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姑娘,就是和贾琏偷腥的那位,是一个被严重低估的人物。
作者写这个人物,用墨颇多,而且花费了很多心思,绝对不可能只是给贾琏制造一次艳遇而已。
01大多数人,喜欢把多姑娘和鲍二家的相提并论。
鲍二家的,贾母官方评价她为“脏的臭的”,等而视之,多姑娘自然也就是“脏的臭的”了。
但,作者写鲍二家的基本上是一带而过,写多姑娘却是另外一种笔墨。
第二十一回,作者用了很长的一段文字,专门介绍多姑娘精妙绝伦的“房中术”,其文字描述丝毫不隐讳,读来让人脸红,不似《红楼梦》以往之文字,倒是可以和《金瓶梅》相媲美。
原文写道:
“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棉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
像这样的文字,在《红楼梦》中是绝无仅有的,唯有多姑娘才有此殊荣,可见多姑娘在小说当中的独特性与重要性。
到第七十七回,晴雯重病之下被赶出贾府,寄居在了哥嫂家中,贾宝玉偷偷的前往探视,这位多姑娘又再次出场。
正在贾宝玉和晴雯互换衣服,晴雯正在诉说衷肠的时候,多姑娘突然掀帘子走了进来,笑嘻嘻的说道:
“好呀,你两个的话,我已都听见了。”
又单对宝玉说道:
“你一个作主子的,跑到下人房里作什么?看我年轻又俊,敢是来调戏我么?”
这段文字写的极细,大多数人恐怕都没有留意其内涵。
多姑娘说这样的话,明显就是在调戏、挑逗贾宝玉,因为她素知贾府中男人们的秉性,所以想趁此机会“勾引”一下宝玉。
注意,这里的“勾引”二字是加了引号的,原因我们后面会解释,我们看多姑娘接下来的行为就明白了。
正在宝玉求饶的时候,多姑娘却拉着他走到里间来,这一是为了避开晴雯,二是在暗示贾宝玉:办事的地方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可以准备开始了。
所以,她接着说道:
“你不叫嚷也容易,只是依我一件事。”
这个意思就已经很明白了,想要让我不说出去,除非你满足我一次。
02说着,多姑娘便坐在炕沿上,把宝玉紧紧地搂在怀里。
由此可见,多姑娘实在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短短的几句对话,威逼、利诱、挑逗都包含在里面了,手段实在是高明至极。
这要是放在贾琏身上,恐怕早已经是“筋骨瘫软”了,却不想宝玉却丝毫不为所动,这确实是大出多姑娘的预料。
要知道,多姑娘的勾人之术,是经过作者官方认证的。
原文中,作者刻意交待:
“这媳妇遂恣情纵欲,满宅内便延揽英雄,收纳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他考试过的。”
也就是说,贾府的男人们,上上下下有有一半的人,都没有逃过多姑娘的勾人之术,可见此招她早已是屡试不爽。
大家留意上面引用的这段旁白,作者的措辞非常有意思,“延揽英雄”、“收纳材俊”、“考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位开国皇帝在招贤纳士呢?
“考试”这个词,古今并没有异议,只能当作“测试”来理解。那么,作者为何这样措辞,多姑娘到底在考什么试呢?
联系多姑娘的诸多行为,我们才能理解“考试”这两个字。
第二十一回,写贾琏和多姑娘偷情,这事看似是由贾琏主动促成,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多姑娘“没事也要走两趟去招惹”,这才惹得贾琏“似饥鼠一般”。
这里是对多姑娘“勾人之术”的隐写,到第七十七回勾引宝玉,才真正的让我们见识到了多姑娘的手段。
贾琏让他的心腹小厮们帮助遮掩,小厮们个个乐得其成,原文交待:
“小厮们焉有不允之理,况都和这媳妇是好友,一说便成。”
由此可见,贾琏身边的这些小厮们,都是被多姑娘“考试”过的。
既然是“考试”,自然就会有通过与不通过,及格与不及格,贾琏和他的那些小厮们显然属于不及格的。
我们以常理而论,为什么小厮们都乐得其成,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偷情对象主动让给别人呢?
