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摆渡女吗？
我奶奶的死相极其惨烈。
听妈妈说，她这是受了报应。
摆渡女的报应。
01
“嘉怡，快回家，你奶奶死了。”
“什么？奶奶不是一向身体健康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爸打电话说奶奶死了的时候，我还在公司赶周末开会要用的PPT。
奶奶离世的事情太大了。
我和爸爸匆匆说了几句，便开始将手里没做完的工作交接给了同事，随即请了年假回家。
等赶到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为了方便拖行李，我是从侧门回的家。
站在门口，我远远地往内院看了一眼，爸妈都在内院里迎来送往宾客，那热闹非凡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事并不是白事。
侧门正对前厅，而前厅如今被布置成了灵堂。
白蒙蒙的一片，将整个前厅笼罩起来，独留一方黑色的灵柩被放置在正中央，灵柩上赫然写了个奠字。
奶奶的棺材已经停在灵堂，还被钉死了，罩了一纸黄符。
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家，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村里的习俗。
只是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灵堂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
我抬头看着奶奶的遗像，心里不由得发酸。
我是奶奶唯一的孙女，可我却连她死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真是问心有愧。
明明灭灭的白烛自顾自的燃烧，连带着那炉鼎上的祭拜香一起烟熏火燎，让我的眼睛有些被烧得疼。
低下头时，我竟一不小心落下泪来。
听说人死了的前七天是舍不得离开亲人的身边的，这时候，干什么都会被亲人看在眼里。
我连忙伸手抹去眼泪，生怕被奶奶看了伤心。
奶奶从前和我说，女孩子要坚强，她最讨厌我哭了。
我看着炉鼎里的祭拜香，心里估算着今天来的有多少人。
奶奶在我们村有极高的声望，来拜祭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原因无他，只因为我奶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摆渡女。
这是我们村的俗语，摆渡女也是接生婆的一种，只是从摆渡女手里接生的孩子，只有男孩，没有女孩。
在奶奶手里接生的男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据说以前，很多去医院检查了是女孩的产妇，在我奶奶的手下接生出来的，都会变成男孩。
被摆渡女接生，会受到摆渡女的祝福，也可以将其称之为恩惠。
今天到场的宾客里，大多数都是奶奶曾经施过恩惠的人家。
人来人往，都是来为奶奶悼念，为自己的子嗣祈福的家长。
我回来的匆忙，又是连夜赶路，因此并没有告知家里具体的时间。
刚将行李安置好，我就听见了院里传来的喧闹声。
“我瞧见了！她的手好像不受自己控制，手指都掰得变形了！”
“谁说不是呢，真是惨啊，自己就把自己掐死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顾不得那些个聚集在一起说话的婶子们，只将我妈从人群里拉出来质问。
“她们说的是谁？是奶奶吗？”
我们村很小，我进村的这一路上，并没有看见谁家有丧事。
只有我家挂了白幡旗。
只有我奶奶可能是那个死状凄惨的人。
我妈的眼神飘忽不定，眼珠子转了半天才肯定地回我：“你奶奶是寿终正寝，只是她是摆渡女，生来就是会受报应的。”
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犯迷糊，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知道的，再问她就会以姑娘家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来搪塞我。
从小到大这样的回答我听得多了，如今也不愿意多问。
哪怕有什么隐情，当着这些街坊的婶子们，我妈也不会说真话。
要知道，农村里的妇女，最是长舌。
有点什么事情，怕是出了这道门，就会传得哪里都晓得了。
“这样阿，那这事晚些再说，妈，家里有没有我能吃的？”
为了在当天赶回村子，我连夜开了七个小时的车。
现在已经是又累又饿，实在没有动脑子的心思。
我妈和那些个叽叽喳喳讲话的婶子换了个眼神，连忙朝我笑。
她连连应着：“有有有，我家囡囡想吃什么都有，妈去给你拿阿！”
囡囡，这样亲昵的称呼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
真是新鲜。
像是要印证什么似的，接下来妈妈和婶子们的操作让我惊呆了眼。
烧鸡，肉脯，鱼头，酸白菜。
在街坊邻居的帮忙下，那些农村平日里难得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子。
“嘉怡，这是妈妈亲手做的汤，你尝尝。”
我没有多想，就着热汤吃起了菜肴。
过度的饥饿感让我下意识去忽略了妈妈太过反常的关心，太过热切的眼神。
什么事都没有我先吃饱来得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吃多少，我的眼皮就越来越重。
“嘉怡，你累了就先睡会吧。”
街坊邻居的婶子们在一旁轻声和妈妈说话。
其中一个，蹭到我的身边，往我手里塞了一块什么。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双手却紧紧攥着那东西。
我想抬眼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却实在没有力气。
到底是什么东西？
抱着这个念头，我终于彻底陷入了黑暗。
02
再睁眼，还是满堂的宾客汇聚在后院。
他们的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有感激，也有恐惧。
很奇怪，明明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表情，我却总觉得他们不像是活人。
“嘉怡，你知道你奶奶为什么死得这么惨吗？”
我爸突然凑到我耳边低声说。
我摇头，心里却是一阵发冷。
爸爸从不会靠我这么近，突然这样，让我总觉得有些冒犯。
“因为…因为她触犯了摆渡女的禁忌。”
爸爸的声音很低，低得有些不像是他发出的。
“禁忌？什么禁忌？”我好奇又害怕地问。
“传说中，摆渡女不能随意改变命运。但你奶奶…”
我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了。
是从外面传来的！
众人一起走出了后院，只见灵堂前已经聚集了一波看热闹的人。
人群中央站着一个女人，手里紧紧抓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浑身颤抖，眼神却空洞无光。
“这...这不可能！”
一位年过五十的男人指着那个小男孩，嘴里一直念着不可能。
“这是我的儿子！他三年前就已经…”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女人身上——
她面色苍白如纸，眼中透露出绝望和愤怒：“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
“因为我们？你胡说什么！”村长大声反驳道，“你明明是…”
话音还未落，那女人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报应啊报应！现在连死人都能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先开口。
突然间，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冲着我们家侵袭。
整个院子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
一阵阴风吹过，院里的油灯被吹落。
“快！快点灯！”
当众人着急忙慌地将灯再次亮起时，
那个女人和小男孩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的心跳加速，双手却忍不住地发冷。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为什么奶奶的葬礼会有这么多的变数？
而这一切究竟与我奶奶有何关联？
难道真像妈妈说的那样，
这全都是摆渡女的报应吗？
03
还没让我有反应的时间，爸爸就突然拿出了一旁固定桌椅白布的红绳来，他看我的眼神死气沉沉，无波无澜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爸爸毕竟是男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并没有太多挣扎的空间。
“你这是干什么？”我惊慌失措地问。
爸爸的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继续捆绑我的手腕。
“爸，你不能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