。”只见她拿出颗鸡卵大的明珠,一下就燃响了。

正当杜春惊诧时,梦却醒了。同时,杨芹也翻身坐起。二人争相说梦,竟然一样。都为此梦历而欢欣,又为看影可清晰、看面却模糊的结果而遗憾。凤英为此解释:“仙凡总有相隔,功力未到,只能用此法既可培固你之慧根,又能照顾界之有别。”

杜春却赖急急地求凤英别在梦里,而是把真人带到仙界。凤英笑道:“得陇望蜀,有此仙缘,竟还贪心不止。肉体飞升,近于白日说梦。莫急,与我有此之缘,总不能让你百年后魂归地府。那时,我们就可真的日夜相守,共效于飞啦。”杜春说:我都等不及啦,真的但求快死,早入仙境。“

“瞎说!”凤英拍了他一下道、“既生于人,就比我们多了几半年的灵性、根基。修炼起来,也比我们事半功倍。只要你积德聚善、固未增灵,外加我的引导,进入仙界,何其易也。相比我等可享万载之福,又何急于几年呢。”

杜春点头称是。但还是对仙妻只听其音,难亲其形而悻悻。凤英劝说:“以后,因通道已熟,我可用半附体之法,使独占变共用。也就是我来时,不再控制、封存杨姐灵性,我们同时使用其身。我说她知晓,她做我帮忙。我们彼此不分。你该满意吧。”

后来,杜春大享共体混灵之乐。妻即是仙,仙即是妻,更是别有风题。

又经一年,凤英对杜春说:“我于你家已入正轨,往后,就不做那些招摇装俗之事了。变明保为暗保,可使你家世代昌隆。”杜春说:“是不是出大官、发大财?”“好俗气!”凤英驳道,“既有仙缘,就别求凡福。升官发财,那仅是眼前之荣,其如霜露,片刻即消。即便是平地拾金、空柜产宝的无根之财,仙家亦不可取。我保你们,是使日子过得轻松愉快、以其劳作而衣食无忧,生时平安康健、死期无疾而终。苛求事而可待、有恃而不恐,这才是人之大福呢。何况如你,知道灵魂归宿,甚至妄求速死,那是何等的祥和安乐,何等的无挂无碍,何等的轻松自由。有难而不愁,知死而不惧。做人如此,夫复何求!你还把人间俗福看得多重吗?”

后来,杜家灵事虽然绝迹,但是人丁绵延,福祚久远。狐仙逸事,流传至今。正是:万载精灵助好人,仙凡有路用德寻,休于话本求实事,既是胡言莫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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