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寒严在国家航天局相识相知相爱。
我们将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国家，无子无女。
退休后林寒严突然带了个婴儿回家。
他声称这是他战友去世留下来的遗孤。
于是我把这个婴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尽心尽力对待。
儿子长大成家后，我又照顾起孙子孙女，日复一日不得停歇。
直到有一天，我整理衣柜时发现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中林寒严亲昵搂着一个女子，而儿子被女子抱在怀里。
想起照顾儿子三十年，他从未叫过我一声妈。
我才幡然明白原来他们还有一个家。
1
整理衣柜时，我在最底层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边边角角都有些破损，却还是格外刺眼。
照片中林寒严亲昵搂着一个女子，而他声称战友的遗孤儿子就被女子抱在怀里。
他们三个紧贴在一起，其乐融融，眉眼间都洋溢着幸福。
照片下面写了一行小字。
第一张全家福，希望我们都平平安安。
是我丈夫林寒严的字迹。
我拿着照片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敢相信这一切。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眼泪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我和丈夫在一起快五十年了。
前二十年来，我不是没有跟他提起过要个孩子。
可一旦提及这个话题，平常温文儒雅的他，就会黑着脸说道。
“阿梅，现在是国家最需要我们的时候。”
“什么儿女情长都是浮云，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为国家奉献。”
起初我还以为他是爱国心切。
于是等国家稳定下来给我们新婚夫妻放了个小长假时，我再一次提起。
可这一次，他直接大发雷霆将桌子掀翻，朝我吼道。
“你为什么就是要逼我呢？”
“有了孩子就相当于有了软肋，以后我们忙着工作的时候谁来照顾？”
“是让你那个神志不清的妈，还是抛弃你们母女的爸！”
话音刚落，我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
不敢相信我深爱着的丈夫会说出这种话。
他似乎察觉到不妥，立马软下来语气说道。
“阿梅，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工作太忙不适合要小孩。”
“等以后稳定了，我们有时间照顾再考虑这个问题好吗？”
我失落地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件事一拖再拖，最后我们谁也没再提及。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带了个年轻小伙回家。
他低声说道。
“这是我战友的儿子，我战友去世了，我想收留他。”
听着这个孩子的悲惨遭遇，我毫不犹豫留下他。
我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尽心尽力地对他好。
同时也是在完成自己想做母亲的心愿。
可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个孩子始终不肯叫我一声母亲，甚至有些抵触我。
林寒严则在一旁安慰道。
“阿梅，你也别逼他，他还是个孩子，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好的。”
回过神来，我看着他们的全家福自嘲。
难怪他一直不肯认为我母亲，原来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家。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王阿姨，你在哪！”
2
我手握全家福走到客厅，只见儿媳将饭盒扔在桌上，大吼道。
“我不是说了甜甜不喜欢吃胡萝卜吗，你为什么还要给她做！”
我顿了顿然后解释道。
“上次甜甜在学校晕倒，我带她去了医院，医生说她缺乏维生素c和B。”
“胡萝卜刚好可以补充缺乏的维生素，我这是为了甜甜好。”
还记得那时我刚打扫完卫生坐下休息就收到老师的电话。
电话里老师告诉我，她给儿子儿媳打遍了电话没有人接，所以只好麻烦我。
于是我冒着大雨冲到医院。
那时甜甜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医生说是贫血才导致晕倒的。
儿子刚一到医院便立马指责我，说我给甜甜做的饭营养不均衡。
可明明是他们太惯着甜甜，导致她挑食只吃肉而不吃菜。
于是回到家后我换了无数种做法把胡萝卜做成好吃的菜。
明明当时甜甜也很喜欢吃的，怎么现在又不吃了呢。
我望着甜甜，只见她躲在儿媳后面得意地朝我吐舌。
我顿时明白她不过是在博儿媳关心宠爱罢了。
儿媳不以为然地笑出声，正准备开口，大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是我的儿子回来了，正确来说是林寒严的儿子。
他径直朝我们走来，然后蹙眉说道。
“这是怎么了？”|
儿媳连忙跑到他身边，嘟着嘴抱怨道。
“还不是王阿姨，她明明知道甜甜不喜欢吃胡萝卜，却还是给甜甜做胡萝卜。”
“导致甜甜在学校饿了一中午！”
我不禁被这荒唐的理由逗笑。
我做了何止一道菜。
为了防止甜甜挑食，我每天起码做四道菜，还是换着花样来的。
甜甜听闻，也连忙跑过去抱住儿子的大腿附和道。
“就是，奶奶坏坏。”
“甜甜讨厌奶奶！”
儿子面向我，神情不悦。
“王阿姨，你这是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做甜甜讨厌的菜？”
好冷漠的一声王阿姨。
我照顾了他整整三十年，他到现在都不肯叫我一声妈。
甚至在儿媳嫁入我们家时还特意叮嘱不许叫我妈，要叫阿姨。
忙忙碌碌半辈子，却得到了一家的否定和质问。
我没了心情解释，只是拿出那张全家福然后淡淡说道。
“这本来也不是我的义务，是你妈的，而你妈不是我。”
儿子瞥见那张全家福有些慌张，连忙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妈。”
这声妈突如其来，我愣了愣。
期待了一辈子的事情，现在突然发生了，我却没有喜悦。
我笑着说道。
“你这声妈来晚了。”
我说完正准备离开，儿子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臂说道。
“妈，不就这点小事，你至于生气吗？”
“再说了我们有亏待过你吗，不就拍了张照片，改天我们也拍一个行吗？”
我甩开儿子的手，认真说道。
“我小气？”
“我辛辛苦苦照顾了你整整三十年，你叫过我一声妈吗？”
“我在乎的不是照片，而是你们全部人都心知肚明，只有我蒙在鼓里！”
