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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到部队探亲本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可是1973年11月,在成都军区大院门口,发生了一件很不寻常的探亲事件。
这一天,卫兵正在执勤,从远处走来了一对中年乡下夫妇。
两个人来到大院门口停了下来,中年男人对哨兵说道:“同志,我来看望秦基伟司令员。”
哨兵一脸的不可置信,秦基伟是大军区一号首长,可不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得着的。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他的面容因常年风吹日晒而偏棕色。
衣着虽然显旧,但是穿得整齐干净,看得出虽然来自平常人家,但也经过一番刻意的拾掇,对这一次出行很重视。
“请问你有什么事要见我们首长?”哨兵警惕起来。
中年人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哨兵:“我是他的兵,我来看望老首长。”
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上甘岭战役第一阶段硝烟未尽,一个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战士被抬离志愿军15军的阵地。
经过战地医院临时处理,因伤势过重,被送回国内东北东大军医院继续抢救。
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部队的番号,因为他一直陷于深度昏迷之中,无法从他口中得知有用的资讯。
将近半个月过去了,医院为他被子弹打断的左手安上了6寸长的钢板,缝上了被打穿的肠子和腹部,大腿上的伤口也缝了针上了药,剩下的一切就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20天后,他醒了过来,医院才知道他是秦基伟军长的战士,叫肖登良,四川中江县人,在上甘岭反击战中受的伤。
这一天,护士拿着一张报纸来到他的窗前,好奇地看了他好一会,问道:“你是不是这上面说的肖德良?”
肖德良拿过报纸看了一会,越看越激动,手也在微微颤抖,但是他否认自己认识报纸上的“肖德良”。
护士看他情绪异常,以为是受伤的正常反应,也没放在心上。
隔壁的两个伤员看出了端倪,这两个是老兵,三个人平时很聊得来,对彼此的情况很熟悉。
他们拿过报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报道,发现肖登良的部队番号,年龄和家乡都跟“肖德良”一模一样,他们狐疑的眼光看向了肖登良。
报纸上报道的是上甘岭战役三勇士的事迹,三位勇士皆不幸牺牲,其中一位叫“肖德良”的战士没找着遗体。
两位老兵很快就联想到了肖登良,他们知道部队中很多活下来的战士,放弃了自己的荣誉,把一切功劳都归功于死去的战友。他们猜测肖登良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在他们的一再追问之下,肖登良终于承认,报纸上的“肖德良”就是他,可能是采访时战士们说的方言吐字不清晰,记者把“登”听成了“德”。
两个老兵向医院报告了这一情况,院方联系了15军军部,军部的人听了很惊讶,因为三位勇士的追悼会都已经开过了。
军长秦基伟一直不愿相信“肖德良”死了,其他两位勇士的遗体都找到了,唯独找不到“肖德良”,原来他被送回了国内的医院里。
大家对找不到“肖德良”的遗体一事,提出了各种猜测,最令人信服的一种说法是他被炮火击中,尸骨无存。
秦基伟不甘心,说:“肖登良没有死,他一定还活着,多派人到战场和战地医院找。”
但是没想到他不在战地医院,而是被送回了国内,所以怎么找都没找到他。
秦基伟听到肖登良还活着的消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立刻派人到医院核实情况,并指示说伤好后回军部报到。
那时候全国的报纸都在宣传上甘岭“三勇士”,他们的英雄事迹家喻户晓。
人们对英雄往往都是发自内心地崇拜。无论是病人还是医护人员,没事的时候就会来看肖德良,听他回忆那场激烈的战斗。
上甘岭战役三勇士发生在1952年10月的上甘岭战役,是抗美援朝最惨烈的战役之一,美军的炮火准备足足把整个山头削平了2米。
我军阵地大部分被装备精良的美军突破,只剩下了9号主阵地。
为了有效地迟滞敌人的进攻,我军采取了以攻为守的战术。
白天阵地被敌军占领,我军就在晚上主动出击再抢占回来,肖登良所在的连队也参加了反击作战。
全连战士英勇奋战,拔掉一个又一个碉堡,占领了敌人的工事,但是我军伤亡也很大。
最后,敌人还有一个碉堡群,这是一个子母堡,一个大碉堡周围还有三个小型暗堡拱卫。
志愿军全连只剩下连长、指导员、战士吴三洋和肖登良四个人,连长正在清点人数的时候,营参谋带着通信员黄继光赶来了解战况。
如果不迅速拿下阵地的话,天一亮美军就会反扑,我军一个晚上的努力就会白费,战士们就牺牲的毫无价值。
连长急红了眼,撸起袖子抓起爆破手榴弹就要冲。黄继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连长,请求让自己去炸碉堡。
黄继光被调去营部做通信员之前,也是该连战士,他和吴三洋、肖登良来自同一个县城。
三个老乡心有灵犀,主动要求组成爆破小队去完成炸碉堡的任务。
连长、指导员和营参谋则组成第二爆破组,万一黄继光的小组没成功,他们就接着上,不拿下阵地绝不后退。
黄继光临时担任起班长的职责,负责带领第一爆破小组。
他们炸掉了三个小暗堡,吴三洋在战斗中被敌人机枪打中,光荣牺牲。
