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武侠《大漠狂龙传》第五十九章谷底婆婆

刀白说小说 2024-10-09 07:04:36
公羊无伤见到这凄惨的场面,面色倏变,随即哈哈怒笑道:“好一个弑师逆徒,请恕我看走眼了。好在上天有眼,天不藏奸,让我得见你的真面目,公羊无伤真是何幸如之!”四周强敌林立,他已不做侥幸脱身的万一之想,当下举起手中长剑,圆睁怪眼,一剑向无忌背心刺下! 只听“嗤”的一声,无忌后心中了一剑。公羊无伤这一剑着意取他性命,用上了十成十的真力,要将无忌刺杀,然后挥剑自戕。但他起心快,甘凤池的出手更快,铮的一声,甘凤池眼疾手快弹出一指,登时将公羊无伤的长剑弹开,公羊无伤长剑的剑尖刺在无忌后心“云台穴”偏旁半寸之处,划破了无忌的衣裳,却没伤到无忌的肌肤。此时的无忌全无防备,他身上贴肉穿着由端木含瑛给他改制的乌金蚕丝衣,除非龙泉太阿这样的世之宝剑或能损伤,一般的利刃根本无法伤到无忌。公羊无伤这一剑刺出,剑身真力密布,激得无忌背心又麻又痛,无忌真气一滞,一跤摔倒,鼻孔中流出血来。 就在此时,只听甘凤池笑道:“亏你还是个成名人物,居然趁人不备,背后下手,你不惭愧吗?老猢狲,我放你一条活路,只因你算是我一个劲敌,所谓知己难遇,对手难求,你走吧!如果三年之内你不死,我在北京等着你来找我报仇!”他这么说倒也非虚张声势,他一人独挡天山派两大高手,恶战六百余招,此时体内真气也只剩了六成不到,继续打下去,无疑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他目空一切,骄横自大,绝不愿叫自己的人一拥而上,杀了公羊无伤和司空不二。而且他知道公羊无伤和司空不二这两人都已受了他“腐骨神掌”阴煞寒毒的侵袭,三年之内,公羊无伤和司空不二找不到对症解决之法,纵算不死,也必是下肢残废,世间无药可医、无医可救,他最大的两个劲敌也就谈不上“劲敌”,他也可从此高枕无忧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甘凤池眼下无心杀公羊无伤和司空不二,他一心放在无忌身上,任何别人别事,也都不及无忌百成之一重要。公羊无伤根本不知甘凤池的心机,心中暗叫侥幸,狠狠地盯了无忌和明月一眼,拉着司空不二,两人步履蹒跚一步一挨,由成星野和南宫云岫扶着,下山去了。天山派在这场武林浩劫中侥幸生存的这四个人,再也没回过头来看一眼正在伤心哭泣的无忌和明月! 甘人杰和李远对望一眼,两人双剑,分别指住了无忌背心和后脑。甘人杰还不如何,李远却是寒灯会中仅次于甘凤池的一大高手,威名素著。无忌哭得昏天黑地无力反抗,当真是天赐良机。甘人杰道:“先断他一臂,再请父亲发落。”李远道:“好!”长剑扬起,一剑向无忌右臂斩落。甘凤池急叫“住手”,寒光闪耀,李远长剑已削到了无忌后肩,只差三分,这条手臂就要齐肩而落。 这时无忌兀自哭泣,明月伏在他的对面,望见李远面目狰狞,一剑砍向无忌,啊啊大叫,和身扑了上去,用尽全身之力,向无忌猛地一撞。 这么一撞,立时把无忌撞了个四脚朝天,接着一股热流喷上头面,他一睁开眼,但见明月已倒在地上,在她的身边不远,李远手持寒气森森一把长剑,长剑的剑尖,一滴滴鲜血正自缓缓滴落。跟着青光一闪,又有一把长剑往自己头上斩落,待要出招挡架,为势已然不及,何况他两手空空,根本无法挡架,当下硬着头皮,倏地一个反挥琵琶,手背向外挥出,紧接着双腿抵住一块冻在泥土中的石头用力向后一撑。甘人杰一剑砍下,砍了个空。 便在此时,无忌身子滑出,余势未已,足跟用力,整个人立时从雪地上弹了起来。他身刚站起,立刻飞腿踢出,喀喀两响,李远和甘人杰收手不及,登时双剑齐断。