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知道京中好多秘辛。
直到看到王府的猫,我吓得退了几步。
它说主人的画室里,全是我的画像。
不曾想那位王爷,此时正在我身后。
他粗粝的大掌扶住我的肩,「杳杳,想拐走我的猫,得经过我同意。」
「又或者,你嫁给我,猫自然也是你的。」
后来我才知,他手指一点,画中人便可以走出来,伴其左右一个时辰之久。
原本这没什么,我直到看到那些画。
瞬间涨得满脸通红。
1
我从小身子孱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整天窝在闺房,又不想做女红。
某天忽然发现,我好像能与动物对话。
这样一来,所有事情就变得有趣了起来。
有了这项能力,即便不出门。
我也知晓了全京城的秘辛。
比如丞相大人是妻管严,特别怕夫人。
国公府的大少爷,最喜欢白嫩水灵的小侍卫。
礼部尚书左丞最喜欢唱戏,而且还是唱旦角。
每天我窝在房里,以这些秘辛为原型写了不少画本。
然后让丫鬟拿出去卖给书局。
据说好多人喜欢看呢,书局都卖断了货。
还时常催我快些写,下次要加印。
有了这些事,我的生活才不至于无聊。
我及笄那天,爹爹很开心,广邀京中好友,及他们的儿子。
我贴身丫鬟梨花笑说,全京城与我年纪相仿的男子都来了。
我知道爹爹是想为我选个好夫婿。
可我身体太差了,府医之前说过,我也许不能生养。
那些公子哥家里恐怕也不会同意。
及笄礼后,爹爹让我坐在他旁边。
乐呵呵地给我介绍着那些我数不过来少年郎。
我其实一个都没记住。
直到,有个身着白衣的人踏进房门。
2
我还没开口问爹爹那位是谁。
只见爹爹连忙跑了下去,给那人行了一礼。
似乎是叫的王爷?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但所有人都不及他好看。
他的双眸十分有神,随意一看就叫人不敢直视。
丰神俊朗,熠熠生辉。
明明只穿了一身素色衣服,举手投足间,却能让身周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我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剧烈起伏声。
慌忙中,端起茶杯喝水想掩饰自己的无措。
可一个声音从头顶落下。
「四小姐,可否讨杯茶喝?」
我一时哑了声,把我手中那杯茶递了过去。
他眉眼弯了弯,「原来四小姐喜欢让人喝你喝过的茶啊?」
我这才注意到梨花给我挤眉弄眼。
我后知后觉想去夺过他手上那杯茶,可他却一口饮尽。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只能小声解释:「那杯茶我刚倒的,还没喝呢。」
王爷挑眉,「哦,四小姐这是在怪本王了?」
我没有。
我只是……
大概见过的人太少了,我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去辩解。
他嘴角上扬,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玉簪递给我。
「送四小姐这个,当作赔罪。」
我爹刚刚被人绊住,现在才赶了过来。
「哎呀,小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吾家小女何德何能收您的礼呀。」
我爹这人是当朝太傅,平时最重礼数。
他说不能收的,我自然是不会收的。
所以我没有接过他的玉簪。
那玉簪一看就是好东西,雕工精细,玉质通透。
谁料这位小王爷直接拉过我的手,将玉簪往我手里一塞。
「本王听说,小四娘最爱玉,不知道四小姐是不是也喜欢。」
3
他这句话让我原本已经没那么红的脸,瞬间又红到了耳根。
小四娘是我写的其中一个话本的主人公。
她是个仗剑天涯的飒爽女孩,但也有女儿家的柔情。
在我的话本里,她靠自己的性格征服了王爷,二人生活的幸福美满。
可他是真王爷,我是假四娘啊。
我连门都没怎么出过,更遑论仗剑天涯了。
王爷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本王平生最爱之事便是仗剑天涯,看到那本《小四娘被王爷掐腰宠》本来生气,可翻阅后发现小四娘挺有趣。」
我爹一脸茫然,「王爷,小四娘是何人?什么掐腰宠?为何我都听不懂?」
我连忙藏在我爹身后,声如蚊蚋,「爹,我累了,想回房休息了……」
我爹一听,立刻让梨花扶我回房。
只是在我向王爷行礼之时,他那如鹰隼般的目光充满探究,让我心里一凛。
回到房中,我翻开了书局之前送来的加印版《小四娘被王爷掐腰宠》。
早知道不写这个了。
被王爷本尊看到了,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他那样的人,应该不会逐字逐句读吧。
我快速翻看了一遍,越看心里越凉。
这本是我第一哥关于爱情的话本子,那时候全靠幻想。
关于一些细节描写,我都是按梨花从母亲房中头偷来的图写的。
我为什么偏偏要写王爷啊!