在第二小组的火力掩护下,两个人分作两路,利用地形迂回冲锋,靠近主碉堡。
敌人首先注意到了肖登良,机枪吐出长长的火舌,一连串的子弹在他周围激起高高的的尘土,肖登良身中多枪,重伤倒地。
他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地上看着黄继光。
黄继光趁敌人注意力在肖登良那边,一跃而起,直冲到碉堡不远处,在敌人堪堪调转枪口对准他的时候,打开手榴弹扔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敌人的碉堡太坚固了,只炸掉了一个缺角。
黄继光被打中倒地,一下子没能挣扎起来,连长他们以为他牺牲了。
团长看到时间已经不容再有一点拖延,发出了全团进攻的命令。这个碉堡不及时拔掉,大量战士将会牺牲在阵地上。
就在这关键时刻,倒地的黄继光动了,他向连长挥了挥手,意思是准备冲锋。
连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本想阻止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黄继光扑向了敌人的枪口,以血肉之躯拦住了敌人的视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几秒时间里,连长猛跑上去,把手榴弹直接扔进了敌人的碉堡。
阵地拿下了,可是黄继光和吴三洋牺牲了。
当卫生员帮黄继光整理遗体时,他的胸前全是枪眼,衣服被打成了碎片,与血肉粘在一起。
司令员和普通平民的故事第二年4月,肖登良伤好归队,来到军部报道。
秦基伟热情接待了他,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从此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里,秦基伟对肖登良照顾的无微不至,时常带着他在自己身边,深怕他再一次“消失”。
甚至晚上还起来帮肖登良盖被子,就像一个老班长。
抗美援朝结束后,肖登良留在北京军区任职。秦基伟调任昆明军区副司令,两个人一南一北,从此20年未曾谋面。
1963年,肖登良结束了10几年的军事生涯,转业回到老家四川中江。
按照他的条件,本可以在县公安局任职,但是他偏爱平静的生活,主动要求分配到最偏远的山镇,担任供销社售货员。
这里的条件相较其他地方要落后很多,道路不通,没有安装自来水,喝水要自己挑;没有通电,晚上照明的话得点煤油灯。
但是肖登良对这些毫不在意,他认为美好的生活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一点一滴建起来,才有意义。
他收起了战斗英雄的光环,做回普通人。
又一个10年过去了,受过重伤的身体终归承受不了岁月的变迁,健康状况日益恶化,他再一次住进了医院。
有一天,几个军人来到了他的病房,给他带来了秦基伟将军写给他的一封信。
信中说多年来事务繁忙,导致对老部下关心不够,对此表示十分抱歉。
还说自己已经调任成都军区司令员,有什么困难只管提出来。
看到秦基伟的亲笔信,肖登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蠕动着嘴唇,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更遑论秦基伟已经是身居高位的大军区司令员,仅凭20多年未见面也未联系,这事要是发生在平常人身上,感情早就变淡了。
而他竟然还会想起生活在僻壤山区的普通职员,光这一点就令人感动了。
在秦基伟的关怀下,肖登良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他出院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自己的老首长,当面表示感谢。
他把这个想法跟老伴一说,立即得到了支持。
经过一番准备,夫妻两人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换上了一身朴素但是还算整齐的衣服,虽然不新,可是还过得去。
毕竟是去见司令员,好歹自己也是国家工作人员,衣衫不整的话未免显得太不尊敬人了。
几十年来夫妻两人从来没这么正式的着装,互相看看,被自己逗笑了。
夫妻两人安排好工作后,坐车逶迤而行,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成都军区大院门口。
秦基伟得到消息后,马上派参谋将肖登良夫妇接了进来。
两人见面分外热情,虽然秦基伟比肖登良大了17岁,两个人职位相差也悬殊,但是这些都没有影响会见的气氛。
两人就像一个班里的战友,互吐20多年离别之情,促膝而谈。
为了庆祝两个人20年来的再次相聚,秦基伟热情邀请肖登良夫妇两人一起共进晚餐,并且妥善安排了他们的行程。
这一次见面后,又过了20年,期间两人鸿雁寄情,真挚的友情超越了一切界限。
一直到1992年,秦基伟已经是共和国国防部长,他邀请肖登良夫妇到家里相聚。
78岁的国防部长,上将军,跟61岁的普通退休职员又坐在了一起。
两个人像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那样,把酒当做敌人,菜肴当成碉堡,豪气干云,绝无年老体衰之态。
说到动情之处,两个人撸袖发声:“只要祖国需要,再穿军装上战场!”
2007年,秦基伟将军仙逝。肖登良感到无比悲伤,老先生在家里为将军斟满一杯酒,饱含深情北向祭奠,寄托自己对老首长的悼念和哀思。
他时常想起当年的战友们,在激情飞扬的年代,人人为了信仰而战。他们没有私心杂念,更没有懦弱虚伪。
他们走了,但是精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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