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发现网上贴着的一则三十多年前的寻人启事，上面贴着我的照片。

我仔细一看电话，那不是我妈的手机号吗？

打了个电话回去问，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若无其事地说：『是我发的，找的不是你，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但是后来，我发现真的是我。

01

毕业后，我忙着工作，已经很久没跟妈妈见面了，偶尔少有的联系是几句微信聊天和十几分钟的语音电话，连视频都不曾打过。

我正在深山给大山的孩子做采访宣传的时候，好友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宁宁，你有没有看见昨晚突然上热搜的寻人启事？上面贴着你的照片？还是三十多年前的。』

『那不可能是我，三十年前我还没出生呢。』

『不是，那肯定是你，我对比过了，绝对不会认错的。』

好友的语气认真严肃。

『那行吧，我等下下班后看看，我还在做采访呢。』

我挂了电话后，忙里偷闲打开微博看了一眼。

看见了那张照片，我愣了一下，因为照片上的人长的和我太像了，眉眼轮廓一模一样的，但照片上的女生眉眼沉静，气质干净。

但我毕业工作多年，早就没有那种沉静干净的眼神了。

这个寻人启事火的很突然，是因为一个博主从老报纸上拍下来发到网上的，说照片上的女孩子很好看。

我注意了一下寻人启事上留下来的号码，发现竟然和我妈的手机号一样。

下班后我试着把寻人启事上的号码打出去，接电话的果然是我妈。

『妈，我在微博上刷到了一则三十多年前的寻人启事，上面的照片和我很像，上面留的电话号码是你的，那则寻人启事是你发的吗？』

我满心疑惑地问。

妈妈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后轻描淡写地说：『是我发的，找的不是你，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平时不见你打个电话回来关心我，这会儿碰到新鲜事了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妈妈轻哼一声，我连忙陪笑哄了她好一会，还做出了保证。

『妈，你放心，等我这个采访做完我就回家。』

但是没想到，深山突然下起了暴雨，多处山崖坍塌。

我跟着救援部队去营救拍照，路边的另一侧山体滑坡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恍惚地想，早知道会出意外，那天就不要因为忙早早地跟妈妈挂了电话了。

02

我没想到我还能有醒来的那天。

一睁眼，我就看见了一张年轻稚嫩的脸。

我差点以为看见了16岁的自己。

因为这张脸和我长得太像了。

恍惚间还会觉得自己在照镜子。

『你醒了啊，吓我一跳。』

原本凑近在我脸旁边的少女被我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一下子退开，心有余悸。

意识渐渐清醒后，我发现自己浑身酸痛。

『你别乱动呀，我们昨天在山脚下看见你晕倒在那里，把你救回来了。』

『话说你怎么长得和我这么像啊，都差点怀疑你是世界上另一个我了。』

『对了，我叫安雪，你可以叫我安安，也可以叫我雪儿，你呢？你叫什么呀......』

少女还在喋喋不休，兴致勃勃。

我却在听到她说自己的名字时猛然一愣。

因为我妈的名字就叫安雪。

我妈说，当年全村的姑娘里，就属她的名字最好听，加上她长的俏生生的，活泼开朗，又爱笑，村里的小伙子都喜欢追在她后面跑。

我的脑海好像突然闪过一道惊雷。

『你爸爸是不是叫安廷？妈妈是不是叫陈翠翠？』我呼吸莫名有些急促地问。

安雪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你怎么知道？』

我闭了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笑的是自己居然命大活了下来，哭的是恐怕自己不能回家了。

『如果我说是你告诉我的，你信吗？』

我摊手，无辜地笑道。

她看起来并不在意，把我的话当成开玩笑。

『你看起来就像外地来的人，不过我爸在村子里人人都知道，就算是外地人也听过我爸的名字。』

她挺起胸膛，看起来有点骄傲自豪的样子。

『你家在哪？我爸妈说，等你醒了，就送你回去。』

我环顾四周，是砖房，白墙，家具老旧，房间里还挂着日历。

『我没有家。』我情绪低落地说。

安雪啊了一声，随后跑了出去。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她就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三十几岁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