一个很合理的推论,就是这些人在经过多姑娘的“考试”之后,被判定为“不及格”,所以失去了与他再次云雨的机会。
也正因为如此,贾琏日后再也没能和多姑娘幽会,反而要去和一个粗俗不堪的鲍二家的勾勾搭搭,因为他同样是“不及格”的人。
所以,把鲍二家的和多姑娘相提并论,对多姑娘来说是不公平的。
03多姑娘放荡的外表之下,有其坚定不可催的责任与原则,她的勾引放荡,也并不完全是为了雨云之欢,而是另有原因。
与贾琏等人形成对比的,就是贾宝玉。
多姑娘之所以对他不尊重,之所以要调戏他,是受到了过往经验的影响,因为在她的“考试”之下,贾府上上下下有一半人都是“不及格”的,没有考试过的就自不必说了。
再加上宝玉和晴雯日夜相处,发生一点什么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这种心态之下,她把宝玉和贾琏一干人等而视之了,所以才有了七十七回大展勾引之术,这自然也是相当于对宝玉的“考试”。
但结果是很明显的,宝玉的反应令她大为意外,他成了为数不多可以通过多姑娘“考试”的人。
到此时,她才彻底的相信,宝玉和晴雯之间确实是清白的。
所以,她接下来说的一番话,让很多读者都大为意外,多姑娘道:
“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如今我反后悔错怪了你们。既然如此,你但放心。以后你只管来,我也不罗唣你。”
很多人认为,这是作者对多姑娘的强行“洗白”,殊不知早在二十一回作者就埋好了伏笔。
先前,多姑娘不待见晴雯和宝玉,是怀疑她们两个人不干净,所以她看不起这两个人。
在经过她的“考试”通过以后,多姑娘知道两个人是受了冤枉的,便表现出了她最为柔情和义气的一面,这句是她的原则与责任。
说是“责任”,是因为她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被她照过的人总能显出原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几乎就是人格化的“风月宝鉴”。
王夫人说晴雯是“狐媚子”,怀疑她带坏了宝玉,可经过多姑娘的“考试”之后,才知道两个人其实是“各不相扰”的。
04说到镜子,其实多姑娘的两个名字,也是有特殊含义的。
在第七十七回中,多姑娘又被称为“灯姑娘”,想来这才是她自己的名字,“多姑娘”只是跟着多浑虫叫的。
但事实上,不管是“多姑娘”还是“灯姑娘”,都有着另外一层的含义。
“多姑娘”这个名字,是说她“考试”过的男人有很多;“灯姑娘”这个名字,是说她像一盏明灯,可以照亮别人,照出别人的原型。
那么,作者为何要写这样一个人物,多姑娘这个角色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红楼梦》是一部写“情”的大书,根据警幻仙子所说,小说中的“情”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贾琏式的“皮肤滥淫”之情,一种是贾宝玉式的“意淫”之情。
多姑娘显然是属于前者,但是多姑娘的“皮肤滥淫”是有原因的,她只是为了给贾府的男子们“考试”,所以才要故作淫态。
小说交待她的房中技术“压倒娼妓”,在一部《红楼梦》中可以称冠,可知此人必非凡人,必定属于秦可卿一流人物,让她来担任男子“皮肤滥淫”之情的考官,可以说是再合理不过了。
考试当然会有结果、有名词,甚至有榜单,根据脂砚斋的批语,我们知道《红楼梦》确实存在这样一张“情榜”。
据脂批透露的信息,“情榜”之中包含男女,所有在榜上的人,都会有一个二到三个字的鉴定语。
比如,贾宝玉的鉴定语是“情不情”,林黛玉的鉴定语是“情情”,等而下之的还有一位“情痴”,不知道指的是谁。
“情榜”榜单中有男有女,多姑娘应该就是男性角色的考官,被她考试通过的人就会上榜,并且给予颁发鉴定语,这应该就是作者对多姑娘最终的角色设定。
PS:若论《红楼梦》中我最喜欢的女人,必然是多姑娘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