写个将军,纨绔世子不行么。
梨花见我恼怒地捶胸顿足还以为我真的不舒服。
「小姐,要不我去请府医来看看?」
「不用了。」
「可是你的脸好红,该不会是又发高热了吧。」
「没有!」
那之后,我总是有意无意之间想起那位芝兰玉树的王爷。
甚至有一次做梦都梦到了他。
他伸手擦过我的脸颊,烫得我皮肤发红。
梦里的画面清晰,触感也很真实。
他的手指布满了薄茧,怎么看也跟他的长相极为不相符。
4
一次家宴上,爹爹忽然跟哥哥提起了王爷。
我屏住了呼吸,竖着耳朵听。
「陛下要派王爷去军营了。」
「去军营做什么?他不是王爷么?皇帝陛下不是最忌讳拥兵自重的么。」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爹看向我,点了点头。
「没错,虽然帝心忌讳,但我们这位小王爷,用兵如神,之前仅用三千兵就击退了数以万计的倭寇。」
我认真听着爹爹讲述着。
好奇心越来越重。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长得温润如玉,却又能带兵打仗。
我之前把他写成一个只知道宠妻的王爷,怕是污了他的名声。
得寻个机会给他道歉才行。
「哦,对了,杳杳,爹刚刚打探到一个消息,那日他赠给你的玉簪,是他母妃的遗物,你寻个机会还给王爷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怎会第一次见我,就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
我真是受不起。
想着自己还欠他一个道歉,于是我问爹爹打听到他回府的日子。
提前准备好,在王府门口等着。
落日余晖,洒在王府门口,一切静谧美好。
忽然我听到一声猫叫,激动地下了马车。
我把那只肥嘟嘟的大黄猫抱在手里,悄悄问它:「王爷性子如何呀?」
谁知道这猫一点也不友好,瞪了我一眼。
它怎么那么凶,我跟动物交流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么凶的猫。
而后它说的话,让我吓得退了好几步。
却撞到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那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粗粝的大掌扶住我的肩,「杳杳,想拐走我的猫,得经过我同意。」
「又或者,你嫁给我,猫自然也是你的。」
这更可怕了!
5
我连忙挣脱开他的桎梏。
才看清来人是王爷。
匆忙行了一礼后,我从怀里掏出那根玉簪。
「我来还你这个。」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虞,没有接过。
盯着我,像是在盯着猎物。
我后退一步,有些忐忑地开口。
「书的事情,是我冒犯了,我向王爷道个歉,您放心,我已经让书局停止售卖了。」
他没有说话,目光未曾从我身上挪走半分。
「不知王爷还有什么要求?我的手都举酸了。」
我苦笑着对他说。
他却握住了我的手腕。
薄薄的一层茧子擦过,捏得我手腕都红了。
跟之前的梦境重合。
导致我的脸刷得就红到了耳根。
我小声提醒道:「王爷!这大庭广众之下,此举不妥。」
「哦~」
他拖长了尾音,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既然四小姐怕人看见,不如到府上坐坐。」
我四下张望,哪里还有人影啊!
梨花那丫头早不见了踪影。
我尚未开口。
他手上一使劲就把我拖了进去。
「四小姐没拒绝,我便当你是同意了。」
哐当一声,大门紧闭。
我听到了自己剧烈起伏的心跳声。
他勾了勾唇,「四小姐,你是在害怕,还是在紧张?」
6
废话!
当然是害怕。
私见外男,纵使爹爹再宠我,也不允许此事发生。
女子名节在当朝还是很重要的。
我把簪子往他手心一塞。
「我今天来就是打算给你道歉,顺便把簪子还你,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握住簪子的同时,也抓住了我的手。
我愤愤不平瞪着他。
此人怎么就如此冥顽不灵,一点也不讲究男女大防。
他只低低笑了声。
「没想到杳杳发怒的样子挺好玩,下次画进去。」
我有些疑惑,画进去?
忽然我想起那只大黄猫说的话。
它说王爷的画室里,全是我的画像。
说王爷只要一回家,就会把自己关在画室,直到第二天才出来。
所以,他刚刚说的画进去。
是要把我这个样子画到画里的意思吗?