本来以李远和甘人杰武功上的造诣,无忌武功再强,也决不能一招踢断二人兵刃,他在阴山时从公羊无伤那里看来的腿法怪异之极,于危急之际突然出腿反击,出招恍若电光石火,气力无形之间又多了几分,李远与甘人杰猝不及防之下,竟至不及收剑。 无忌一招得逞,信心与气力同时大增,紧跟着依法施为,双腿连环踢出,两柄断剑激飞而起,分向两人飞去。 甘人杰武功自是远不如李远,他以半截长剑挡格,但觉虎口一震,半身发热,腾腾腾连退三步,一跤坐倒。李远手中虽也只剩下半截断剑,心中惶急,却仍是气定神闲,端凝若山,眼见断剑飞来,立即反手一圈,断剑碰断剑,呛的一声火星四溅,两截断剑同时脱手。 凌霄派“混沌剑法”自独臂神尼始,至于甘凤池等人,成名已垂百年,是天下有数的剑法之一,李远自少年至中年,剑法练得精熟无比,但当此变故骤起,也难免手忙脚乱。无忌经历师父和明月之死,已是摧肝裂肺意冷心灰,知道万难逃生,突然之间倒退丈余,一转身,已在悬崖之边,只待一步之遥,立时身堕危崖,粉身碎骨。 这短短几乎不过一口茶的功夫,事情已变得全无法控制。饶是甘凤池智计多端,望见无忌半个身子已在悬崖之外,也紧张得一颗心砰砰狂跳!无忌一旦掉下悬崖,那是断无生理,自己的周密谋划的“计划”也就全盘落空,他匆忙之下急忙踏上一步,失声叫道:“危险,回来!” 悬崖边上的无忌望着甘凤池,凄然苦笑道:“你倒想我活着,可你杀我师父,又害死我明月姐姐······高无忌变成厉鬼,也会回来取你性命!” 甘凤池身子一颤,叫道:“什么,我杀你师父?”他蓦地仰天长啸,只震得四下树木之上积雪籁籁乱落,良久方绝,冷笑一声说道:“好!你说我杀你师父,就算是我杀的好了!甘凤池生平杀人如麻,岂会在乎多杀一个少杀一个?你现在就来杀我,给你师父报仇,我绝不还手!” 无忌忽地仰头大笑:“你这么苦心积虑地对我,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现在杀你,你是不会还手,你这么多的部下和爪牙岂会轻易让我靠近?”他停了一停,缓缓跪在地上向冯素素的遗体叩了九个头,大声说道:“我没杀我的师父,师父终因我而死。高无忌身背恶名,还有什么面目苟且偷生?”甘凤池道:“你助我成就大事,我岂能无所报答?你要什么,只管开口,我甘凤池做不到的事、拿不到的东西,天下只怕不多。你别犯傻,快快回来!” 无忌哈哈惨笑,说道:“你也把你自己瞧得太高了,我要我的师父和我的明月姐姐活转来,你做得到么?倘若我是贪利无义的不肖之徒,我们之间早可媾和,岂有目下之变?”他背对甘凤池,一只脚踏出了悬崖。甘凤池大喝声中飞身跃起,向他扑去。 无忌死志已决,更无犹疑,脚下一撑,身子流星般笔直向雪谷直坠。甘凤池武功盖世,轻功胜他甚远,但待甘凤池奔到悬崖边上,伸手去抓无忌背心,仅仅指尖擦到了无忌的衣裳,已是晚了一步。甘凤池没料到无忌会投崖求死,这一跳,甘凤池亦是忽然万念俱灰。多年的苦心谋划,便随无忌这决绝一跳,统统付诸东流了! 无忌自悬崖跳落,只听甘凤池的惊呼自头顶传来,耳边只闻呼呼风响,霎时间便什么听不到了。他高大的身子冲开弥漫的云雾,直向下堕。只闻身旁风声,身子不住向下摔落,偶见峭壁上残枝伸出,转眼即逝,化成一道道模糊的影子瞬间向上飞去。心中万念俱灰,暗叫一声:“完了!”扑通一声,雾气四散,水光莹然,寒冷彻骨,口鼻之中顿时充塞。他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原来无忌摔落之处,乃是谷底积雪覆盖的幽深冰潭。前文有述,剑宫后山山沟中,有一条万年冰带横穿而过,将冰沟连成一处。谷底幽冷,常年积雪不化,那冰潭水面不广,时日一长,给冰雪遮盖,一眼望去,就似平地无异。