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地兵，飞上詹娘舍的鹰

张世连

第二节

抬炮上山！这个决定可不是一拍脑袋瓜就随便决定得了的。虽然抬炮上山在我军革命战争中早有先例，尤其在孟良崮战役中曾出敌不意，战果极佳，况且1962年自卫反击战时我团也干过这事。这个在炮兵教科书里找不到的战术，早已在全军传为佳话。但以往抬的都是重量较轻的山炮、野炮、迫击炮......如今摆在面前的是个2.6吨重的庞然大物，用人力将它抬起走三十公里上坡路，从海拔2800米抬到海拔4300米的阵地上，谈何容易！岂不像四川话说的：“说的轻巧，像根灯草！”，况且重炮前沿接敌，具有极大的冒险性。

现在要把营首长的决心变成全营官兵的具体行动，必须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教导员向全营动员后，全营官兵群情激奋，斗志昂扬。由炮技师将一门85mm加农炮分解成三大部分，分工一连抬炮身，二连抬上架、下架、摇架和运动体（俗称炮轮子）以及防盾，三连抬大架，其余人扛炮弹等。

黄昏后，一营官兵拴着绳索，穿着杠子，抬起沉重的火炮，扛着沉重的炮弹出发了。同他们一路执行侦察任务的测地六班同志除自身携带的武器器材外，还每人背一发炮弹。测地新兵韩济万虽然个头不高，但他很粗壮有力，他背两发炮弹一起跟着走。全体人员从则里拉山谷东头的谷口顺小溪边的羊肠小道艰难地向西行进。这一路全是上坡，他们一会儿走小溪左边，一会儿踩踏跳墩走小溪右边......

走走歇歇，直至天亮才走了全程的一半稍多一点，疲劳的战士们坐在小溪左侧地上休息。望见河对岸有一所宅院，这里住着一户藏族人家，只见到老阿爸和老阿妈，还有一个带小孩的青年女子，可能是他们的女儿或儿媳吧！他们家门口有一座用两根碗口粗，约四、五米长的圆木树干搭起的简易小桥供行人走。

一营抬的火炮也必须从桥上过去沿小溪右岸西行。老阿爸看到河对岸坐在地上休息的金珠玛米抬的大炮筒子就要过桥，就赶紧拿了把大斧子在附近砍倒两棵树，削掉树枝后，和他女儿（也许儿媳）抬到桥边。战士们一看，他们是在加宽小桥，赶快过来帮忙，纷纷向老人家行礼感谢。只见老阿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从神态上看是在求菩萨保佑子弟兵一路平安，多打胜仗。

太阳出来了，疲惫的战士们发现松树林已被甩在身后，迎面而来的是山谷两边山坡上漫山遍野，繁茂娇美的杜鹃花。多数官兵在家乡，在拉萨也没见过这种花，就是那些曾驰骋藏北草原，纵横雅鲁藏布江两岸，被誉为“老西藏”的资深老兵，也很少见到过如此浩瀚壮观、五彩缤纷的大面积杜鹃花。

1971年李作贵连长摄于武汉

此时重任在肩，正在奔赴前线，随时准备与敌交锋的战士，哪有心思去欣赏花呀！草呀！面对这“战地杜鹃分外娇”的景色，战士们更加坚定了誓死保卫祖国锦绣河山的决心。他们告别了老乡，抬起了火炮，迈着坚定的步伐，向边境方向走去。

中午时分，离目的地不远了，有一段陡坡，抬炮很吃力，这时营部和测地六班的战士们都放下肩上的炮弹箱来帮忙用大绳子拴住重物往坡上拉。黄品贵副营长手摆小红旗、口里喊着号子，大家齐心合力连抬带拉，三个连队相继把“庞然大物”都顺利连抬带拉弄上了陡坡。正如战士们唱的：“......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全营官兵用了二十个小时沿着羊肠小道硬是将一门几吨重的火炮抬到了离则里拉不远，詹娘舍东南方山脚下的茶水站（地名，曾经是锡金、尼泊尔邮差和中国邮差交换邮件的驿站）。这里距则里拉山口直线距离大约2千米，离敌人越界非法构筑的工事、地堡、铁丝网等更近。他们迅速占领附近的有利地形，构筑了掩体，结合好火炮，进入了阵地，并准备了200多发炮弹供敌“享用”。指挥员心里都明白，这么近的距离用弹道低伸的85mm加农炮直瞄射击，那是绝对能把敌人全干光的。用战士们的话说：“咱茶水站没给敌人准备茶水，准备的炮弹足够它们喝一壶了”。

掩体里这门单炮，由炮技师对所有机械部件进行了细致地检查、维护和保养，包括对驻退机、复进机的油压，都做了测试和调整。炮长对火炮进行零位、零线检查与校正。

在同一时间里，放下炮弹的测地六班徒步行军至茶水站不远处，隐蔽地将敌人非法在我国境内构筑的各种军用设施共二十个目标一个个交会完毕，精密测算出观目（观察所至目标）、观炮（观察所至炮阵地）、炮目（炮阵地至目标）距离及各种角度，并为单炮赋予了基准射向。接着炮长对每个目标都做了编号并记录清楚弹种、引信、装药、表尺、方向等射击诸元。炮手们把炮弹表面黄油刮掉，擦拭得干干净净，按弹重级别分类放置，装药也都按出厂年号、批号等分类放置。对哪些目标用放列观察间接瞄准射击，对哪些目标直瞄射击等等都准备的详细清楚，可以说除了在这高山深谷不适用跳弹射击外，这门炮的所有准备工作可谓是精益求精了。

炮手们对所有射击方法都胸有成竹了，个个摩拳擦掌，只等“一声令下，立即（对敌）惩罚”。

（未完待续）

2020年罗德明夫妇摄于四川

（注：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张世连：1942年3月生于西安，1958年12月入伍。1961年9月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侦察学校，1964年7月毕业分配至西藏军区炮兵独立308团指挥连历任气象站长、副连长。后调入四川省苍溪县武装部任参谋。1985年3月转业到洛阳市工作，2002年3月退休。

作者：张世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