我忐忑不安地想抽回手,尽量柔声细语说道:「王爷,我,我该回家了。」
他在我手心挠了挠。
「不急,来都来了,看看再回去。」
看看?
「看什么?」我脱口而出。
他忽然凑到我耳边,灼热的呼吸扫在脖颈,痒得我耳尖都红透了。
「看你。」
我还以为他要把我怎么样。
在他的地盘,我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谁料他只是牵起了我的手,往后院走去。
「王爷,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你没侍卫,我没丫鬟,于礼不和。」
「反正将来也会成亲的,何来不合?」
他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会嫁给他?
随着他推开画室,将我拉进去之后。
我才知道他想让我看的是什么。
王爷,你这也太变态了。
你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怎么能画这种图。
这画都是禁止流通的画!
我写的话本子跟这一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我连忙蒙上了自己的眼睛,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你。此等不堪,我,我……」
他却从后拥住了我:「杳杳,我虽画的都是你,但她们都不及你,唯有你才能解开我的心结。」
我?
什么心结?
7
我茫然不已。
他将我转过身来,定定看着我。
「我很早就知道你,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你。」
「可是我自幼长在深闺大院,也没什么机会认识你啊。」
我几乎不出府,那些年都是靠跟动物交流缓解寂寞的。
他眼底有光在闪烁,修长的手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
这一次,我没有再退。
很奇怪的感觉。
仿佛我跟他认识了很多年。
可我明明才十五。
「我十岁那年便时常有一女子入我的梦,那会我只能看清她的背影,依稀听到有人叫她杳杳。」
「你今年几岁了?」
我仰头问道。
他嘴角弯了弯,「十八。」
我有些震惊,八年前我还是个稚童,怎会是个女子。
随后有一种强大的失落感传来。
无力垂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说的女子入他梦八年时间,怎么可能是我。
「你相信佛祖么?」
我不知道我信不信。
我因为体质弱,连寺庙爹爹都不让我去。
大概是看出来了我情绪低落,他干脆把我拉到了书案旁的蒲团坐下。
「杳杳,你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了情绪,故作平静地看着他。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指尖。
「我信的,不然为什么我在十岁就看到了现在的你,还能有神通。」
他一席话说的我都迷糊了,怎么能在十岁看到现在的我?
「什么神通?」
我挺好奇他有什么神通。
因为我能跟动物对话这事,也挺蹊跷的,旁人都不知晓。
我也从没给任何人提起过。
他眼底的笑意渐深,手指往画上一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画里面的「我」翩然而至,轻飘飘落在了他的脚边。
目光盈盈,轻柔地望着他。
柔夷纤纤,替他揉着腿,甚至还讨好地将下巴搁在他的手心。
活像一只猫。
我震惊到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说话。
8
且不说那画里的人有多妖娆。
光是这神通,就让我咂舌。
他这神通,可比我的厉害多了。
若是画中的东西都能变成真的,那岂不是画金子有金子,画美男有美男。
见我不吭声,他轻轻挥了挥手。
那个美艳的「我」如同水雾一般化开,消失不见。
他像是在解释,声音柔和,却充满了力量。
「我越接近十八岁,梦里你的样子越清晰,这两年,只要一醒来,我就迫不及待把我梦到的所有你的样子都画了下来。
「直到一年前我在簪花宴见了你一面,魂牵梦萦,日思夜想,而后发现自己有了这项神通。」
簪花宴是皇后娘娘办的,让皇子可以有机会给京中贵女有一个接触的机会。
去年爹爹原本只带大姐去,恰逢我大病初愈,大姐心疼我,就把我一起带上去玩。
所以那个时候,王爷就见过我了?
那这一年来,我怎么从未见过他。
像是瞧出了我的疑虑,他无奈笑了笑。
「去年簪花宴之后,我受封去了封地,原本不能在京城待的,但我击退倭寇,父皇急召我回京,有事交代给我。」
「那岂不是你很快就要走了?」
「下月便会领军出征。」
「这么快?」
我还没跟他好好认识呢。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我想在走之前,把亲事定下,给我留个念想可好。」
我下意识的摇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样私定终身的,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杳杳,给我个机会,好吗?」
9
太快了。
我跟他不过是见第二面,他就对我举止亲昵。
虽然我不反感,但不代表这就是对的。
「王爷,我觉得是不是太快了些,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掌心写下了他的名字。
「萧谨承,小字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