无忌身子与水面相触的瞬间,自上而下的巨大冲力沛莫可御,原本他是非死不可。好在冰潭表面所积冰雪数尺,正好缓解了无忌急速坠落的大力,他身体砸穿了冰面,人在昏迷中,便不住向下潜沉。他自小在天池边上长大,水性谙熟,人一入水,自然而然闭住呼吸,渐渐消解向下沉势。他这一急坠,虽经冰雪消解了一部分冲力,未能消去的余力依然将他右腿腿骨激得断了。 他入水不久就给冻醒,身在冰潭水下,水寒刺骨,右腿剧痛,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仗着纯熟的水性以手轻轻拨水,突然见眼前闪过一片蓝色光芒,心中一惊:“这是什么地方?”手上使劲,划水向蓝光方向游去。他水性既佳,在水底能清晰视物,游得近了,方知原来蓝光隐没之处,是冰潭之下另一个洞口,伸手摸去,洞口四周结满暗蓝色的玄冰。冰潭之水寒冷刺骨,但越近洞口,水温竟微微发出热度。无忌从小在天池练功,内力深厚,对寒冷并不在意,对水温的变化,却甚觉惊讶。他右腿已断,当下左腿踩水,慢慢从洞口游过。 他在水中游了一阵,只觉头顶光亮一点点增强,抬头望去,但见洞口渐宽,身子感觉水温愈暖。他中途几次把头伸出水面透气,亦觉洞口前方有暖风吹来,不知洞口尽头在于何处。在水中游了许久,始终不到尽头,水中却越来越暖。原本潭水森冷刺骨,就算他水性再好,也会冷得窒息,在冰水中时间若久,非活活冻毙不可。不料这冰洞水流温暖如斯,无忌百死余生,师父冯素素莫名其妙死在自己剑下,明月为了保护自己,也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原只想一死罢了。到此身临奇境,心中求生欲念反而骤强,心道:“天可怜见,我从这么高摔下来竟然未死,可见上天有眼,教我好好活着。是,我不能就这样死去。否则师父和明月以及白眉奶奶他们的仇,谁去给她们报?” 他一边游水一边想着,忽然头顶强光刺目,直投水下,冰洞两边奇形怪状的冰棱清晰可见。他四周一望,前方再无去路,头顶又是一个三四尺见方的洞口。当下心中大喜,凫水而上,探头出水,眼前所在,竟是一片安宁的世界。 无忌拖着断腿爬出水面,四下一望,杳无人迹。他喘息方定,自言自语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景物完全不同?”一言未毕,猛听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大笑之声:“哈哈,哈哈,哈哈!” 这明明是一个人发出的笑声,听来却竟与夜枭悲吟一般,无忌一生之中从未听到过这般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声音,何况在这寂静无人的所在,猝不及防的突闻异声,令无忌听得心惊胆战。他从小顽皮淘气,已算得大胆,却也不禁吓得跳起身来,颤声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那声音又是一阵尖笑,叫道:“不错,我是鬼,我是鬼,哈哈,哈哈!” 无忌心想:“哪里有鬼把自己叫鬼的?鬼王钟馗就不把自己叫鬼。你自称是鬼,便是人不是鬼。”如此隐秘之地竟然另外有人,无忌不禁大感意外。于是朗声说道:“在下是天山弟子是高无忌,冒昧至此,绝无歹意……”那人突然插口道:“天山弟子?天山弟子?”连问了这两句,就此再无半点声息,似是忽然之间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无忌在此静谧之所听闻异声,本已恐惧异常,此时突然寂静,更是觉得说不出的惊怖,当下静静地坐在冰雪之中,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不知多久,那人突然喝道:“天山弟子,天山弟子,你是十四家哪一家的人?