尽管我从未见过他们，但我却常常能从妈妈嘴里听见他们的事。

他们听我说没有家，让我住了下来。

如今是改革开放前，村里的思想还落后守旧。

但我知道，要不了多久新政策就会下来，也会重新开放高考。

外公安廷是个目光长远的人，在收到了重新招收大学生的消息后，让妈妈去读书。

我知道妈妈年轻时遇上我爸，读了一年不到的大学，被我爸哄骗着书也不读了，死活要和我爸在一起，外公外婆不允许，她就和我爸私奔了。

但是他们私奔结婚后，我爸对我妈并不好，特别是在我妈生下我这个女儿后，他对我妈百般嫌弃，我奶奶也磋磨我妈，在我妈刚生下我之后，连月子都不坐，直接下地干活，每天逼着我妈做饭，年纪小小的我被饿的嗷嗷哭，我妈心疼得掉眼泪，却毫无办法。

她也不敢回家，因为她私奔，把外公气病了，进了医院，花了一堆钱，也没能救过来。

在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想偷偷回去看我外公，却被婆婆拦着，死活不让她去。

于是我的外公到死也没能见到我妈最后一面。

这件事从此在我妈心里落了根，成了心病。

妈妈说，外公外婆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如果他们还在，我一定会喜欢他们。

如今我终于见到了妈妈嘴里的外公外婆，但代价是永远见不到在家等着我回去的妈妈了。

03

住下来之后，安雪每天都过来找我玩，显然她对我很有兴趣，我们每次都能聊的很开心。

我的伤也好的很快，后面能出门后，安雪拉着我出门，去山脚挖红薯，去林子里摘蘑菇。

下雨半日，放晴之后，安雪就拉着我去林子里采蘑菇，挎着竹条编的篮子。

她细心地教我分辨什么蘑菇有毒，什么是能吃的，怎么样摘才最好。

有时候我一个人专注地摘着，没发现她跑到别处去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又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笑容灿烂地递给我一束雨后盛开的花。

她笑的很开心，笑声如银铃散入风中，岁月还没有在她的人生里留下太多浓墨重彩的痕迹。

『陈宁，你多大了啊，好像我还没问过你这个问题。』

我和她蹲在河边清洗刚摘的蘑菇，她笑嘻嘻地问我。

『我19了。』

想了想，我没把真实的年龄说出来。

我依旧年轻，但总归比现在的妈妈要大几岁。

在这个改革开放还未降临的时代，18岁之后还没有嫁人的姑娘，已经不能叫做姑娘了，大部分人都会在背地里说还没嫁人的姑娘叫老女人。

『我18了，你比我大一岁诶，那我是不是要叫你姐姐？』

她这话一出，我心一抖，扯出一抹笑：『别，你还是直接叫我陈宁吧，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姐，把我叫老了。』

『陈宁，要不我们来做个约定怎么样？』

她兴致勃勃地说。

『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18岁的安雪思维跳跃的太快，永远天马行空。

『我说，我们做个约定，约定在我20岁的时候，我们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她说。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是在你20岁的时候？』

『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很亲切，我觉得我们就应该是好朋友，但是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所以等时间长一点，我们就是真正的好朋友了。』

『我20岁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两年了，就可以当好朋友了啊。』

她是如此笃定。

没多久，高考开放的消息出来了，外公果然叫妈妈去念书考试了。

我猛然想起妈妈曾经和我说的她为了男人私奔把外公气病，甚至没能见到我外公最后一面的事。

看着安雪在家里，被当作公主一样宠的无忧无虑的模样，我忽然不敢想象她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咽下多少委屈，才变成后来能为我遮风挡雨的强大模样。

我以前没见过妈妈年少的模样，也忘了她曾也是年纪才十八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