“这些年来，重重复复地操劳，现在我也累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儿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现在就告诉老爸听！”
“我看你一个老年妇女能走到哪里去！”
3
我独自回到父母留给我的房子里。
父母经商一辈子，留下来的财产数不胜数。
原本有一套学区房我是打算等甜甜上了初中便送给她。
现在看来倒也没这个必要了。
脱离了家庭后，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我躺在床上，耳边终于没有了使唤声。
困意涌上，我不禁闭上眼。
也许是操劳太累，也许是太久没睡过一个好觉，我这一睡便睡到了大下午。
我打开手机，全是儿子发来的信息。
“你就这么走了，甜甜怎么办？”
“你真是一个自私的人，只顾自己，完全不顾我们死活！”
“爸爸马上就回来了，他已经知道你走了，他发了很大的火！”
“我劝你早点回来认错，免得闹大家不愉快。”
看这这些信息，心酸与委屈全部涌上心头。
儿子在乎的不是我出走后的安全，而是这个家没有了人照料。
而我所谓的丈夫也没有发来任何一个信息关心。
他从来都是这样，等着我去认错，然后大发慈悲的原谅我。
沉默了半响，我终于发出信息。
“我不会回去的，你们和这个家我都不要了。”
说完我便将儿子拉黑删除了。
下午我约了好久不见的朋友一起出来喝茶。
我拿出了压箱底的旗袍。
这个裙子是我母亲托人给我买的高级面料。
母亲日日夜夜一针一线给我缝制。
这个裙子就在和林寒严结婚那天穿过，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穿。
为了更好服侍家人，照顾家庭，我来来回回都是穿那些宽松老旧的长衣长裤。
之前都是为别人而活，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来到约定好的茶馆，朋友已经坐在位置上喝起茶了。
朋友看见我，热情地上来拥抱我。
“小梅好久不见！”
和林寒严结婚后，我整天都是忙着家庭，和朋友的联络越来越少。
但她不一样。
结了婚后她反而更幸福了。
她的孩子有保姆带，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到处玩。
是我也是其他人的梦想生活。
回过神后她松开我，招呼着我坐下，给我倒了杯热茶。
“小梅，你说你整天忙这忙那，哪有一点自己的时间。”
“林寒严怎么不找个保姆。”
我怔了怔，低声说道.
“因为在他心里我就是那个保姆。”
朋友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
我喝了口茶，然后将这段时间的痛苦与不堪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朋友安静地聆听者，时不时心疼地皱眉。
最后她忍不住开口。
“当时你是觉得幸福才结婚，那现在不幸福了为何不离婚。”
我顿了顿，笑着说道。
“你放心，因为时机还未到。”
我和朋友刚走出茶楼便看见林寒严。
他皱了皱眉说道。
“你闹够了吗？”
4
林寒严穿着淡蓝色的衣衫。
即使年过半百，他依然保持清爽。
还记得当初刚认识他时，他身边就已经有了许多的小迷妹。
世人对他的印象都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我以前也不列外。
和他刚在一起时，我就有着严重的自卑感，觉得自己处处配不上他。
可是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的时候，我对他的所有喜爱都碎了一地。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我也没有哪里配不上他。
我日复一日地为家操劳，要是没有我这个家恐怕都要散了。
只是我的爱为了加了太多了滤镜，以至于他后来把我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
林寒严有些等的不耐烦，再次开口。
“我问你话呢！”
我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
“原来这一切在你眼里不过是我无理取闹？”
“林寒严，我总算是看透你了。”
林寒严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
“阿梅，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儿子确实是我的，但是我也是一时醉酒做错了事。”
“你要信我，我是无意的。”
我被他气笑，果然男人都喜欢用喝酒当借口。
“那拍全家福也是无意的吗？”
“那全家福下你写的那行字也是无意的吗？”
“林寒严，你不要把我当傻子。”
林寒严被我说红了脸，于是连忙反驳道。
“阿梅，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亏待你，你想的我哪样没有给你。”
“一件意外，你为什么非要抓那么紧？”
我终于忍不住，大吼道。
“林寒严，我也不欠你的！”
“你和别人的孩子，我一养就是三十年。”
“这三十年你除了给钱还有做过其他吗，孩子的吃喝教育都是我在负责！”
“不是只有你有养老金，我也有！”
“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和你，我可以活得更洒脱自由！”
林寒严被我吓到，毕竟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
他伸出手握着我的手腕，软下语气哄道。
“阿梅，你不要这样和我怄气了。”
“家里没有你不行，你快回家吧。”
我甩开他的手，感觉好笑。
“你想我回家只不过想让我继续伺候你们。”
“我告诉你，我不仅不会回去，我还要和你离婚。”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却再次被拉住。
林寒严到底不肯松手，我也不愿跟他走。
就这样僵持之际，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她很是眼熟，想了半天，我终于记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全家福中的女人。
她笑着跟林寒严打招呼。
“阿严，好久不见，你已经很久没带孩子来见我了。”
听闻，我笑出声。
“你赶快松手，正好你们一家人可以团聚一下。”
话音刚落，她便朝我走来，认真说道。
“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可以跟你解释。”
林寒严顿时松了口气，跟着附和起来。
“对对，你快跟她解释，我们纯属是个意外。”
我正打算拒绝，她便拉着我再次进了茶楼。
林寒严在外面等着，而我的朋友在我身旁陪着我。
坐下后，女人拿出一张亲子鉴定书给我，严肃说道。
“孩子其实不是林寒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