是不是钟离徐家人?”语气之中充满怒气,声音尖锐,已听得出是个女子声音。无忌大着胆子应道:“你是谁?你识得徐家人么?”那女人嘿嘿冷笑,道:“我识得徐家人么?嘿嘿,我识得徐家人么?”无忌不敢接口,又过半晌,那女人又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无忌道:“晚辈高无忌。”那女人哼了一声,问道:“十四家公卿没有姓高的,那么你是外姓弟子了。你是谁的徒弟?” 无忌听她问到自己师承,心中顿时一阵惨然,低声道:“我是孤影飞鸿的徒弟,可是······”一时悲从中来,忽然放声大哭。 那女人怒道:“男人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天山派怎会有你这般脓包的弟子?孤影飞鸿刚强得很,不愧是冯胜的后人,她的丈夫陈璇玑也很不错,夫妻双剑,游侠江湖,给我们天山派大大长脸。呸,你哪一点像他们?!” 无忌抽抽噎噎地说道:“师父,师父她老人家死啦!” 那女人大吃一惊,问道:“你说什么,小冯死了?她丈夫陈璇玑呢?你过来,快过来!” 无忌哦了一声,到此知那女人决不会害自己,当下一瘸一拐,循声前行。转了两个弯,眼前斗然亮光耀目,只见一个身披碎衣的秃头婆婆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满脸怒容,双目炯炯有神,望之凛然生威。 无忌陡然见到那老婆婆的容貌,不由自主“啊”的一声惊呼,呆呆站着。 但见那老婆婆两道寿眉直垂肩膀,赫然又是一个活脱脱的白云师太。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多如牛毛,无忌从没想过会遇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现在,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已死了一个,突然又见到一个,无忌胆子再大,到此也好似白日见鬼一般,惊得背心发冷,汗毛直竖。 那老婆婆所坐是一块天然生成的磨盘大石,洞顶上有个丈许的大孔,天光从孔中透射进来,大石四周结满了奇形怪状的钟乳石。这老婆婆想是不小心从孔中掉了进来,双腿折断,筋脉受损,从此再也不能出去。石洞深处地底,纵在洞中大声呼叫,上面也没人听得见。 无忌见她形容古怪,便说道:“婆婆,你是谁啊?” 那婆婆上上下下的只是打量无忌,忽而凄然一笑,道:“你看我是谁?” 无忌仔细一看,顿时毫发倒竖,大惊说道:“你······怎么是白云师太?” 那婆婆仰天大笑,声音哭不像哭、笑不像笑,说道:“白云师太,白云师太?哈哈,哈哈!”笑到后来,脸上渐渐满是怒容。无忌不知这句话如何得罪了她,心下甚是惊恐,一动不动地站着,呆呆地望着她。但见她头发稀疏,几已全秃,满面皱纹却色泽红润,双目有神。那婆婆也是目不转瞬的望着无忌,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那婆婆看了无忌一会,忽道:“你师父怎么死的?你坐到我跟前来,好好说给我听。” 无忌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低声说道:“师父她老人家死在晚辈剑下。”那老婆婆一怔,说道:“以你的功力,杀得了孤影飞鸿?哈哈,真是笑话。”突然语音声厉,喝道:“你用的哪一招杀了小冯?站起来使给我看!若有半句虚言,叫你命丧当地!”