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结婚,弟妹非要请娘家男孩来“滚床”。
我懂些风水玄学,知道所谓“滚床”,就是吸取孩子运势为己所用,损人不利己,有违天道。
出于好心,我建议家人停止这个活动,却被全家大骂见不得我弟好,还将我轰出了婚宴。
我耸耸肩,毫不在意。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滚床”的孩子至少得有福报在身,才能为新人提供助力。
可弟妹娘家这男孩,分明浑身都是孽障啊。
……
1
“妈,我找了睿睿来滚床,就是穿红毛衣那个小男孩,等下滚完之后,记得把我准备好的红包给他。”
弟妹林薇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细心安排着零碎的琐事。
我也在一旁静静站着,等她布置任务。
虽说我并不喜欢她,但大喜之日,总不好给新人添堵。
可我瞄了一眼远处正在用手掐小鸡仔脖子的男孩,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小薇,现在早就不兴滚床这种习俗了,犯不着还整这个环节,回头铺好的这漂亮喜床也被破坏了。”
林薇听了,眉毛一拧,回头剜我一眼:
“余年年,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我结婚你来触什么霉头!”
我皱了皱眉,寻思刚才那番话也没有恶意,怎么她就突然炸了毛。
好心提醒,既然她不领情,我也打算不再说话。
可林薇却好像找到了发难的由头,声音越来越大:
“你是不是看我又要给娘家人红包,心疼了?我告诉你余年年,你迟早要嫁人的,别老想着家里这点钱。财富是要靠自己双手创造的,爸妈已经供你上了大学,我和你弟结婚后,你就得靠自己了。”
我默了默,突然明白过来她借题发挥的原因。
我家重男轻女,父母第一胎生了我,见我是个女孩,很是不满意。
为了专心追生男孩儿,他们把我扔到乡下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我从小在爷奶身边长大,虽没有父母疼爱,但爷爷奶奶却不嫌弃我是个女孩,一直待我很好。
我爷爷懂风水,村里有些什么红白喜事或者邪门古怪都会找他看,我们祖孙三人在村里日子过得也不错。
直到我考上城里的重点高中,才住回爸妈家,但父母亲缘还是淡薄。
就算一周都住学校,只周末回一趟家,家里所有好东西,还都是只紧着弟弟余添。
我家并不穷,可父母好像就是见不得我好,时常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我对父母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虽然偶尔也会怅然若失,但我有爷奶的爱填补,并没怎么计较。
今天会开口建议让弟妹取消“滚床”这事,也完全是出于血脉相连的好意。
我从小跟着爷爷转,他也愿意教,我早就把他看风水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这“滚床”的习俗,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很久之前,一个坏心眼的风水师传下来的。
“滚床”,表面上是讨个吉利,让家族里可爱的男孩儿在新婚夫妇床上滚一滚,寓意将来也生个健康聪明的胖小子。
可事实上,孩子滚上新人的床,是同意将自身的气运福报赠送给新人,就此结上了因果,双方都是会受到反噬的。
因果玄妙,不可以随意利用。
这就好比,有人去店里买了袋苹果,这人和店铺老板就连上了微妙的因果线,但双方不过是陌生人,因果线就很浅。
如果买到的是好苹果,那这因果线自然也会慢慢淡去。
可如果买到的苹果是坏的,老板就承了一点恶因。
但这恶因太小,不足以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可他若是日复一日卖坏苹果给别人,恶因越积越大,迟早是会吃到恶果的。
而亲人之间,本就连着因果。
“滚床”有着特定的仪式,又有很多亲朋好友见证,还会有酒水喜糖红包的供奉,这是强行缔结了一个巨大的因果,那滚床的孩子是很容易承受不起的。
轻则生病发烧,重则一命呜呼,都可能会发生。
而靠吸收这样的运势得来的好处,肯定还会以其他方式来还,无论如何,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尤其是,林薇选来为自己滚床的孩子,浑身都是孽障。
这把孽障都吸到自己身上,日子还能有好吗?
2
林薇见我沉默,声音陡然抬高八度:
“你别以为不说话这事就算了,你一个女的,还想争老房子拆迁的赔偿款?你别以为自己是那两个老糊涂带大的,就有资格跟余添争。结婚前你爸妈早就答应了,拆迁款会全部给我们,我才答应结婚的!现在你还想在我婚礼上找茬?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我心里憋了一口气。
早知道林薇不是个善茬,却没想到居然这样不讲理,言语侮辱我最爱的爷爷奶奶,就别怪我见死不救了。
我爸妈闻声赶来,眼里也满是不赞同:
“怎么回事?大喜的日子吵吵嚷嚷,让人看笑话!”
林薇见有人撑腰,气势更盛:
“爸妈,你们倒是给我做做主。我请了我堂哥家睿睿来为我滚床,你们也见过睿睿,这孩子长得活泼喜人,我希望肚子里孩子以后像他一样可爱,有错吗?姐她非说现在不兴这个,不吉利,不让滚。”
我无语:
“我说的是会破坏掉你铺好的床,可没说不吉利啊。”
林薇以为我理亏,又乘胜追击:
“破坏这两个字,在我婚礼的今天说,就是不吉利!我看姐你是不是心疼我包给睿睿的那红包?我哥家也是千万富豪,这就是图个吉利,800 块钱他们还看不上呢!哎呦,给我气得肚子都疼了。”
林薇跟我弟是奉子成婚,她肚子里的金孙可是我爸妈的宝贝疙瘩,他们怎容得他吃亏。
就见我爸眉毛一竖,指着我就要开骂:
“就是个不省心的!就不该让你来吃这喜酒!一点忙帮不上,还要捣乱。”
我妈怕我真的气到她金孙,骂骂咧咧将我拉到一边,还回头不忘安抚宝贝儿媳:
“你姐她就是不懂装懂,你快化妆吧,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我弟也逮着机会适时开口:
“我姐她就是被我爷教坏了,整天神神叨叨的。这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一会儿客人都要到了,我姐等下要是再出什么乱子怎么办?我看还是让她先回乡下吧,我不想好好的婚礼等下被她破坏。”
几人对视一眼,一致认同这个方法。
我爸忙不迭挤到我身后,用力将我扯出门去,还不忘数落我:
“赶紧走,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别给我再出什么幺蛾子,不然看我怎么揍你!”