无忌道:“晚辈从悬崖坠下,断了右腿,不便使剑。”他两手空空,也无剑可使。 那老婆婆狠狠盯了他断腿一眼,问道:“你师父的‘手技’,你学了几分?”无忌愕然道:“‘手技’?”那老婆婆蓦地双眉竖起,脸现杀气,喝道:“孤影飞鸿有一门秘技‘冯氏手技’,你是她的徒弟,怎能不知?”无忌又是一怔,说道:“晚辈不知师父有这门‘手技’!”那老婆婆厉声道:“那你是个冒牌货了!说,谁叫你来的?是不是徐白露那个贱人?她叫你来干么?要你来打探我是不是快死了,是不是?” 无忌惨然摇头道:“我不是冒牌货,我要是冒牌货,怎么会摔断了腿?再说,我也不知徐白露是谁。”脸上的神色难过之极,这显是真情流露,哪有半点作伪?那老婆婆眼光何等锐利,一看立时心中有数,却仍厉声问道:“天山的人一定说过徐白露已经死了,是不是?”无忌道:“晚辈不知徐白露到底何许人也。不过目下已不重要,天山剑宫已给甘凤池夷为平地了!”那老婆婆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剑宫给人夷为平地?” 无忌道:“前辈,你听我说。”于是将甘凤池怎样绕过天山剑宫三道天险、怎样纵兵攻入剑宫,天山全派如何浴血苦战全军覆没,白眉师太如何战死,“白云师太”如何被杀,师父冯素素如何死在自己剑下,自己如何坠入深谷的事,从头至尾地说了。那老婆婆听到无忌说得不细致之处,一点点的细问。无忌知无不言,一一道来,毫不隐瞒。那老婆婆越听脸色越是凝重,眼角慢慢渗出浑浊的泪水。她一边流泪,一边连连点头,说道:“想不到列祖列宗传下的这份基业,到底还是毁在了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后人手里。”双掌掩面,轻声啜泣起来。 无忌心想我可不知道天山派往日的诸般事务,此时也不便评论,于是说道:“婆婆,咱们先得想个办法,如何出去才好?” 那婆婆突然停止哭泣,脸色一沉,道:“先不忙出去。你师父到底如何就死在你剑下,你给我好好说个明白,你莫瞧我没了双腿,我要杀你可易如反掌。”突然中指一弹,一颗小小的冰晶铮的一响,打在无忌身边一根钟乳石上。钟乳石的形成往往要上万年或几十万年,一旦形成,坚硬无比,莫说一颗小小的冰晶,就算钢刀巨斧,亦难伤损。但那钟乳石给洞顶掉落老婆婆身上一颗拇指大小的冰晶打中,冰晶固然粉身碎骨,那一人合抱的钟乳石也剧烈摇晃,摇摇欲坠。无忌大吃一惊,心想:“这婆婆用一颗小小的冰晶竟然能震荡如此坚硬粗壮的钟乳石,这份功力真是高深莫测。”面上露出惊惧之色。 那老婆婆见他脸上变色,道:“你别怕,把经历过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我便不会害你。但若你说谎来诓我,那就对不住了。” 无忌见她变脸之快实在无人可及,怎地没说几句话就要发怒,真怕她再一发怒,一颗冰晶飞来,自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当下只好双手比划,把当时情形连比带划地说了。那老婆婆听了沉吟良久,道:“坦言之,你的出招与你师父所处位置全然不可能相交,你的一剑根本刺她不中。”无忌说道:“最是可疑之处,便是晚辈出招时,恍然觉得似是有人在晚辈手肘后面推了一把,晚辈剑锋突然转向,这才刺到了师父的胸口。” 他说话时满脸悲戚与不可思议的神色,那老婆婆听了却点点头道:“这就对了。” 无忌道:“什么对了?” 老婆婆森然道:“你师父不是给你杀死的,你是给人陷害了!”无忌更是吃惊,颤声道:“前辈,请你指点迷津,是谁陷害我的?晚辈必当找他报仇。” 老婆婆嘿嘿冷笑,道:“报仇?你打得过他么?就算我手脚完好,功力精进,也只有三分把握和他打个平手,你再练十年二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别说杀他,你恐怕接不住他十招!” 无忌一直以为推他一把的是甘凤池,心想甘凤池的武功的确高明,但自己若拼死相斗,甘凤池也未必十招之内就能置自己于死命,怎么这老婆婆说得如此凝重? 那老婆婆见无忌不作声,向他冷然扫了一眼,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认为你有把握扛得住他的十招,对不对?哼,那你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了。当年武林中有五位一等一的顶尖高手在阴山昆仑岭上联手挑战他一人,结果闹得四死一伤,侥幸没死的那位,便是我老人家了。这人真名叫什么无从得知,江湖上的人个个都叫他逐鹿侯!”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一时之间,洞中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那老婆婆忽道:“你饿了罢?洞外冰潭中有一种无骨冰鱼,你去打三尾鱼来充饥。那冰鱼浑身除头尾之外没一根鱼刺,味道鲜美无比,但不可多食,多食则令人浑身乏力,对练武的人尤其有害。”无忌心想她几十年困囚此地,多半以此为食,当下应声,一瘸一拐地走出洞外。 他抬头望天,但见一抹虹彩转瞬即逝,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更不知天山剑宫现下如何,师父冯素素和明月姐姐是否有人收埋,自己不知何时能练成神功绝技替天山派报灭门之恨,又忍不住掉下几点痛泪。 山洞四周丛林密布,无忌先折了一根颇为粗大的树枝剥了几条树皮,将断腿牢牢绑住,总算不那么痛。又折了一枝细枝当作鱼叉,走到潭边。冰水清冽,一眼可以见底,捕鱼叉鱼的绝技他是自小在天池就已烂熟,不费气力,便叉了三尾肥美的大鱼回到洞中。 那老婆婆见他须臾便回,所取肥鱼比自己打的还更大,不禁点头道:“看不出你精于此道。”拿过一尾肥鱼,张嘴就咬。无忌从崖顶掉下,身上带着的火镰火石都给冰水浸透,早已不能使用,见哪老婆婆拿过生鱼就吃,心道:“她在此那么多年,就算曾有火镰火石,早该用完。再说,烟火一起,仇人岂不闻风而来?为了活命,这几十年也真是苦了她了。”他在天池捕鱼无数,烹调手段花样翻新,可从没吃过生鱼,当下硬着头皮一口咬下,但觉一股腥气直冲鼻端,除腥气过重之外,鱼肉竟是异常鲜美,比烤熟煮熟熏熟似乎更有风味,心中大喜,下口愈快,一条两斤多重的无骨冰鱼,除内脏之外,一会儿便吃得干干净净。 一老一少,分享肥鱼,心中实是畅快难言。那老婆婆见无忌还要吃,便阻他道:“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这种鱼味道鲜美,多食却是有害。”命无忌把剩下那条鱼抛入冰潭,不许再吃。 两人吃饱了肚子,老婆婆问道:“白眉师妹是怎么死的?” 无忌道:“她老人家是死在白云师太剑下。”那老婆婆又忽然发怒道:“放屁!”眼中泪珠滚动,道:“白眉师妹武功在我之上,德望在武林中人人夸赞,这点我不如她,可我天性好强,比我好的,比我高的,我一定要想办法比他更好、更强,后来才埋下了祸根。我怎么也没想到,害得我双腿尽废枯坐地底的,竟然是我自己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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