我妈眼神乱飘,并不敢正视我,只劝我:
“年年,今天非常重要,你在会影响小薇的心情,回头我给你打包点酒菜回去,你先自己凑合着吃点吧。”
我耸耸肩,甩开我爸的手朝门外走去。
林薇大概早就想赶我走了,不止一次提过结婚后家里房子住不下,要爸妈出钱给他们出去租房住。
我在那个家本来就只睡在一个小杂货间里,进去转个身都困难,我还不怎么想住呢。
爷爷奶奶乡下住的房子就要拆迁,我工作三年,靠着看风水攒下了不少钱,回头在城里付个首付,就可以把他们接来一起住了。
真是想想就美滋滋呢。
出家门的路上,我路过睿睿身边,一眼就看到他背后,腿上,挂着好几只血淋淋的小动物,而他浑然不觉,仍在用手中尖利的棍子戳着一只小鸡仔。
小鸡仔摇摇欲坠,已然奄奄一息。
他背上的小猫瞎了一只眼,正对着他后颈哈气。
3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似乎觉得有些异样,有点不耐烦,而他身边蹲着他妈妈,摸着他脑袋安慰:
“睿睿真聪明,用棍子戳小鸡肚子,它就站不起来了。我的乖乖,这个玩死了不要紧,那边还有很多呢,妈妈等下再去给你拿一只。”
这话一出,睿睿脚边挂着的瘸腿小奶狗眦了牙,狠狠咬在他腿上,直咬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睿睿坐倒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不怪他们都看不见,这些围在他身边的小动物们,全部没有实体,都是怨气凝聚成的魂体。
它们个个都是残疾,有被戳瞎眼的,有被斩断尾巴的,还有被剥了半边皮的,无一例外,都是人为造成的。
想必,都是睿睿曾经虐待致死过的动物。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孩子不过才五六岁的年纪,心思居然就这么歹毒了。
他结下的恶因太多,都已经在他周身围绕成一大团黑气了。
刚才离得远看不清楚,现在一走近,连他身边的空气都要浊上几分。
这样的人,可是要食大恶果的呀,光是这些动物怨气的报复,就不可小觑了。
而林薇还想要他为自己滚床,到时候恶灵怨气孽障全数分给他们,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承受?
想到这里,我跨出门外的脚步,更轻松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婚礼结束的第三天,报应就找上了林薇。
先是林薇在小区里被流浪猫抓伤,不得已去打了狂犬疫苗。
听说她因为担心影响胎儿,在家里哭闹了好多天,搞得我弟没休息好,工作上出现了重大失误,直接被炒了鱿鱼。
两人因此产生了龃龉,一向情比金坚的关系也出现裂缝,再不复从前。
我弟更是接连几日不回家,还跟前女友聊骚,聊天记录昭昭,被林薇抓了个正着。
林薇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当场就揪着我弟要离婚,还带了娘家人回家闹事,狮子大开口让我弟净身出户。
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爸妈哪里舍得宝贝金孙,伏低做小了好些日子才将小两口劝和。
我弟还写了保证书,再有下次就真的净身出户。
事情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家里被弄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我爸妈一个头两个大,却不敢指责儿媳妇,自然更不会责怪宝贝儿子,生生头发都愁白了一半。
可厄运远没有就此结束。
林薇责怪弟弟在她孕期精神出轨,虽然表面上已经和好,但心里总揣着一根刺。
她天天在家作妖,搞得家无宁日。
我妈被她折磨得焦头烂额,无奈之下想劝我回家住,好替她分担大部分火力。
我以不想打扰他们一家四口为由,断然拒绝,可我爸妈终究是熬不住,专门跑来乡下堵我。
我抱着一大捆柴火进门时,正好看到我妈插着腰,站在院子里对我爷奶破口大骂:
“余添是你们余家长孙,我拼了命地生下他,还不是为了你们余家的香火。我在你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拆迁,你们不把拆迁款都留给添添,偏要分给年年。年年是女孩儿,将来嫁人了就是婆家人,钱哪有给外人的道理啊!”
我爸也站在边上哼哼:
“我看你们就是老糊涂了,你们就我一个儿子,将来就只有我给你们养老。不把钱都留给我,留给孙女,怪不得要被村里人笑掉大牙。”
我强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悲凉,大步朝他们走去。
我从小就知道父母不爱我,但亲耳听到被他们这么编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沮丧的。
好在我跟着爷爷修风水之道也修心,这种沮丧并没有侵占我的情绪太久。
小院外早已围了圈好事的村民,如今村里已经定下拆迁事宜,他们不需要再种地种菜,闲暇得很。
人一闲下来,就爱管闲事。
“我说老余啊,你挣这么多钱,给点年年得了呗,大头还是得给孙子的。”
“是嘛,咱们农村人讲究传宗接代,女娃娃得嫁人,终究是外人。”
我爸妈见有人站在他们这边,顿时更来劲了:
“你们看,乡亲们都这么说。拆迁款的事就这么定下了,年年我会领走和我们去住,以后她嫁人我也不会亏待她,你们就放心吧。”
说完,我妈眼疾手快就要过来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